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损一人而救天下，这条路，你要走吗？”
耳畔回荡高阳王的质问，昆烈满怀心事回到昆山。
他也往甘泉沐浴，可走到时，彭禹三人已经离开。
“恭迎陛下。”汤人们从水雾中现身，为神皇脱去衣袍，进入明濯泉。
魁梧精赤的身躯坐在水边，美貌汤女捧起甘泉之水，缓缓在身上浇淋。旁边，两位侍女跪在水中，轻轻为他捏脚。
“他们三人，你们是怎么侍候的？”
“殿下和两位公子不许我们靠近。所以……”汤女面色为难。
别说侍奉，她们早早就被撵出来了。
“走的时候，小家伙们也没带走几个？”
侍女摇头。
她们最怕的也是这个。
汤人在昆山甘泉，碍于祖宗们的规矩，皇族和权贵尚不敢太过分。可如果他们瞧上了谁，直接点名带回家。
那下场可就悲惨了。
“不错，”对三人的心性，昆烈很满意。闭上眼，安心享受汤人们的服侍。
此刻，彭禹三人回到金吾城。
“行了，你先回家，我们俩还要赶路。”
“那你们注意安全。”
颛阳打过招呼，回返云阳侯府。
剩下二人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静静对望。
现在去？
“去看看吧，至少把监护权掰扯清楚。”
云阳侯府和镇南长公主府都在金吾城的一环，只间隔了几座府邸。
彭禹、颛云转道公主府拜访。幸好今日公主在家，便直接见了二人。
进入长公主府，看到间隔处的盆景福山，颛云面色微变。他状似无意问管家：“这假山构思巧妙，是何人布置？”
假山高七丈七尺，周围堆满松柏文竹等盆景。一道幽泉潺潺流过，在假山前形成一池。山中还有一洞，里面立着一块“万福碑”。
“是长公主殿下自己布置的。”
自己布置？
颛云心跳加速，可当“昆昊”目光投来，他又恢复一本正经，跟随前行。
长公主府是标准的神王府邸。穿过一重门、二重门后，有两座宫殿用于祭祀，供奉长公主本身的神坛以及长公主母妃的神主位。
管家带着二人绕到左侧胜乐堂。
颛云压下心中的异样，对彭禹传音：“长公主府有紫气堂、长安殿以及明光楼，三处待客地。而胜乐堂是长公主自己安养休息的地方，按理说不用做接待。今天长公主让我们过去，便是不打算和你论宾客之礼。”
“我明白。”
路上，彭禹已经在自己的乾坤空间翻出几件合适的礼物。
走入胜乐堂，却见一位雍容华贵的神女侧于云榻上，正欣赏殿上演奏的仙乐。
听着乐曲，彭禹心中一动：这好像是弥罗天的民谣山曲？
而听到这曲子，颛云心中开始打鼓，已经在琢磨自己这趟是不是自投罗网了。
二人站在边上，等这一曲终了，长公主目光看向二人。
“侄儿拜见姑姑。”
“臣拜见长公主。”
看到二人，长公主笑面相迎：“陛下看重你俩，命你们巡游诸大洞天，眼下怎么回城了？”
敲击玉罄，有云中仙娥出来摆布宴席。
化身生子属于隐秘，长公主自然不会直接明言，权当晚辈拜访，设宴款待。
彭禹回道：“我俩回金吾城和颛阳相见，有些私事处置。”
私事？
长公主没有挑破，心中暗暗揣测：想来跟刚才的痘神出世有关？痘神、天花，记得颛孙氏一脉背负天花诅咒，本代应该是颛阳？他二人是赶回来探望颛阳的？
彭禹取来礼物：“这是王师制作的玉露还天丹，可驻颜美容。”此外，还有一套玉石首饰和一件羽裳。
“王太医？他的长春仙术倒的确擅长这个。”长公主命人呈上，看到玉露仙丹，脸上笑容更加温柔。
“这些年，他在你门下侍奉。金吾城的贵女们可是苦恼许久。”
彭禹连连道：“王师受父皇旨意办差，授我医药之术，并非门徒食客。”
王简至今还领着天宫的正职。只有神皇才是他的“君”，彭禹哪敢随便应承这个？万一被人传出去，自己少不了被参一本。
长公主收下礼物，邀请二人入座，询问来意。
“刚才我和颛大公子有了一些分歧。赶巧我俩站在姑姑门口，便打算让姑姑做个仲裁。”
长公主不置可否，示意继续。
“不久前，侄儿在天遁洞天收养一个孤儿。岂料，他竟是颛孙氏遗种。”
听到开头，长公主蛾眉蹙起，本能想要打断。
可随后听到“颛孙氏”，她微微一怔：颛孙氏？难道又收养一个？怎么牵扯到颛孙氏了？
作为昆吾神王，本能警惕颛孙氏。
按耐下来，她专注听彭禹讲述。
“那孩子被侄儿收养，前番感染天花，颛孙氏血脉暴露。大公子言道，颛孙氏血裔不可流传在外，想要将他带回去收养。可侄儿已经派人照顾收养，不愿意让颛孙氏将这孤儿带回去。再说，一个孤儿回族里，难道是什么好事？万一有人扒高踩低，那孩子岂非遭罪？所以我俩争执不下，想请姑姑裁决。”
看着二人，长公主试探问：“那孩子叫什么？”
“金念生。”
果然是他！
长公主身子微倾，表情不断变换。
颛孙氏？他怎么会有颛孙氏血脉？这么说，那人是颛孙氏之后？
联想那人失踪许久，自己独自带孩子好几年，不见他回家。莫非……莫非他是颛孙氏某位嫡系的化身？或者是本尊游历人间，如今已经回去了？
虽然自己打定主意斩了这段人间情缘。可自己主动和被他人抛弃，明显不是一个滋味。
长公主蓦地腾起怒火，表情越来越严肃。
“你说，金念生是颛孙氏血脉？”
“正是。”
彭禹暗暗惊讶，看长公主这态度，似乎并不知情？
压下直奔颛孙氏追查的念头，长公主道：“既然已经被你收养，那你便养着。等他懂事了，你再问问他的意见。是打算回颛孙氏族谱，还是另作打算。”
长公主笑容敛去，殿内弥漫着低气压。
彭禹二人得到答复，很知趣的离去。
等他们走了，整座厅堂涌起一阵狂风，所有桌椅、陈设统统粉碎。
“颛孙氏？”
长公主抚摸手腕上的玉镯，陷入沉思。
“按照情理，我等游戏人间的化身不应该具备本尊血脉。”
“那么，他是颛孙氏遗留在人间的凡种。还是颛孙氏的嫡系族人假扮凡人骗过本宫的眼？”
后一种可能，长公主在人间游戏时碰见过。
那人来历莫测，擅长琴棋书画等等技艺，就连建筑、风水都有涉猎。长公主府的不少风景布置，都是长公主和那人学的。
长公主本以为那人只是下界的天才，可后来有一天才得知，那人也出自大昆。但那人是谁，至今长公主没有找到。
“颛孙氏某人下界假扮凡人，正巧撞上本宫的化身？不会那么巧吧？本宫怎么可能在同一个地方栽倒两次？”
但如果不是后者，那么金念生他爹，就是颛孙氏在人间的凡种？可是，他现在跑哪去了？
“如果……如果不是颛孙氏抛妻弃子，那岂非他真的出事了？”
想到这，长公主心中不免烦闷。
当初自己和儿子病愈不久，一家人商量着去野炊。自己连东西都准备妥当，可第二天一大早，那人就不见了。
自己抱着刚刚病愈的儿子在家里等了一天，都没见人。
后来暗中搜查，也好像从来没有这个人似得，根本找不到。
到头来，除了这个玉镯，什么都没有。
“罢了。不论是不是被骗，这段感情已经结束。”
很快，长公主又把情绪收敛妥当。
虽然付出真心，可仅仅是一个化身。只是化身的爱情，跟本尊无关。
就算那人是颛孙氏嫡系，又把自己坑了一会儿。反正化身已经死了，一切都结束了。
“爱情对本宫，只是漫长岁月中的调味剂，绝对不是最重要的。”
作为惠皇之女，长公主见到过惠皇痴迷那位“娘娘”的遭遇。
爱情？
对惠皇的几位子女而言，这就是世间最恐怖的毒药。
强如神皇，都在“爱情”面前败北。他们才不会去体验其中苦楚。让一个化身去试一试爱情的甜蜜，足以满足长公主的好奇心。
她的化身制作后，在人间浪荡几十年。也谈过几次恋爱，但唯一成家结亲的，就是当下这个。
她的确动了真情。
但这份情感，不足以让她付出更多。
“化身已死，情爱尽灭。”摘下手腕上的镯子，长公主扔入万福假山前的水池。
……
彭禹和颛云回程路上。
“喂——我发现你去姑姑这边有些沉默啊。怎么，你得罪过她？”
颛云飞快摇头：“殿下想多了。”
没有得罪，反而还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关系。
“总之，既然长公主让殿下照顾，那就请殿下好好抚养。”
仿佛烫手山芋一样，颛云不敢再插手这件事，直接甩给彭禹。
“这可是你说的。”
二人回到住处，正好看到紫婷和他在院子里玩耍。
金念生的天花因痘神缘故，已经彻底好了。
“紫婷，这孩子你好好照顾，回头可以找大公子，让他传授《神阳昊天经》。”
“还是殿下你教吧。你跟颛阳那么久，这功法又不是不会。”
颛云是一点都不想插手金念生的事。
“也成，那回头我来教。”
彭禹草草交代一番，便去找聂景元。
这次跑去颛阳体内，并看到颛阳的弥罗万神秘术，彭禹有所顿悟，自己和聂师也可以学嘛。
正巧，聂景元也准备传授彭禹更高一层的乾坤仙术。
接下来一段时间，两人彼此交流，探讨研究，让彼此对乾坤大道有更深一重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