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箭台人呢?!为什么连守备都——”
话音未落,又一个兵将攀上墙台,一把弯刀朝上钩去,一瞬间如一条断了线的风筝落下离地三丈高,鲜血迸出,乍时粉身碎骨。
箭台上,血红充眼的断臂将军不住地喘气,身上的铠甲已然多层鲜血覆盖,直至紫黑。背穹上还钉着一根断箭柄,独有的手臂上紧握着箭头,手心留下一涓血流。
“咻——!”
如风一般飞过的一根箭刹那间擦过断臂将军的脸边,留下一条狭长的血痕,顷刻间留下一层血幕。
从后冒冒失失爬出来一个守备,冲向断臂将军道:“子、子刃将军!子刃将军!快——”
下半句话并未说完,喉间便显出猩红的一片,还有上直直挺插着的一根箭。
断臂将军一面抽出腰间的刀杀向前方源源不断攀爬上来的敌兵,一面往后断断续续地退着,终于到了那躺着已半生不死的守备边。
守备半举着手,颤颤巍巍地说:“君……君上……说——”插在喉中的箭阻隔了声带的传达,鲜血却继续往上涌着。守备吐出一口带着木头碎渣的鲜血,发出最后两个字话。
“死……守……”睁着眼,断了气。
子刃朝后退身一大步,手持运一柄刀,又从脚下淌血的尸体边拾起另一把刀。狰狞着脸朝前杀去,迅捷如同猛虎般,将眼前的一切来人都大劈大砍。
“都去死吧!去他娘——你们这些废物现在才来!快!”
趁着血气未散,子刃朝身后瞥去一眼。
援兵来了,重重叠叠的一片如同新冒出生的野草来,灰暗而又有序。前头两列手持朴刀、铜戟朝前怒吼冲杀去,就好似一面盾牌朝前推进;后面足足密密麻麻的一片手中都不约而同地持着弓,前一排射完,后一排继上。
再又劈死一个敌兵时,子刃抽身后退回去。
身上的兵甲沾满了血渍,黏稠而又厚重的血痕在内里透着的衣衫久聚不散,刺激着周围一片的鼻中,浓烈的血腥味。似乎是从血泊里爬出来的子刃忙从后循去,怒气冲冲奔向城内本营。
“你们人呢?!还不快——”
一脸怒色的子刃撇开营门,朝着前刚吼叫着,话音未完。
他看到了一双眼睛,无比熟悉,但又显得十分陌生,但其中蕴含着的权势与怒威让他不得不停下未说完的话,并且自己迫使自己跪下。
“君上。”
姬野穿着一身金绸淡蓝布衣,下覆盖着露出的是一叠温润如白玉般色墨的衣甲。头顶铜冕冠,腰间别着一柄剑,极其奇怪的是:并无剑鞘,锈迹斑斑,但剑柄却是木柄。
他微蹙着眉,朝着旁边的将领瞥去一眼;将领点了点头,领着身后将士一同去了。
……
“快点!都麻利点!把这房里的一个人,给我抬出来!”
“是!”
绕作往日,任何人都是不敢来这里的,只有鲁公身旁的亲密侍从或是那位紫衣贴身侍卫才可以来这里。
但现在,一群将士冲进了这里,一脚踹开了房门。
“将军!在这!”
兵士冲出一步跨向床榻边,回头叫道。
将领微皱着眉道:“是此人吗?”
兵士从怀中抽出一柄卷轴,抽开对照了一照。
“是!”
将领吼道:“那就快把他押起来!”
兵士道:“是!”错开身去将床榻上之人一把拖向地面摔去。
众人只见此人自床榻上滚落地上却毫无声响,却似死了一样。
兵士咬了咬牙朝着地上那人踹去,“废物!起来!起来!”直到地上那人脸上被踩了几个十足的印子,全身白衣都染上了尘土灰脏不堪。
兵士见地上此人只有十一二岁模样,转头道:“将、将军,这人好像……”
将领脸上腾起一股火烧云,额露青筋冲向榻边,一把拎起地上那人,又瞬的脱手。
他本无意要砸,但拎起的一瞬间,皮肤上直至头皮间都一颤动。
凉,刺入骨髓般的寒意……
将领皱着眉,蹲下身去,伸手探了探那人鼻间……
全无气息。
他站起来,沉默了一会。
“这人,是个死的?”尽管心里诧异了一丝,但将领仍旧摆了摆手,招呼旁人将其抬起。
众兵一碰其手脚,啥那间全部脱手摔落到地上,不住地嘶声道:“嘶——!好冷!”将榻板扒了下来,找了根绳子将这冰冷的尸绑在上面,运抬着回到营帐里。
“砰!”
木板落地,绑在上面的尸体苍白无比,毫无血色,一身脏污的衣服反倒显得脸庞愈发近似妖一般白皙。
姬野看着木板上的尸体,淡淡道:“随我一同出去。”说罢便走向营外。
经过脚边尸体的一刹那间,姬野微微停顿了一下,眉头愈发紧皱起来,但停顿的很短,只有他自己察觉得到自己微微一顿。
众将眼里,看着姬野云淡风轻地走向营外,纵使心里都想此次必败无疑,兵都已围了城外……
但他们更想见证的是:这位鲁公从还未登位之前,便有的一个传闻……
前年的与宋之间的小战,传闻这位鲁公仍是世子之时,曾以一人之力,独对千人。
将其斩杀殆尽,片甲不留。
据说时候有一樵夫所路过,只见荒野之处,如同炼狱一般,尸横遍野。
恍惚之间似乎瞧见了一身淡蓝衣衫,剑眉星目,手持一柄剑的逍遥之人……
这终究是传闻已久的事,即使是已兵败,也要看看,这鲁公究竟武修是何境界!什么风采!那传闻中的炼狱是否今日能够重新目睹!
若能亲眼证见,死而无憾矣!
这是众多将领的想法,在姬野还是世子之时便已追随多年,但从不见这位世子显山露水。
今日,就借一战之事,见公之武威!
……
“君上来了!”
“君上!”
“主公!”……
许多民众自前几日起便人心惶惶,直到此时见了鲁公,才安定下心来。
同时隐约间感到一丝不妙。
当日神采无比,衣衫猎猎,冠冕圣神的新晋鲁公,此时为何城内被围?而且鲁公为何亲自披甲带剑?
姬野微微低头看向四方,自己的子民。
他表情肃穆,瞑目闭上,感受着周围浓烈的血气包围还有无数的剑戟嘶吼……
城下包围的一群兵将见城台上出现了那位“鲁公”,顿时兴奋无比,不顾一切地带着身上的刀刃直冲上去。
遥遥之处,另一方后营……
公羊兴微微抬头看着前方,眯着眼。
他已经没法说话了,就算半个字都无法吐出,唇舌间所有的牙齿早在半日前全部掉落。
如今的他只能凭着自己的手,艰难的移动着手上的刻刀来艰涩的写着字来下达指示。
公羊兴闭上了眼。
【好累……】
脑海中,神魂深处已然枯竭殆尽。
魂海本荡漾着纯蓝荡漾的神魂之力只剩涓涓一叠……
面对着枯竭的魂海,还有周遭的一片黑暗。
公羊兴重新睁开了眼,无法说话的他艰难地吐出了一句话。
“天……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