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栀没有听清楚，连忙从易禛南怀中挣脱出来，快步朝她走了过去：“妈你说什么？你慢慢说，我听着呢。”她伸手去拉李秀娥的手。
李秀娥却激烈的挣开了她，脸色涨红的去使劲推她。
见她错愕的站在那儿没有反应，李秀娥又嘟囔不清的道：“走，走，别一直来这里。”医院又不是个好地方，要是真因为照顾她而让清栀的婚姻受到了影响，她怎么舍得？
其他的话何清栀没有听清楚，但那两个“走”字，她却听清楚了。脸上的表情凝重而又惊愕，她伸手指了门口：“妈你的意思是要易禛南回去吗？”要不然她眼睛为什么一直朝着他瞟去？
妈妈难道是知道两人之间的矛盾裂痕了？
何清栀心底发虚的舔了舔唇，扭头去看易禛南。
易禛南脸上的表情也很微妙，手扶着门框，他甚至都忘记了踏步进来。就那么远远的望着李秀娥，眸底纠结而又痛苦。
妈过来一定是对她说了很难听的话吧？要不然她不会是这个样子的。
原本手术之后好端端的人现在连基本的表达都成问题，易禛南瞬间觉得他就是一个罪人。
“妈，对不起，我会竭尽一切弥补的。”
弥补？何清栀一头雾水的瞪大了眼睛，这话什么意思？
何逸非则是隐约明白他的意思，双手背负在身后，他冲着何清栀道：“你先留下来安抚你妈妈一会儿，我出去和禛南说两句话。”
见李秀娥脸色越发难看，唇瓣哆嗦着不断想要说什么，却越急越说不出来的样子，何逸非心疼至极，用力一推易禛南，便直接把他推出了病房。
“看样子你都知道了，易禛南，我不知道你妈妈到底是何居心，难不成看到我家里雪上加霜的，她心里就舒服了吗？”
两人站在离病房稍远一些的走廊拐角处，面面相对。
何逸非的脸色非常不好，双手背负在身后，他怒目瞪向易禛南：“她昨天到底说了什么？”人昏迷了不说，还醒来成了这副样子，比那些中风的人还要厉害的。
易禛南满怀歉意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妈妈说漏了嘴，我才知道她昨天过来过医院的。爸，对不起，我替我妈向你道歉。”
“道歉有用吗？”何逸非口气依旧不好，可脸色比之前已经缓和了很多：“我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易禛南，你回家好好说说你妈妈吧，别让她总做这种刺激人的事儿了。”
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早知道孙桂芝会在那时候过来的话，他说什么也会留在病房的，哪怕被憋死了也绝对不会去洗手间。
可事已至此，他就是再后悔也无济于事。
易禛南没想到何逸非会这么轻描淡写的和他说话，心里在感动的同时，越发气恼他妈妈的无事生非与不讲理来。
“我知道，爸，昨晚上我已经说过她了，肯定不会再过来医院闹腾的。”
“那就好。”
病房里猛地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声音之大，惊得医院住院部窗户外树枝上的鸟儿“扑棱”一下张开翅膀飞走，也吓了正在说话的易禛南和何逸非一跳。
“天，这是又怎么了？”何逸非右眼皮猛地一跳，撒丫子就朝着病房门口跑去。
速度之快，仿若一阵闪电。
病房中，何清栀正站在离李秀娥两步远的距离，手足无措的看着她。她想要走过去安抚她，可看着地上被打翻的暖壶内胆碎片，她就不敢向前。
“妈，我是清栀，是你女儿啊，你到底怎么了？”她反应怎么会这么剧烈的？她只不过是想要安抚她，替她倒杯水而已，她怎么就伸手一把把暖壶打掉到地上了。
何清栀站在那儿，眼睛红的像是兔子眼似的。
见何逸非进来，她伸手就拽着了他的胳膊：“爸爸，妈妈到底怎么了？她是不是不认我了？”
病床上的人猛地僵了一下。
李秀娥闭上眼睛，眼角缓缓流出一行泪来。泪滴顺着脸颊话落，落在地上的银色碎片上，“吧嗒”一声，惊动了站在房间正中的三个人。
何逸非蓦地转头，便看到李秀娥呼吸突地急促起来。
“不好，赶紧叫医生！”何逸非只觉得他心都要跳出来了。也不顾的地上凌乱一地的碎渣，他脚踩着，三两步就冲过去，试图要给李秀娥拍着心口顺气儿。
可已经有些迟了，李秀娥眼皮抽着，不断的翻着白眼。
何清栀伸手按着床铃一边口齿利落的说着这边的情况，一边心惊肉跳的盯着李秀娥的脸。
易禛南也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连忙手脚利落的先把地上的碎渣打扫掉，他则急急的走出病房去催促医生快些。
李秀娥再度被推进病房急救。
急救的时间不长，不过十分钟便把人重新推了出来。
但秦同脸上的表情却很冷峻：“我有必要再和你们说明一下，病人经不起刺激，一丁点的刺激也不能再有了。若再有下一次，她彻底昏过去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五十，明白吗？”
百分之五十，那也就是生死各半，很可能再也醒不过来的？何清栀眼前一阵发黑，摇摇晃晃的，她只觉得脑门上一排金星在不断转着，须臾，她直挺挺的朝一旁栽去。
易禛南眼明手快的赶忙接住她。
秦同也急急走过来使劲按了她的人中。
“一时气急攻心晕过去了，不碍事儿。但……”他在站在跟前的三人脸上扫了一圈，最终把视线落在何逸非脸上道：“现在虽然没发现李秀娥有失忆症状，但如果只有你一个人可以照顾好的话，我建议，最好不要让她先接触其他人了。”
昨天有人来过，她进行了一次急救，原本猜测是受了别人的刺激的缘故，可今天她女儿来看望，李秀娥难道也是受了刺激？
秦同说不明白这种情况，只能斟酌性的提出他的建议。
何清栀明显有些受不了，手紧紧捂着心口，她大口喘了两口气：“可我是她女儿，我妈妈就是失忆，她也不可能不记得我吧？”
没人回答她的话，连秦同都只能报以歉疚的一望。
玻璃窗外，原本晴好的天气突地变阴，有乌云层层叠叠的遮掩住太阳。天地间蓦地变暗，走廊内，更是昏暗中带着死一般的寂寥。
何清栀想哭，可她不敢在病房外边哭，只得使劲的咬了唇瓣，挥开易禛南的手，朝着女洗手间的方向跑了过去。
为什么？为什么情况会变成这样？
看她抬手擦泪飞快的掠过窗前，刚从鬼门关饶了一圈的李秀娥又蹙紧了眉头。她很想坐起来说声她没失忆，她只是想要清栀回去，她不要耽误她的生活，不要她的人生因为她的住院而变成一滩糊涂。
刚才她只是失手打落了暖壶的。
可转眼一想，其实这样也未尝不好。有秦医生的话，清栀应该不会把时间浪费到医院了吧？孙桂芝也就没理由再来她跟前指责清栀的不是了。
想着，李秀娥微弱的叫了声：“逸非。”
何逸非也不顾的再和秦同说话，急急的走了进去：“我在，秀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饿不饿，渴不渴？”看她唇瓣发白，微泛了干皮的模样，何逸非在轻拉过她手后，又急急的站起来，想要为她倒水。
可看着空荡荡的桌面，他才又恍然想起，刚才暖壶都被打破，只能拿着水杯去开水间接去了。可现在这边只有他一个人，他也不放心离开她呀。
李秀娥涩涩笑了笑，伸手拉着何逸非的手腕，冲他摇了摇头：“不渴，待会儿再去买暖壶吧，先陪着我，我心里难受。”
“好，陪着你。”何逸非坐在她身边，替她揉捏了一阵手指，才又蓦地停下，瞪着李秀娥的眼睛，惊喜道：“你能说话了？”刚才她说了一长串话，清清楚楚的，一点儿都没有结巴呢。
何逸非激动的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快些分享出去。
孙桂芝却微笑着道：“别和清栀说，就让她以为我失忆了吧。不要让她替我难受奔波，也不要她因为我而顾及不了她的生活。”
见何逸非一脸诧异，她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她到底已经嫁人了，是别人的妻子，也是别人的儿媳妇。”
何逸非咽了一口口水，眼睛不错珠儿的盯着李秀娥好一阵儿，见她还是口齿清楚，逻辑分明的模样，他狠狠松了一口气：“那你早上也是故意装说不清楚话的？”
“我能装那么像的？”李秀娥反问了一句，便不欲多说，眼睛闭上，她摆出一副要休息的姿态来。
何逸非也没再多问什么，只是抬起她手把之放进被子里，轻声道：“那我出去买暖壶，你好好休息。”
说是买暖壶，他其实只是想要守株待兔等着何清栀出来，安慰她一番的。
刚才她那崩溃欲绝的模样真的让人很担心。
何逸非心里其实并不认同李秀娥的做法，可他现在不敢刺激她，只能顺着她，配合着让她装失忆。
在病房门口的座椅上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何清栀出来，何逸非不觉担忧起来。这丫头不会真钻了牛角尖，一直哭吧？
正想要掏出手机给她打个电话，何逸非兜中的手机猛地振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