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枪的角度依旧刁钻,但是没有了真元的加持,在叶文极的眼中,就好像清风抚柳,柔弱而轻缓,往事涌上心头,他微微一笑,用刀架住了这迎面的一枪,也恰似第一次相遇时。
“叶文极,你偷走我的刀呢?”火烈儿笑言道,手下却不停留,枪影叠叠不依不饶。
“碎了,那卖刀的一定是骗了你,给了你一把劣质的假货。”叶文极朗声大笑,手中的刀也是疾风烈烈。
两人在狭小的洞穴中,一边过招,一边笑谈着过往的事情,多年过去依旧历历在目,仿若一切还在昨日。
“最后问你一个问题。”火烈儿突然收起了长枪,退出了叶文极的招式范围之内,歪着脑袋问道:“你不是死了么?”
叶文极挽出一个漂亮的刀花,将长刀反手藏于手臂之后,嘻笑着说道:“原本是活不过来了,但是老天爷不收留,就回来了。”
火烈儿轻轻一笑,没有说话,仿佛模样变了,性格也跟着变了回去,安静中带着冷酷,只是一双眼睛里,再也藏不住那份欢喜。
“咳咳,”叶文极抬手捂在嘴巴上,轻咳了两声,然后才满脸疑惑的问:“刚才,那是?”
“好看么?”火烈儿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双手伏在身后,带着几分调皮的反问了回去,虽然已经是男儿的模样,但是却依然带着女儿家的娇憨。
“好~挺好看的。”叶文极砸吧了一下嘴,神态有些微的不知所措。
火烈儿嘟起了嘴巴,又问道:“挺好看是多好看呢?”
叶文极倒吸一口冷气,低头用袖子挡住了脸庞,愁声说道:“不管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现在能不能不要这个样子,一个大老爷们,让人看着很难受啊!”
“嘻嘻!”火烈儿咧嘴一笑,又将手中的吊坠收了起来,然后走到叶文极的身前,拉开他的衣袖问:“那这个样子呢?”
叶文极的脑袋微微抬起了一些,映在眼前的是一张祸国殃民的美丽容颜,一双善良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比起刚才熟睡,又多了许多灵气,也美了不止一筹。
叶文极必须得承认,这张脸是自己见过的最美的容颜之一,哪怕自己见过无数的女人,但是能和火烈儿相提并论的,似乎只有万道宗的玉星仙子了。
可是不管多美,在叶文极的心里,火烈应该是那个火烈,一身红衣英姿飒爽,一杆长枪抖落万点星光,在夜色中向自己展开凌厉的攻击,获胜后一言不发转身离去的火烈。他此时是喜悦的,但是这份喜悦是冲着兄弟而来的,所以不管火烈儿多美,在他心里总是感觉无比别扭,更别说,对恢复了真身的火烈儿产生男女之情。
两个人,两种心情,这也让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变得既熟悉又陌生,真正应了那句最熟悉的陌生人,或者反过来说也行。
“叶文极,你……”看到叶文极退后了两步,扭过头不敢正眼看着自己,即便火烈儿天资纵横,心头也一时间接受不了叶文极此时的行为。
在她心中,叶文极就应该是大大咧咧,看到自己就露出真诚笑容的鲁莽男子,而非现在这样遮遮掩掩,摆出一股子文人酸劲的腼腆模样。
听到火烈儿娇愤的声音,叶文极更是一阵头大,到现在他依旧没有弄明白火烈怎么会变成女人,难道是练了什么奇异功法,导致自己的兄弟变成了这幅德行,美则美矣,可是事情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啊!
于是乎,他怅然一声长叹,强忍着心中的怪异,扭过头正视着火烈儿,用坚定的口吻说:“我说兄弟,你不要担心,哪怕你练功出了岔子变成这幅模样,在我的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兄弟!”
“啊~!!”火烈儿哪怕性格再坚强刚硬,听到心心念念的人说出这话,也被其中的混账逻辑给击的心头剧痛,忍不住发出一身悲呼,转过身扑倒在石床之上,不愿再看见叶文极那张哭笑不得的可恶面孔。
叶文极提着长刀,跟个傻子一样的杵在一边,脸色不断的变幻不定,拿捏不准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办,心里更是担心无比:火烈兄弟这怎么连性格都变了,这下可真是糟了,万一以后都这幅女儿模样,岂不是相互起来非常的别扭。
火烈儿埋首在双臂上,耳边听着叶文极不断变化的呼吸声,突然重重一拳捶在床面上,将整块岩石削制的石床打成了一堆碎石块,然后恨恨的走到叶文极身前,伸手拧住了叶文极的耳朵,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本小姐从出生那天起,就是一个女子,根本就不是什么狗屁练功变了模样的,叶文极你给我记好了。”
叶文极被她拧的龇牙咧嘴,却又不好反抗,只能哀声的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看到他这吃瘪的模样,火烈儿实在生不起气来,可是心里却又觉得自己吃了亏,于是又抬脚踢了叶文极一下,这才松开了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愤愤地说:“还能动弹么,能动的话就跟我走。”
“去,去哪里?”叶文极犹自没有回过身来,火烈儿这一会儿就变了数种模样,让他脑子更加迷糊,不过好歹是确认了,火烈儿是天生的女儿身。
“当然是出去杀妖兽,找机缘了,难不成一辈子躲在这个破洞里。”说到破,眼睛又看到了被叶文极双臂打出的两个洞,刚才的情景再次浮上心头,心里又开始生起了闷气,二话不说就拔开洞口的草木,出现在山腰之上。
叶文极吞了口唾沫,无奈的跟了出来,刚一到洞外,脸上就浮现出一丝震惊,随即又变成了落寞,迎着明媚的阳光,他返身又向着小山上方爬去。
这座小山对于叶文极来说,真的无比熟稔,因为当年就是在这里,他亲手埋葬了二彪子的母亲。在当初的地方,那座坟茔虽然经受了风吹雨打,但是轮廓依稀可见。
叶文极来到坟前,一眼就看到了几个随意散落的石块,这是他当年留下的标记,此时看到方位依旧,知道没人打扰血狼长眠,这才安心了一些,冲着坟堆轻轻地弯了弯腰,轻声的向血狼诉说着二彪子现在的情况。
火烈儿原本还气呼呼的站在下面的洞口,却看到叶文极这么反常的行为,也摁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刚一来到叶文极的身边,就听到了他的话语,虽然不清楚事情的缘由,但是也明白了一些事情,听到叶文极声音里的悲恸,她心里的闷气再度消散,极为安静乖巧的站在一旁,痴痴地看着叶文极的侧影。
“火,火师姐~”
“叫我烈儿。”虽然心里不再生气,但是火烈儿还是佯装生气,强迫叶文极呼唤自己的小名。
“烈儿?”叶文极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神情,虽然这个名字听上去极为的亲昵,但是怎么念,都像是一个男孩子的名字,从一个大男人的嘴里读出,更加觉得别扭。
“你有什么意见?”火烈儿的语气逐渐转冷,如果叶文极再说出什么混账话来,她一定会拿出浑身的本事,好好地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但是叶文极这次可是乖巧了不少,只是笑了笑说:“烈儿,这个名字和你很配啊~~!!烈儿!”叶文极张口又叫了几声。
火烈儿神色一喜,情不自禁的娇声应道:“嗯!”可是又觉得自己也太没有出息了,人家就是叫了一声自己的小名,怎么心里就这么的高兴呢,可是真的是好高兴啊!
索性不再将心思掖藏着,迎风解开了方才束住的长发,任由林风吹拂,脸上露出了轻松而惬意的微笑。
“这么多年,我可算是找到你了,从现在开始,你必须跟着我,和我一起在这天葬之地内,好好的历练一番,寻找到成仙的机缘。”火烈儿生性要强,此时放开心扉,反而驱散了方才那种患得患失的心态,带着几分强硬的,对着叶文极下了命令。
可是,叶文极只是摇了摇头,神色严肃的说:“可以是可以,但不是现在,烈儿,外面传言,说门中出了问题,你可听说过吗?”
听到叶文极这么说,火烈儿心里也是一震,门中什么情况,她知道的比叶文极只多不少,立马就想到了江洪一,于是急声问道:“是不是江洪一那老东西终于坐不住了,已经开始动手了?”
叶文极摇了摇头,疑惑的说:“不清楚,这些年我遇到了不少事情,这个以后慢慢跟你详说,我这也是最近回来,才发现咱们的商号,竟然被四海门这样的弱小门派给欺负到了头上,但是流言满天飞,却也没有听到一个准确的消息,你也不知道么?”
火烈儿跺了跺脚,露出了愤恨的神色,说:“这些年我一直在这里找你,从来都没有出去过,也没有听到任何的消息,八师叔,还有严师兄他们呢?有他们在岂容别人招惹咱们?”
“这两位听黄波他们说,也是匆忙离开了,走的时候,还带走了商号里的高手,就剩下一些结丹期的弟子照看着,我最近一直都心神不定,但是却拿不准主意,到底该不该回去,我的情况你也清楚,和其他弟子还不一样,我怕回去了还没有见到师尊,就被江洪一给弄死了。”
叶文极说到此处,怕被火烈儿嘲笑自己胆小,又急忙说:“我倒不是怕死,但是我不能就这样死了,所以这次我重返此地,主要是想找到一位故人,希望他能和我一起回去,有他在一切或许顺利很多。”
火烈儿闻言,点了点头赞同道:“你这样决定是正确的,不管情况如何,我们都不能轻易的送死,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你说的那位故人又是谁?他有多大的能耐,让你这么的信赖他。”
叶文极正踌躇着要不要说出实话,却见火烈儿的目光再次转冷,于是咬了咬牙,说道:“是花满秋花师兄。”
“花满秋,怎么这么耳熟?”火烈儿听到这个名字,露出了思索的表情,可随即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儿,差点就跳了起来,惊声说:“你说什么,花满秋,是那个花满秋么,他,他还活着?”
叶文极一点都不意外她的反应,只是点了点头,接着话茬说:“花师兄他确实还活着,而且,他已经完全醒悟了,这一点你不要怀疑,我们相处了一年多的时间,要不是遇到意外,说不定这次我们就已经一起回去了。”
说罢,就大概的将几人相处的经过,大概的给火烈儿讲了一下,火烈儿听在耳中,自动在心里过滤掉了三石,过滤掉了花满秋,独独剩下一个李若兰的名字,而且她敏锐的发现,每次叶文极提到这个名字,都会发自心底的喜悦,还带着丝丝的忧伤。
“李若兰是谁?”她假装有些心不在焉的问了一句,叶文极顿了一下,然后才说道:“若兰啊,嘿嘿,那是兄弟我的红颜知己啊,以后找到她,我会第一时间介绍你们认识的,我给你说啊……”
“你不用说了。”火烈儿打断了他的话,轻描淡写的转过身去,脸上却写满了哀伤,没有想到自己杀出了一条血路,却得到这样一个结局,此时一颗心被无尽的苦水浸泡,原本冷静而自主的火烈儿,突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面对。
叶文极看着她重归冷酷的背影,心里也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他如何会看不到火烈儿眼中的情意,可是,这一切来的太突然,突然到,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情之一字,误却多少芳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