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血?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严重?
何清栀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眼前都有些天旋地转起来,身子软软的,她踉跄着差点倒下。可她不能倒下,妈妈只有她一个女儿,她必须得坚强的面对一切。
压制住剧烈跳动着的惶恐不安的心,她拼尽全力推开病房的门。
病床上空荡荡的,只有浅蓝色的被子凌乱的堆在那儿。
“妈呢?”何清栀的嗓音像是从喉咙里憋出来似的,话出口,尾音颤抖不已。
何逸非坐在病床边的凳子上,颓然的垂着脑袋,哽咽道:“在重症监护室。”
话落,他又突地抬头望向了何清栀:“清栀,你先去交下费用吧,欠费了,医生上午就来催促过的。”
“好。”何清栀速度答应一声,转头就往外走去。只不过,刚转身,她脸上的表情便龟裂下去。
她只有不到四万块钱,能支撑住几天?
心里的愁无处叙说,何清栀只能脚步沉沉的踏出电梯。
李秀娥的主治医生秦同正迎面走过来,站到了电梯跟前。
何清栀连忙上前:“秦医生,我妈妈现在情况怎么样?”不是说手术后二十四个小时就已经度过危险期了吗?为什么会突然又变成这样?
秦医生和身旁的护士说一声,让她先走人,他则朝着一旁无人的走廊走了过去。
“情况不太好,吐血的过程中迁延到手术的伤口,有些感染症状,现在烧还没有退下去。我已经用了最好的进口药。”秦同顿了顿,有些不好启唇的道:“不过那药太贵,一瓶几乎都要上万的,现在你们已经欠费有七万多了,你看?”
秦同有些同情的看向何清栀。面对一条生命,他肯定要竭尽全力去抢救的,可现在医患关系紧张,他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去替他们垫付医药费用吧?
今天上午他在欠费的情况下对李秀娥进行紧急抢救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七万多?怎么会欠了这么多?何清栀脸色霎那间更难看起来,抿了抿唇,她道:“我现在手头有四万多,先交过去一部分。那个,秦医生,麻烦你一定要救我妈妈好吗?其余的医药费,我会尽快筹齐交过来的。”
见秦同一脸为难,何清栀唇色白了白:“我知道这样你也很为难,可是能不能宽限一些时间,我……我一时间实在拿不出这么多了。”
“两天,至多给我两天时间,我肯定筹齐。”
见何清栀说的凝重,秦同这才沉沉点了点头:“那好,我先帮你一把,只是你也要尽快。你妈妈现在一天需要一万五左右的,你可得计划好了。”
“我明白。”何清栀嘴上回应的利落,可秦同一进电梯,她浑身便像是散架了似的,失魂落魄的靠在了墙面上。
怎么办?她一时之间要去那里筹到这么多钱?
看她这样,易禛南蹙眉走了过去。伸手轻搭在她的肩膀,他轻声道:“我工资卡里差不多二十万,应该足够支撑一段时间的。”十多天时间,他就会发工资,两人的工资合加到一起,应该能够勉强应付过去的。
何清栀听他提起工资卡来,心里更是难过至极。
“我没拿你卡。”她从包中拿出她的卡来,脚步急急的朝着交费处走去。
易禛南愣了一下:“我放到前台的,你没拿吗?”她这时候交什么劲?易禛南又是心疼又是无奈的,颀长的腿迈动,他速度跟上了何清栀。
“是那个叫做晓丽的,我把工资卡放她那儿了,清栀,你明天记得找她拿。”不是说千羽是个大公司么,里面的前台怎么这么没素质的?他都说了有紧急用处的。
何清栀从缴费窗口处把已经扣完费用的卡拿出来,重新塞进兜里,面无表情的朝一旁电梯走去,道:“你的卡在你妈妈手里。易禛南,你别在我跟前晃悠了,行吗?我现在心里很烦躁。”
人生二十多年,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无力过。可偏偏的,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她以为最能依靠的人却最不能依靠。
伸手按两下电梯,何清栀脑子里却在想着要怎么样把那四个大单子拿下来。
多维纳珠宝那边她从来都没有接触过,要拿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蝶语”内衣那边的负责人又是个极为挑剔的主……何清栀越想越觉得头昏脑胀的。
该怎么样找个突破口呢?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何清栀下意识的抬脚进去。
手扶着在电梯一旁,她的手指正好触碰到关闭的按钮。
眼见着电梯速度合拢,何清栀却还没有踏进去电梯,易禛南吓得心都停了一啪,慌忙按下开启键,他伸手把一脸呆懵的何清栀拽进电梯。
手指在她额头上狠狠戳了一下,易禛南气不打一处来:“何清栀你到底在干什么?”不知道这样很危险的吗?不怕卡在半中间被拍成个肉饼?
回想起刚才那一幕来,易禛南都觉得心有余悸的。
何清栀也很后怕。
家里突如其来的变故本来就让她的神经处于极度紧张紧绷状态之中,和易禛南婚姻之中的变数,她也有些筋疲力尽,可偏偏的,祸不单行,现在妈又突然变的严重起来。
吐血,术后感染,发烧,再下去,还不知道有什么未知情况在等着她。她必须要赶紧赚钱,想尽一切办法的筹钱。
却没料到,易禛南会突然冲她大吼了起来。
心里霎那间伤心委屈到极点,何清栀情绪有些崩溃的冲着易禛南吼道:“我干什么不用你管,易禛南,我求你行行好,别再来给我添堵了成吗?”
“我刚才是在救你。”怎么就是添堵了?易禛南觉得气闷的慌。
何清栀怔怔的没有说话,只是后背紧贴在电梯中,眼睛空洞的望着前方,直愣愣的,猝不及防的便流下两行清泪来。
无声无息的泪流,却让易禛南的心仿若受到了一拳重击。
伸手把人紧紧抱在怀中,他抬手轻撩了她的发丝,低低的带着柔意道:“好了,我也是担心你,清栀,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想哭就哭出来吧,我抱着你,没人会看到的。”
谁也没想到会再生变故,原本只需要三十万的医药手术费,现在猛然上涨到八十万。八十万啊,压在两人身上,真的很沉重。
何清栀只觉得她心头最后一根坚强的弦被他这么一说,都“崩”的一下从中断了开来。心里难受无措到极点,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闷闷的窝在他的怀中。
耳畔传来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何清栀闭了眼睛。
她此刻什么都不想去想,她想哭,只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看她肩膀一抽一抽的,易禛南心疼至极。双手抱在她腰际紧了紧,易禛南一句话没说,只是沉默着陪着她。
温热的泪液浸湿他身前的衣服,眨眼变成一片冰凉。
易禛南只觉得他的心都快要随着何清栀压抑的哭声而碎了。脑袋在她肩膀上蹭了蹭,他终是忍不住的低声道:“清栀,你别这样,我陪着你,有什么我都陪着你。”
双手捧起她的脸,看她俏丽的脸上泪痕遍布,却丝毫不影响美感。他温柔着嗓音道:“你的爸爸妈妈就是我的爸爸妈妈,清栀,妈会度过所有难关,她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伸手,易禛南轻轻的用指腹擦去她脸上的泪。
刻意压着的温柔嗓音,让何清栀的心有片刻的沉溺。一个人坚强着,真的不如有个肩膀可以依靠让她来的心安。
吸了吸鼻子,何清栀挺直身子,眸子晶莹发亮的看向易禛南:“谢谢你的安慰,我好多了。”发泄过后心里没有那么郁闷,可她该怎么去筹够那么多钱呢?
何清栀是真的发愁。
夜幕低沉,华灯初上,进去监护室隔着玻璃窗看了两眼全身插满管子的李秀娥,何清栀拖着沉沉的脚步走出。
何逸非就站在不远处的走廊上。
灯光下,他的身影被拖得很长,很长,从走廊的中间一直蔓延到墙根,那身影寂寥而又落寞,风吹过,影子像是剪纸随风轻飘似的,晃了起来。
何清栀看着墙根处褶皱的影子,情绪控制不住,险些又流出泪来。
“爸!”
“清栀。”何逸非双手背后,缓缓转过了头,“看到你妈妈了吧?”
何清栀哽咽着轻“嗯”一声,指了不远处的步行梯:“我下楼去找一趟主治医生。”
“我去吧。”何逸非摇了摇头,目光掠过易禛南不经意间使劲攥紧何清栀的手,他眸底掠过一丝儿纠结的欣慰:“你俩先回去,越是这时候,越不能慌。清栀,爸爸不希望看到你也痛苦。”
何清栀没有吭声,只是狠狠点头,转头,拉着易禛南快步往步行梯方向走去。
刚走两步,她一直强忍着的泪意便流了下来。也不管之前多想要和易禛南离婚,她靠在他肩膀头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易禛南,我妈妈眼睛都还没有睁开,她全身上下,那儿都是长长的管子,她……”
何清栀语无伦次的,她心疼妈妈,却也更恨此刻她的无能为力。
“我知道,我都知道。”易禛南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两人之间的问题在李秀娥再度出现生命危机的这一刻暂时化解。
何清栀难得顺从的跟着易禛南离开医院,走进了畅居苑。
双臂抱膝的坐在床头边,何清栀使劲的咬着唇瓣,拿着手机给沈妤蓝发过去一条短信。
“妤蓝,你手里边有没有多余的钱,能借给我一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