川夏敢保证自己没有见过这男子几面,说到底差不多也就算是一个陌生人。
完全想不明白,里长身边多出这么一个人来是何用意,不过既然里长说带着,也没有让对方回避的意思,川夏也不好多问什么。
之所以带着,可能要谈的事情就不是多么重要。
当下四个人一起走进屋中,也越加肯定了川夏的这个猜测。
几个人在屋里落座之后,里长开口的第一句话,便让川夏惊了一下。
只听其说道:"大人,你们看我们北望村有没有撤离的可能?"
"撤离,能撤离到哪儿去?"川夏和胖子霎时间都愣住了,完全没有想到里长还会有这样的想法。
"且不说此去郡城,只骑马就得两三日的路程,咱们如此大批量的村民百姓移动,速度只会更慢。"
"另外再加上撤离前的准备工序,一切等等,都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准备就绪的。"川夏说到最后想想就头疼。
一早他便想过了这个事情,只可惜这事情它万全行不通啊。
要行得通,川夏早这样和里长商量了。
只行动前的动员全村人,得到大部分人的认同,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川夏大概明白这个世上百姓的想法,摇摇头道:"不是所有人都想离开的啊,故土难离。"大部分的人都还是有着这样的一种情绪。
还不等里长开口,那位川夏不认识的小次郎,便抢着说道:
"原先或许是的,但现在不同了,我有办法,也相信肯定很多人都想要逃离。"
"哦?"川夏眉头一挑,不知道其这样的信心是打哪儿来的。
"鄙人小次郎,见过两位大人。"那男子拱手直起身来,紧跟着就像是赶时间一般的说道:
"若说原先他们还有不想离开故土的想法,那这些天里,感受到连番出现的鬼物以后,相信不少人都萌生了与我同样的想法。"
"即使没有,也会好劝说的多。"小次郎如此肯定的道。
这事情是他牵的头,他不能让这事情就这么黄了。
因此显得十分积极和上心,这个问题说完了以后,又跟着道:
"至于去哪儿,我和里长在昨夜也已经找到了一个去处,从这儿往北还有个村子,咱们暂时先进去避避风头,等这事情结束以后,咱们再回来也不迟。"
说完小次郎看向了里长的位置,问道:"你说是吧里长?"
"是一个值得一试的办法,二位大人可与我们共同上路,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里长点点头,目光落在了川夏两位大人身上。
就在两位大人思考的时候,还不忘了继续说道:"这些天来的变故,相信两位大人比我的感受更真切。"
"鬼物是越来越多,越来越猛烈。"
"往后还会发生什么,说不准,波木大人多久能回来,眼下更是不晓得。"
"要撤离,就得趁早,再晚恐就真的走不掉了。"里长皱起了眉头,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
然而里长两人苦口婆心的说了一大段话,川夏却是露出一丝苦笑,与胖子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叹息道:"不可能逃得掉的,已经晚了。"
"啊?!"里长半张着嘴巴,大惊失色。
之后川夏才将这两日以来的发现告诉了里长。
"也就是说,咱们这附近已然聚集了很多的鬼物?"里长问道。
"不错。"川夏点头,又道:"昨夜的事情,大家也看到了,那还只是一部分罢了。"
"我敢保证,大家只要是出了这村,到了夜里就必然被追上,到那时可悔之晚矣。"川夏劝说着。
固守着这个村还有等人来援的希望,真要跑出去了,可就什么念想都断了。
而且由于昨夜梦境的事情,川夏对于守住这北望村,可是又多了几分把握。
"当真?"小次郎仍旧是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主要他真的是在这村子里待怕了,反正他孤单单的一个人,哪里都去得,也没有多余的牵挂。
"真。"川夏微微颔首,道:"这又有什么好撒谎的呢?"
"如此一来,可就难办了啊。"短短几天时间,里长仿佛多了几分老态。
也不想见两人如此担心,川夏想了想给里长吃了一颗定心丸。
道:"阴阳寮或者说郡城里的情况我不清楚,但我两出来之前,神教的大人们都是知道的。"
"长时间未归,他们必然会出来找寻,因此里长你也不要太担心了。"
"把今晚上撑过去,会越来越好的。"
"希望如此吧。"里长叹息一声,撑席站起身来告辞离去。
将两人送出了屋门,川夏两人站在房门边,看着那个叫做小次郎的男子离开时,似乎依旧没有放弃一般。
等走远了以后,还在拉着里长说些什么。
只可惜里长并未搭理他,那小次郎说的烦了,更是一挥手推开了他,里长脚下生风的快速离去。
等到两人的背影都看不见时,胖子才悄悄说道:"你说这又是整的哪一出啊?咱两看上去就这么不可靠吗?"
"和我两无关。"川夏摇了摇头,又道:"只是危机时刻,逃命保命的本能反应罢了。"
"害,说到底还是我两不够厉害啊。"胖子摇摇头,走回了屋里。
一整个白天两人都没有说一句话,而是沉下心来打坐修行。
修行对胖子还是有用的,但对川夏来说,只有磨炼那些术法手段还有作用了。
也就是在胖子心神沉静的时候,川夏躲在一边,悄悄清理起了自己的符箓来。
经过好几次战斗,原先准备的符箓消耗了不少,现在是该重新绘制一些了。
脑子里想了想哪些是用的上的,根据自己现在体内的力量来说,飞火符已经完全可以当做一种常规手段而不是底牌了。
于是绘制了三张,延时净魂符使用的时候不起眼,比较隐蔽也绘制了三张。
除此以外,前些日子里用力量温养着的蓝品符纸,也成功了两张。
被川夏拿出又绘制了一张困字诀的符箓,还剩下了一张又揣进了怀里。
如此这些事情做完了以后,外边的天色也已经有了红霞。
将所有的符箓收拾好以后,川夏揉了揉胳膊扭扭腰,站起身来,一旁的胖子还沉浸在修行当中,许是听见了动静,然后从修行中回过神来。
长时间的修行,让醒来的胖子感觉神清气爽。
虽然上次伤了魂还未好,但区区一天的修行,还是没有什么影响的。
"又是一天过去了。"望向站在窗户边的川夏,胖子如是说道:"有什么异常情况发生吗?"
"是啊,暂时还没有,不过今夜应该会有新的变化了。"川夏嘴上说着,眼神依旧望着窗外的天空,他在看那个蝴蝶什么时候落下来。
结果脖子都有些酸了,也没有看见半只蝴蝶的影子。
此时觉得好奇的胖子也走上前来,跟着一起朝窗外望去。
"你说以那姑娘的本事,咱两会不会就这么看着看着,便入了梦境?"胖子笑笑说道。
"倒是不无这个可能。"川夏想了想,点点头道。
不管川夏两人在这村子里等蝴蝶还是等别的什么,距此不远的贺茂郡,也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原本应该是清风雅静的国府门前,此时可是热闹非常。
除了该有的那几个官员之外,更是多出了不少的武士,就在门前排的是整整齐齐,人人都昂首挺胸,且一手按在刀把上。
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这是胆儿肥了,敢冲击国衙大门呢。
不远处一辆牛车快速驶来,瞧那老牛的架势,便带着一股子怒气冲冲的感觉。
牛车的车门上,雕刻着吉良家的家徽。
由于门前拥堵,牛车在人群前停了下来。
还不等车子停稳当,车门帘被一把掀开,才入职国衙没多久的吉良从里面一跃而出,身姿挺拔的站在地上。
双手背在身后,抬头望着国衙的匾额,然后眼神微眯看着几十个武士,高声道:"我要见国司大人。"
"夜深了,国司大人可不见下级官员。"站在中间为首的武士面无表情的回应道。
"我不是以国衙官员的身份请见国司大人。"吉良声音又高亢了几分。
"那你吉良是以什么身份呐?"国府大门里传出一个男子声音,那位向来爱与吉良作对的松木,施施然踏出了大门。
门前左右武士弯腰行礼,道:"见过松木大人。"
"恩。"松木淡淡的点了点头,转而继续看向吉良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抖了抖自己的衣裳,略带嘲讽的说道:"莫不然还是吉良氏的少主身份?"
自从在这国衙内任职以后,松木用心经营,甚至直接将家搬到了国府里。
终究是让他得到了些实权,如今正与国司大人身边的红人,马头郎大人关系紧密。
与之相反的,吉良在国衙内终日里就像是浑浑噩噩的。
只做好自己手底下的事情,别的一概是漠不关心,一反那日町中会给诸位大人留下的印象。
让一些人诧异的同时,久而久之也不去理会了,逐渐的淡出了国衙人们的视线。
就连国司大人本人,也对其丧失了一开始的兴趣。
真算是咸鱼翻身了,松木原先一直被吉良压着喘不过气来,必然是抓住一切可以抓住利用的机会,作威作福。
此时也不例外,他原本正在国衙内做着自己的事情,最近国府内好像是多出了不少的问题,隐隐约约他能感觉到和初来那两天不同了。
可要让他细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同,只是不去管它,他好好做自己的,争取在三年之内,经由他的手,提高氏族的影响力。
才刚刚入夜的时候,手里的事情也就处理完了,打算去找那位马头郎大人喝点吃点。
谁知道路过大前门的时候,听见了外面的声音。
这个夜里高声喧哗的声音,他太熟悉不过了,不是吉良还能是谁。
春风得意的他,正好出来找点乐子,这不就走出门来。
虽然他也很诧异,为何门前多了这么多的武士守国衙大门,但这些都不妨碍他说什么。
听着松木略带嘲讽的话,吉良也不恼,对方不过一个幼稚鬼罢了,只是淡淡的回答道:"以自然神教常士吉良的身份。"
初听这个回答的松木明显愣住了,继而捧腹大笑起来。
笑的直不起腰来了都,伸出食指指着吉良道:"你莫不是这几日在国府内郁郁寡欢的待着,脑子也傻了。"
显然没有那闲工夫听松木的笑声,吉良从怀里掏出一块木牌,脱手就丢了出去,木牌打着旋的击中了松木的胸膛。
不痛,后者一把将木牌捏在手里,倒是要看看对方耍的什么花招。
可就是这一看之下,让他大惊失色。
不错,这正是自然神教每个人都有的身份象征牌,和那日川夏使用的岩己老大人的牌子是一回事。
要说人松木肯定不认识,但要说这个牌子,他不可能不认识。
木牌上清晰的刻着吉良的名字,没有人胆敢伪造这种东西,那是亵渎神明的事情。
就算吉良再傻,也不敢做出这事,所以对方的身份已然是板上钉钉。
不知怎么的,松木捏着木牌的双手有些微微颤抖。
现在他似乎一切都想明白了,为何那两个刚来的自然神教真信徒,会与吉良走的这么近。
"见过吉良大人。"松木反应也快,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
身份得到证实,一众武士出现了一瞬的骚乱。
吉良跨步往前走,就要直接走进去,谁知为首的武士依旧不让半分。
"介植,吉良大人的身份确认无误,是真的,放行吧。"松木在后面喊了一声,他认识为首的那个武士。
不想双方因为这个起冲突,到最后说不定这个怪罪还得落在他头上。
"介植只是听从国司大人吩咐,对不住了吉良大人,一切等到明天再说吧。"武士微微欠身道,脚步没有挪动半分。
还明天?吉良心头一怒,右掌闪着金光,就要对武士用上神教手段。
今天他是不闯要进,闯,也得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