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月,像极了女人不甚清晰的脸,似是何清栀在冲他微笑低眸,浅浅笑颜中带着说不清的风情流转,那样的婉约,那样的美。
他不承认他在思念,他只是听着刘芬美的话,触景而幻化出的影像。
可那终究是不真实的,被风一吹,乌云一飘,微圆的月被迫掩盖住。周围青色的光晕似是在做最后的挽留,那月越发飘渺虚无起来,最后,它还是扛不住乌云的层层遮掩,彻底消失在了天空中。
原本美好的景色瞬间沉闷起来。
易禛南的心口也说不上来的沉重。眉头不自觉的轻轻蹙起,他慌乱的收回视线,直视向了前方。
前方的道路没有月的照耀,也没了那些迷离错乱的美景,只有远处的路灯照耀着,在脚下铺开一道长长的路。
“不是说谈工作的事情的?”易禛南急切的想要摆脱无意间萦绕上他脑海的倩影。
刘芬美眼睛眨了眨,抬脚走到前方不远处的路边石凳上坐下,问易禛南:“在你心中,你觉得何清栀是个怎么样的人?”
温柔,委婉,大方,优雅,融合了现代女性与传统女人的优点,既能上的厅台,又能入得厨房,是个贤惠,得体的女人。
几乎在一刹那,易禛南便对曾经的她做出了评价。但他没说出来,只是拧眉略带不解的望向了刘芬美。
谈工作却一直围绕着他的感情事来谈?还有这样的谈法?
刘芬美低低笑了一声,拍拍她身边的空位,她道:“坐,易禛南,别误会,我只是觉得知己知彼更容易谈。”
“毕竟现在离过年也就几个月的时间,这年终福利可是我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早点让千羽出设计稿,出样品,我也能早点放心。”
她说的话没有任何的破绽,易禛南站在她不远处,沉默了下来。
兜中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在寂静的连鸟叫声都听不到的林荫道上,显得异常急促,响亮。
易禛南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在片刻犹豫之后接通。
沈妤蓝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禛南,你现在在那儿?我好不舒服,你能不能过来陪陪我?”
“不舒服就去医院,我还在忙着。”易禛南的语气一如他的人,沉着,冷静,面无表情,似是什么事情在他心中都泛不起涟漪一般。
沈妤蓝轻嘟了嘟唇:“我不敢随便看医生。”她坐在沙发上,双膝慵懒的交叠着,微微垂眸,她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小腹。
要快点想个办法怀孕的,只要怀孕了,她和易禛南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易禛南朝着远处走了几步,停在更加浓密的树荫处,他眸子沉沉的望着眼前随风飘摇的树枝,低声回复:“不管什么情况,医生都会给出你最合适的建议的。”
沈妤蓝噎了一下,她何尝不知道这点?可她就是不甘心,易禛南都误会她怀了他的宝贝,怎么还能这么冷淡的对待她呢?
她想要让他陪着,哪怕他说话噎人,脸是冷的,她看着他,也安心一点。要不然,这么大晚上的,她想着他那张脸,就觉得忐忑不安。
“禛南,我知道我身体情况,我不需要看医生,只是你知道,女人这个时候是很需要安慰,需要陪伴的,我和你现在这情况又是若即若离的,我心里特别不安,我都不知道我这么做到底会不会和你有未来。”
她缓缓转头,目光透过窗户落在半隐半现的月亮上,看着它周围的乌云笼罩,飘过,又重新笼罩,沈妤蓝的心也仿若笼罩上了一层阴霾,沉甸甸的难受着。
易禛南粉白色的唇紧紧抿了抿,他眼睛轻闭一下,冷静回复道:“只要你是真的怀孕,我会给你一个未来的。别太忧心,我这人说话算话,不会做那种言而无信的小人。”
沈妤蓝闷闷的点头,心里的郁卒却只增无减:“我相信你的为人,禛南,你真的忙到连一会会来陪我的时间都没有吗?”她还是想要再努力一次,“要是你实在忙的话,要不然我过去公司陪你吧,我想看看你。”
只有看到他是一个人,是真的在工作,她才能彻底的打消心中的疑虑。要不然,这种用谎言欺骗来的“临时男友”,她真觉得特别心虚。这种心里没底的不踏实感觉让沈妤蓝整个人都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刘芬美这会儿已经朝他这边望了过来。
易禛南微不可见的轻蹙了下眉头,干脆拒绝道:“别,让人知道了影响不好。”
影响不好?有什么影响不好的?沈妤蓝把已经被挂断的电话气哼哼的扔到沙发中,发泄似的拿起一旁的公仔在手机屏幕上捶了两下:“理由那么多,还不是不想和我现在就在一起?”她沈妤蓝都拉下脸来不怕丢人了,他一个大男人嫌什么?
越想,沈妤蓝越觉得难受。
拿手使劲在肚子上捶了两下,她在心中暗道:“一定要快点想个办法怀上他的孩子。”要不然,只怕她一个人的爱恋还要持续很长时间的。这种滋味太苦了,她都暗自品尝了那么多年,怎么还愿意继续尝下去?
“要不然就找个机会给他下药?”沈妤蓝眸底闪过一道狠意,可眨眼,她就泄了气,“现在连和他单独在一起的时间都没有?怎么和他躺一块儿去?”这样做的难度系数太高了。
沈妤蓝崩溃的窝进沙发中,把公仔举到头顶蒙着了脑袋:“怎么办?怎么办?沈妤蓝你是最棒的,你一定能想到解决方法的。”
可不管什么解决方案,也需要易禛南本人在场才行啊。
这会儿的易禛南压根都没想到沈妤蓝会变得这么疯狂,他把手机放进兜中,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走向了刘芬美。
刘芬美一双眼睛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灼灼发亮,她直勾勾的盯着他,注视着他的脚下。等到他在离她两三步远距离的时候,她才抬头直视了他的眼睛:“刚才我隐约听着你说会给谁一个未来,还说什么怀孕的?易禛南,你之前说的话不会都是骗我的吧?”
他没有骗她,可他刚才也确实说了要承认沈妤蓝,立时,易禛南脸上的表情有些难堪起来。
僵硬的驻足,易禛南在忖度片刻后,神情晦暗不明的望向刘芬美道:“一时酒醉做出的糊涂事儿,正在想着要不要负责。”如果不是她搀和,不是从她嘴里知道他误会了清栀,或许,他早已经在气急败坏下同意做沈妤蓝的男朋友了。
想起之前的事情来,易禛南只能感叹一句造化弄人。
刘芬美显然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诧异的微张着嘴巴好一阵,她才难以置信的呐呐道:“你怎么能这样呢?易禛南你这样做会伤到多少人的心你知道吗?”
她心底不是没有一点儿小心思,可她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她分的很清楚,做的事情也很明确。可在她全心全意为了他幸福着想的时候,他怎么可以这么肆意?他这是把她的一腔好意当成了什么?
刘芬美觉得有些难以接受,可她心理承受能力足够强大,也明白此刻她没资格去指责易禛南什么,便在沉默好久后,沉沉发问:“那你现在还要继续和千羽公司谈合作吗?”
易禛南自嘲的笑了一声,讥诮的反问她:“我有选择的余地吗?不是你们非要让我和何清栀谈工作的?”
不能谈情,就谈工作,这样做不知道到底是撮合,还是折磨?或许都有,可这种错综的情感交织,却让他根本无法做出最恰当,最合适他的选择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五官微微扭曲着,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扯着变形了一般,那张曾经俊逸的脸上带了丝丝的怒火与压抑,微勾起的唇角处溢满讽刺,话语冰凉。
刘芬美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别过目光望向一旁轻晃的枝桠,她伸手轻握了枝端,碰触着其上柔和的嫩芽,她道:“我只是想挽回曾经的错误,并不是想要让你们彼此痛苦的。”
她回眸,重新望了易禛南一眼:“如果你确定要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那么我也不必要再为已错的过去买单。”已经不必要了不是吗?
刘芬美低眸,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许苍凉与无奈:“毕竟,一个女人的心理再强大,也不可能会坦然面对曾经挚爱又找到了新欢的。”
她的话仿若是暗夜中突然升起来的灯光,轰然间在心间点亮,让他看清了他的内心,刹那间明白了其上的伤痕来自何方。
易禛南薄唇紧紧抿了抿,喉结上下滚动一番,他用发干,发紧的嗓音道:“我不知道,刘总,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沈妤蓝到底怀孕了没有,我也不知道我该不该继续和何清栀见面。”
相见不是尴尬就是争执,可不见何清栀,他心底又放不下。
易禛南抬手使劲的抓了抓头发。
夜风下,他寸许长的发被抓的挺立起来,根根笔直的竖在头顶,显示着此刻他的烦躁不安。
刘芬美看他发狂的抓着头发,眸光里闪过一丝儿若有似无的心疼:“你也别烦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放不下何清栀,却又不得不对现任负责。
这种纠结,这种难受,她没体会过,但她看易禛南这样,却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