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宗主到场,养神休息的仙君们打起精神。
老天后:“准备开始吧!”
一座座证道之门亮起,珠、图、杖、剑等本命仙器烨烨生辉,属于仙君们的气息充斥整座雷池世界。
轰——隆隆——
雷池有感,先是雷鸟显现,随后劫云当空,锁定在场所有人。
而这也是老天后等人的目的,彻底激活雷池自身的排斥之力,迫使雷霆硬撼诅咒。
弥漫在雷池大潮的赤雾似有灵智般,覆盖在雷池表面,想要把自己伪装成雷池天地的一份子。
造化宗主微微一笑,施展点灵之术:“咒灵化神,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造化金光罩住一片赤雾。须臾间,雾气合拢,一位童子茫然站在雷池间。
噗嗤——
两道雷霆落下,童子全身焦黑,尖叫着往更浓厚的雾气中钻。
同时,雾气彻底转动起来,想要迷惑罡界,让其再度失控。
但二十多位仙君的联合气势太强了。神皇罡界本能察觉毁灭危机,要把所有异端轰杀殆尽。因此劫云滚滚,亿万道雷光如滂沱大雨落下。
诸位仙君默默运转大道,证道之门演绎各种先天大道,迎接天劫的洗礼。
造化宗主和古郁趁机再度点化赤雾,直到雷池站了三千个赤雾童子,才停手专心渡劫。
之所以诸位仙君肯来冒险帮忙,一个是不久之后的鬼帝威胁,另一个便是借助雷劫磨砺大道,增进道行。
但一个时辰过去,渐渐有人受不住了。
当第一个仙君抽身离开,接二连三有仙君返还人间。
可神皇一举一动契合天地,雷池世界的劫运等同大昆天地的刑罚。回归大昆天地,照样有劫云凝聚,天雷落下。
“殿下!”仙君们激活身上的乾坤烙印,被强制送入成天境。
在这九天最上的高空,浮沉着一具巨大龙骨。
古龙死后,龙珠、龙眼、龙爪被天宫收走。龙鳞、龙筋被水正带走炼器。龙血、龙肉被天命宫拿去炼丹。只剩下一幅大陆规模的骨骼被拿来打造战舰。
但这具龙骨太大了,比龙皇之躯都大数倍。
对此,昆烈发出幸福的抱怨:“这孽畜质量不如老龙皇,但体积可比那位强多了。这能打造多大的战舰啊。”
但为追求质量,让其硬度品级和祥龙号的龙皇骨媲美,大昆天工巧匠拿出一个“天雷洗炼”的计划。
仙君们引发天劫,便是其中一环。
几位仙君钻入龙骨下的保护阵,看着一道道雷霆轰击龙骨,一步步洗去杂质。
仙光接踵亮起,雷池中的仙君一个接一个出现。最后,老天后在造化宗主和云岭子夹着下,进入保护阵。
天空中的雷鸣更加剧烈,一道道足以粉碎时空的雷电劈向龙骨。好些道行地位的仙君面色发白,摇摇欲坠。
“娘娘,雷池情况如何?”
“我们出来时,诅咒形成邪神,正跟雷鸟死斗。相信不久后,雷池就可以平息。”
这时,大家身上的乾坤烙印自动脱离,一个个木偶假身出现在保护阵。
“昭王殿下的傀儡术。”
仙君们默默看着,那些笑嘻嘻的木偶变成他们的模样,代替仙君引动劫数。
“行了,我们去第三垒吧。”
仙君们借着乾坤之力,再度进入第三垒的风域。
……
天宫,文华殿。
彭禹握着诞神杖,精确操控仙君们的动向。
第二垒的净化计划能顺利进行,少不了他的居中调度。
即便是眼下,他也在关注着空中雷劫。当雷电溢散到大地时,出手将雷电重新挪移到成天。
李圣坐在一侧,默默看着彭禹的辛劳。
作为制定计划的忠臣,他也是参与仙君之一,清楚昭王在其中扮演的意义。
甚至可以说,这三个月来的进展,全仰赖乾坤仙术的便利。
彭禹利用诸戒之力,在每一位将士身上留下乾坤烙印。
当将士们遇到危险,直接召回地面重整旗鼓。
三个月来,大昆地下探险的伤亡率竟然是零!
根据烛天私底下和李圣的交代。如果由昭王统帅诸军,大昆神朝的战斗力能翻一倍。
想想看,只要昭王出手,瞬间拉着一个军团来到你背后偷袭。而等你反应过来时,马上又把人拉走。
这等神鬼莫测的手段,具备何等的战略意义?
彭禹等待雷劫散去,龙骨洗炼完成后,将诞神杖递给一侧的萧暮妘,对李圣笑道:“老天师,继续讲课吧。”
这三个月,李圣为彭禹讲学,述说景皇时期的政令。
近日所讲,是宗政。
但景皇许多政令都是灵皇和高阳王时期设计的。景皇在政治上,只是萧规曹随。因此讨论景皇,便不得不提及大将军王。
李圣躬身,复又坐下讲:“大将军王令三,严查各地宗主,凡有不法,削籍罢黜……”
自昆吾氏掌天下,神裔繁多,宗王林立。在仁皇时期,昆吾氏数量达到一个巅峰。
没办法,祖皇爱护子孙,但凡后裔便要封爵,享宗禄。到仁皇时期,一等亲王爵不下三十人,次一等的王爵就更多了。
于是,轰轰烈烈的削藩开始了。
但仁皇提现了一个“仁”字,这种脏活自然不能干。因此,女帝的作用就出来了。
针对宗室的黑活,都是女帝当刀,替仁皇清理不法族人。
而女帝上位后,更是对昆吾氏展开一次次大清洗。
直到厉皇时期,昆吾氏才得到喘息。
但是!
仁皇和女帝的做派,都是杀人留爵。随着一代代子孙繁衍,爵位数量反而更多了。
最终在灵皇、景皇时期,高璇进行一次正式的宗亲改革。
彭禹听着老天师讲解,暗道:昆吾氏当年,和大明朝的局势有些像,但却更加麻烦。
毕竟昆吾神人几百年的寿命,代代繁衍下去,四五代人同吃宗禄,大昆再有钱也养不起。
灵景二朝的昆吾氏受到先朝动乱,人数其实并不算多。只是他们身上拿着三代先皇们传下来的爵位,未来动乱的苗头已经显露。
高阳王为了后世计,下狠手提前斩断祸根,便有了大将军王的十二条宗令。
李圣:“大将军令四,王爵只留一支,余者旁支逐代降爵,直至宗人。”
宗人,昆吾氏普通族人,待遇和普通国民没区别,甚至家境可能更差。
彭禹曾经就遇见过,有神脉世家瞧不上普通昆吾族人,硬生生拆散情侣的例子。
“大将军令五,命——”
“老大人。”
彭禹打断他的讲课,好奇问:“当年大将军令针对限制昆吾氏,难道昆吾氏没有反对?”
李圣无语道:“若无反对,为何昆吾氏恨颛孙氏至此?”
昆吾氏在祖皇后,族系越发繁盛。神王们开枝散叶,迎娶各族贵女,大有种马天下之势。
关于昆吾氏未来祸害,有识之士皆知。但谁都不愿意打这个头,断了昆吾氏宗室作威作福的苗头。
仁皇夫妇暗搓搓下手,也要借助族人不法,惩戒处刑的由头。
如高阳王那等直接下手,只让各神王直系保留一位宗主。当年可是彻底激怒昆吾氏。
但昆吾氏经过接连创伤,神王都找不到几位。最有可能代他们出头的灵皇亲兄们,也都被高阳王坑死。
因此,经过百年冲突,高璇完成自己的政令,削掉昆吾氏一大批臃肿的王爵支系。
“神罗王祖上本也有爵位,但被大将军王强削掉,只许真王血脉保留一支祭祀。神罗王针对颛孙氏,未必没有这方面是原因。”
说着,李圣观察彭禹神情。
彭禹笑道:“老大人只管讲课,不要夹杂私货。”
神罗王在乎这个?
他一心操心昆吾族系,会不清楚大将军王宗令的好处?
诚然,高阳王清理昆吾氏里的杂鸟蠢物,但留下的不都是真凰贵种了?
李圣悻悻然道:“大将军王的宗令之五,新旧更替,虚王之爵不过三代,上限不过五。”
高阳王对宗族最大,也是最狠的一道政令,是王爵的虚实之分。
神皇之子成年后,可以封王。但这些亲王郡王都是虚名,不享有神王特权。
昆晏、昆昱尚未获得神王封号前,权利连玄药王都不如。而这等虚爵只能传三代,最多只能传承五代。
神罗王作为二代神皇后裔,他家继承的便是虚爵,到他时彻底没了。他是凭借实力爬起来的。
但在外人看来,神罗王为首的一部分族人,都是高阳王迫害的可怜人。所以,他们天然对颛孙氏有敌意。
“宗令之六,圣王永续,香火不绝。”
圣王,昆吾神王之号,唯有第五境的王族才可享有。
但凡圣王殿上有名之辈,昆吾氏永保香火。纵然血脉断绝,也会在某些时候挑选合适人选(本代神皇的孩子)作为宗主,继续祭祀。
彭禹回想灵皇记忆。
在灵皇记忆中,高阳王的宗令是循序渐进。一条条推出,甚至其中有着灵皇和高璇的角力。
比如圣王永续是灵皇加的,而虚王三代是大将军王立的。
可是!
灵皇记忆中,他自己对大将军王的宗令不怎么抵触。只是顾忌昆吾氏大家长的面子,跟高阳王纠缠过几次。
但直到宗令推行的时间点,灵皇都还没跟高阳王翻脸呢。
宗令的目的是削弱旁系,确保神皇嫡系的生存空间。虽然嫡系过几代也成了旁系,但高阳王早就为自己的干儿子们打算好。
那些空缺的圣王香火祭祀,能确保他们未来安稳一生了。
这种有利灵皇和其后裔的政令,他们自然不会反对。
就是高阳王做了恶人,落了整个昆吾氏敌视。他死后,颛孙氏立刻开始清算。
然而就算景皇迫害颛孙氏,面对宗族提出废除宗令的要求时,依旧装聋作哑,暗暗推动宗令彻底落成。
毕竟昆吾氏也不是铁板一块啊。
这么一琢磨,彭禹突然对“血盟会”的成分好奇了。
这个希望昆吾光辉永存的组织,到底是站在神皇立场上,还是普通族人的立场?
“宗令之七,圣王真贵,不可轻授。其资格有三……”
李圣一边说,一边直直盯着彭禹。
昭王是例外,李圣自打他封王以来,便屡屡针对。
第五境,功勋,品德,他有啥?
“孤的封王,是父皇对母妃的肯定。母妃对神朝功绩几何?一个神王不过分吧?”
李圣哑然。
赵妃嫣当年在东海一战出力多少,他是明白的。
要不是她千里救援,神皇危矣。至少也会兵败,不能再征龙宫。
而龙后与龙皇伉俪情深,龙宫秘传的合击联手之法也是赵妃嫣破掉。
虽然事后神皇各种赏赐,但都难偿其功。
封不了父母长辈,那就给孩子们封赏,这是神朝传统。
“另外,孤是圣体,天生的第五境。不违祖宗们的政令。”
“但话虽如此,封一幼齿为王,大将军王英灵难安。”
彭禹沉默了下:“老大人对高阳王的感官,似乎颇多赞誉?”
“不敢。只是没有大将军王奠基,恐怕当今的神皇一脉,绝不如眼下这班安稳。”
是啊,高阳王下手迫害昆吾诸王,对神皇嫡系若真没有半点好处,灵皇也不会默许高阳王的宗政,景皇也不会直接延续下来,装作看不到宗族内部呼声。
高阳王充当了一个白脸的角色,到头来反而没落得好下场。
这是外面许多人的看法。
外头很多人在灵皇和大将军王的斗争中,都很微妙的站在高阳王一边。
这涉及到大昆各方人士意识形态的斗争。高阳王也好,灵皇也罢,只是他们表达自己观点的工具。
彭禹明白,这段日子李圣讲述景皇之治,暗搓搓洗大将军王,贬低灵皇,是相权对皇权的本能试探。
他不禁感叹:哪个朝代的宰相丞相,都要暗搓搓试探皇帝的底线,想要把皇权关在笼子里啊。
甚至彭禹暗暗嘀咕,这些实权官员是不是想学高阳王一样,也来试试摄政王的滋味?
于是,彭禹故意问:“是啊,没他,我家没有如今的平稳。那么——老大人对高阳王的奴制怎么看?”
李圣眼神闪过一丝恼怒,沉声道:“私情是私情,公事是公事。诚然,高阳王的令政多有弊端。但其正确的令政,也不能忽视。”
针对昆吾氏的宗令,是造福天下,减轻国民压力,李圣乐意。
至于那个仅仅造福世家神脉、大昆土著的奴隶制,那可是李圣花了三朝才松动的!
高阳王是大昆最坚定的种族主义者。他认为大昆子民天然比八百诸天的凡种优秀。世家根据自己的领地,可以天然将一界之人视作奴仆。
江陵,便是这样的出身。
对李圣,这是他穷尽一生想要废掉的。
奈何这条奴令涉及三千世家的利益。昆吾氏统治天宫十二界,作为最大的奴隶主,也不可能放弃自己的权益。
“前人因其时代的局限,总有一些和当下冲突的政令。但不能忽视其伟大,更不能拿一份晚年的错误,抹杀其一生的功绩。”
所以,利好你的,你赞同。不利你的,马上翻脸?
彭禹幽幽一叹。
这就是政治啊。
这些日子代替神皇理政,除了烦心还是烦心。
每天都要琢磨底下人的意图,考虑他们的立场。
要不是债没还完,彭禹早就想撂挑子。
“罢了,今日便讲到这吧。”
歇了听课的念头,彭禹命人送老天师出宫,自己钻入盘古界。
古井女尸如今安置在一处山顶。她双手虚托,呆呆盘坐着。
彭禹运转天道之力,一面镜子从盘古界上空落下,女尸浑浑噩噩,双手捧起镜子推演未来。
……
黑暗,纯粹的黑暗。
当一颗星辰坠入太阴星,持续七天七夜的黑暗开始了。
黑暗中,大昆神朝发生动乱。
彭禹看不清那些动乱,但却看到“自己”站在九垒之地平乱。
最后,自己体内有一团仙光溢出。
那团仙光萦绕乾坤道炁,朦胧看到一张和昆昊不一样的脸孔。
那是彭禹自己的模样。
“我脱身了!”
在大幽劫数中,彭禹顺利脱离肉身因果,成为逍遥自在的仙人彭禹。
他压抑不住心中喜悦,目不转睛看着这个未来。
很快,日月光辉从他方落下,钻入昆昊体内。
彭禹听到幽幽叹息,昆昊睁开眼,正对镜子,仿佛看到自己一般。
面具人回归了。
他的眼神带着无奈,仿佛透过时空,看向当下的自己。
彭禹莫名有点心虚,垂目自语:原装货怎么也比别人家的东西强吧?再说,我脱离肉身,不代表立刻就走。回头再想办法慢慢还。
这些日子的理政,对彭禹影响很大,坚定他出世之念,没打算继续白扯神朝这边的红尘俗事。
人心有欲,便有争斗。而争斗到最后,谁也不是好人。
纵然是彭禹崇拜的偶像灵皇,在私德上也不是全无污点。
晚年迷恋长生药,那是可以钉在耻辱柱上的。
而前期他的一些政令,在彭禹看来的确有些软和了。
灵皇因为少年时的经历,对血亲看得很重,会纵容亲族干一些不好的事。
高阳王则会在灵皇袒护时,按照律法进行惩处。纵然是昆吾族人,也不会姑息。所以,在外得了一个冷面无情的骂名。
对这种坏事别人背,好处自己拿的行为。若非彭禹清楚灵皇的性格,真以为这是一个茶道高手。
想想看,厉皇死了,谁是最大受益人。昆吾氏整顿,获益的又是谁。
结果脏活全是别人干的,好名声倒是灵皇自己的。
彭禹越发了解当年的事,越发觉得高阳王有点冤。
但易地而处,自己也看不惯高阳王的那些政策。
他不把凡种当人看,虽然是当年时代的风气,但胸怀着实比不上灵皇。加上背刺灵皇的经历让彭禹感同身受,让彭禹喜欢不起来。
他太刚硬了。
散功什么的,对乾坤仙人而言,那可是彻底的绝望!
哪怕彭禹清楚面具人的昆吾神功厉害,也从来没动转修的念头。
因为乾坤仙术的便利性太大了。这种穿梭时空如同本能的特性,任谁都不想放弃啊!
彭禹只要脑子里想一想,颛家兄弟要是敢如此对自己,他二话不说拿起裂天剑捅死他俩,不带迟疑的。
“可怜,可悲,多好的交情,到头来……”
哪怕那两位到死,感情还是在的。
两位承上启下,几乎打造如今新时代根基的人,在彭禹眼中都看得难受。
更遑论后来人。
景皇一朝万族拜服,功绩莫大。但这三个月来,彭禹听李圣讲课,发现景皇的许多功绩,都是完善灵皇和高阳王的政策,收割成果。
万族臣服不假,但万族兵力是高阳王征战几百年先打没得。
景皇整治宗族不假,那是灵皇和高阳王预先打底的。
划定诸郡,整顿交通。可各地的主要传送阵是灵皇亲自搭建的。
至于各大军团的整顿建设,那也是高阳王一手弄出来的。
原本彭禹对景皇升起些许敬仰之情,也在这几个月烟消云散。
惠皇更别说了,坑了颛孙氏的狗血糟心事,足以让他在彭禹心目中毫无印象分可言。
就连当今乾元殿内的便宜父皇,也因为在男女问题上的昏庸,让彭禹大大看低。
而赵妃嫣这神秘无比的女人,也因为和神皇间的狗血烂俗,让彭禹颇为失望。
纵观这些经历红尘糟心事的强者,彭禹心中敲响一次次警钟,也彻底动了出世修行的想法。
大幽劫时,自己元神脱离,跑去找云仙儿修仙不香吗?
干嘛操心昆吾氏和颛孙氏的斗争。
扮演角色太入戏,不好,不好。
坐在盘古界,彭禹默默沉下心冥想。无形之间,那颗受到红尘浊染的道心竟通透起来。
融合乾坤宗祖师的大道传授,彭禹的道行开始飞速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