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意有所指吧?何清栀猛地抬头,双眸灼灼的望向了他:“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他是不是在暗指司灏?
齐胜明却双手背负在身后,沿着青石板小路往前走去:“你替我向司灏道个别吧。”
这突如其来的话,更让何清栀坚定了她的内心所想。她快走两步,直接越过齐胜明挡到了他的身前。
阳光落在她的周围,散落开来,她像是九天玄女一样,展现出最绝尘优雅的气质。她一双清亮的眼睛直勾勾的落在他的脸上,声线微凉的问他:“你为什么不当面向他告别?毕竟,你和他才是朋友。”
齐胜明唇角的笑容有些缥缈起来,脑海中恍惚闪现他和司灏在一起把茶喝酒,敞怀聊天的情景,他突然觉得有些缅怀。
“浮生若梦,我和他终究不是一路人。”齐胜明轻摇了摇头,正面回复道:“他太忙了,我也不想再打扰他。”
司灏再忙,也不可能会连为他践行的时间都没有吧?齐胜明这摆明了就是在找借口。
他不想再见到司灏?
何清栀眼睛微微眯了眯,彻底推翻了她下楼之前的所有想法。齐胜明并不是在替司灏试探她的态度,他应当是知道了司灏的某些事情,对他失望了吧?
正好,她可以问问他那天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齐胜明却突然停下脚步,偏头很郑重的望向了她:“你不问问我为什么知道他很忙,忙到一点儿时间都抽不出来吗?”
“为什么?”何清栀下意识的顺着他的话呆呆的开口。
她一头雾水,满眼茫然的劲儿实在是迷糊可爱至极!齐胜明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但转念想到司灏,他脸上的笑容又缓缓收拢,幽幽一叹,他道:“他在忙着争权夺位,忙着排除异己,肃清身边。”
何清栀沉默着望向了远处。
蓝天白云下,阳光金灿灿的照耀着,那么明媚而又温暖的,融化着花草树木上的积雪。
有雪水滴滴答答的从树梢上落下,经阳光一照,晶莹剔透,粼粼发光,那光,似是带着寒气,把身上的温暖都逼退了几分。
何清栀双手轻轻抱着了手臂,轻抿一下唇瓣,她喉头有些干涩发紧的问道:“我记得婚礼那天,是委托给你处理后续事宜的吧?后来你怎么处理的?有和他一起去贺美珍家里吗?”
看来她对他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怀疑啊,齐胜明笑了笑:“是我先过去的,但我没有处理好,后来司灏过去,答应给对方五十万,这事儿才算摆平的。”
何清栀讽刺的笑出了声,低眸看向黑色靴子上面沾染的雪水,她问:“封口费?还是改口费?”这么大一大笔,司灏还真下了血本啊,怪不得连警察插手都不管用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清栀现在又切实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齐胜明有些诧异的望向了她。
何清栀抬脚踢踢花坛旁没有阳光照耀到的积雪,声音凉涔涔的道:“我知道他是欧阳昊天的儿子,也知道你刚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他是手中没钱了,所以想急不可耐的取代他爸了吗?不过,我倒是觉得,欧阳琳琳不可能会这么久轻易让他得逞。”
齐胜明更加诧异了,嘴巴微微张着好一会儿,他才失笑出声:“看来我是白担心你了,你比我知道的还多。”
只是……齐胜明有些不明白:“你既然知道了他的身份,知道了他的为人,你为什么还会和他在一起?”他记得何清栀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
何清栀抬手把耳畔垂下的一缕发丝往后拢拢,眺望着远方的天际,低声道:“他仗着家世各方面打压逼迫易禛南,我总的有所取舍,做出对我们大家都最有利的选择来,不是吗?”
听她话中的意思,她爱着的依旧是易禛南?齐胜明微微叹了口气:“你太冷静了,清栀,我很佩服你,可你想过没有,纸包不住火,再好的伪装也抵不过内心深处的真实感觉,若是有朝一日……”齐胜明突然住了口,摆了摆手道:“你这么聪明,应该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希望司灏真能一辈子这样把你呵护在掌心吧。”齐胜明抬手在清栀的肩膀上轻拍了一下,似是心疼,又似是同情的轻轻道:“你之前那句话说的对,活在当下就好,未来那么长,想那么多确实是有些庸人自扰了。”
“珍重。”这一别,之后怕是再无相见之期了。
何清栀朝他轻挥了挥手,嘴角微微带笑,她道:“谢谢你专程过来和我说这些,齐胜明,你也珍重。”
齐胜明笑着轻点下头,转头迎着阳光快步离开。
漾着雪水的地面上映现出他长长的背影,何清栀望着他越走越快的脚步,心口微微发沉。
“司灏,你让所有人对你的好感都消失殆尽了。”或许有一天,她也会彻彻底底对他失望吧?
沉沉的呼出一口郁气来,何清栀转身往医院方向走去。
齐胜明坐在车中摇下车窗,看着她纤细的身影渐行渐远,他给司灏发了一条短信:“好自珍重,我走了,愿你将来不会后悔。”
他有什么可后悔的?这人说话真是越来越好笑了,司灏草草瞥一眼手机,重新看起了手上的文件。
看了一行之后,他才恍然又想起齐胜明说的要走,他放下文件,快速给他拨过去了电话。
“胜明,你要走去那儿?”没他在生意场上的指点,司灏没有把握能够斗得过欧阳昊天。那可是一个白手起家,在生意场上打拼这么多年的老滑头!
齐胜明声音淡淡的道:“去国外,以后就定居在那儿,不回来了。”
“可我这里还有很多问题需要向你请教呢。”司灏不愿意让他离开,“再说了,你不是还想等着当我闺女干爸的?人影儿现在都没见到,你就要走了?”
是,他之前是曾经说过这种话,可那时候,他是真心觉得何清栀与司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的。他们两人兴趣相投,俊男靓女,司灏又对何清栀一往情深。
想当初,他齐胜明可不就是被司灏那样深情的嘴脸所吸引住的?
他以为一个男人能把一个女人装在心中那么多年,还依旧深情如昨,一定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却不想,终究是他齐胜明看走了眼!
司灏是重情,可他却只是在满足他的私欲!
齐胜明嘴角有些泛苦:“司灏,有些东西是你的就是你的,我觉得你实在没必要这样殚精竭虑的去筹谋一切。”
“你还是觉得我对他有些狠是吗?”司灏语气有些暴躁起来,他从老板椅上站起来,抓着头发走到窗户边,低眸望着大厦下小的若蚂蚁一样的行人,沉声道:“不是我着急,是我只有强大到俯视任何人,我才不用被捏在他手心当提线木偶。”
那老头子竟然还妄想要操纵他以后的人生,他也不看他配不配!
提线木偶?司灏竟然会用这样的词语?齐胜明轻摇了摇头,不敢苟同的道:“可我觉得有些事情他说的并没错,司灏,男人就该是顶天立地,敢作敢当的。犯了错,承认便是,改过自新便是,何必非要因为一时的错,而要步步错下去呢?”
原来年纪大些的人都是这般迂腐可笑吗?司灏突然不再对齐胜明抱有什么希望。他脸阴沉沉的拉着,淡声道:“我从来不觉得我做的有什么错,齐胜明,你没卑微过,没有真正的爱过,你永远体会不到我的心理。”他挂断电话闭上了眼睛。
曾经他也以为爱与身份无关,与地位无关,只要有一颗真心,便足以把寒冬过成暖春。可后来他才发现,他这个想法幼稚的可笑。
因为不优秀,他连想靠近心爱女人的勇气都没有!因为不强大,他被所有追求她的男人讥诮过,嘲讽过。
“也不看看自个什么身份,还敢偷偷去瞄人家?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梦呢。”
青涩岁月中,司灏听过太多句类似的话了。
所以,他毕业后发了疯似的努力,拼了命似的奋斗,他以为他终于强大到可以为所爱的人撑起一方无忧无虑的天空,可奈何路上的绊脚石太多了。
他不把她们都清除完毕,他怎么能够放心的大步前进?他怎么能够安好无虞的和何清栀共度下半生?
司灏猛地睁开眼睛,攥紧手机重新走到了办公桌旁。
办公桌上摆放着何清栀的个人照片。
她一袭白色的长裙蹲在花丛中,手指轻抬间轻捏了一朵花在鼻间轻嗅。她眼睛微微阖着,长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她的唇角微微翘着,脸上满是陶醉。
司灏眸中的阴郁缓缓散尽,轻轻拿起照片来,他的手指在她唇角摩挲好久,也轻勾了勾唇:“清栀,我相信我会排除一切困难的。”
他拿起手机对着那张照片拍了一张照,发送给了何清栀:“想早点看到你这样甜美的笑。”
何清栀刚拿了午餐往病房走着,听到手机响,她低头下意识的划拉开屏幕看了一眼。
照片中的她笑的恬淡而又美好,那样的无忧无虑,开心自在,何清栀轻眨了一下眼睛,突然觉得有些心口发堵。
和他在一起,她永远也不会再有这样的笑脸了!何清栀装作没看到似的收起手机,刚准备揣进兜中,又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何清栀往前走的脚步猛地僵住,她不想接,可电话铃声一遍又一遍的响着,她终是压压心口的郁气,把手机重新举到了眼前。
“易禛南?”怎么会是他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