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殿,外门。
又是每月一次的派丹日,广场上段月和他的一帮兄弟们围成了一团,看着周围同样围成了一团的同门弟子,一个个都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
每一个站着的人身上,都有各种各样的伤口,鲜血泊泊流出。而地上也躺满了外门的弟子,数量之多让人无法落脚,而其中有很多显然已经失去了生机。
虽然每月派丹日的现场,都说不上气氛喜气洋洋,但是绝不会像现在这般,完全成为了一个屠杀场,而在广场的周围,站着所有处理日常事物的高级管事,以及被派遣到外门职守的所有内门弟子。这些人都带着心痛和无奈的表情,看着这些平日里费尽了心血的弟子们,一个接一个的倒在血泊之中。
“林队长,救我啊!”一个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又倒在了同门弟子的屠刀之下,临死之前还在地上惨烈的挣扎着,向着自己所属的队长呼救。那位姓林的队长面色铁青,眼睛里有泪花转动,几欲出手相救,但是他身边传来一声轻咳,他瞬间紧绷了身体,内心无比煎熬的挣扎着,最后无奈的昂头闭上了眼睛,两颗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段师兄,这是怎么回事啊?”
就在段月这群人当中,有人一边迎敌,一边嘶声对着段月喊道。段月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不断和眼前的敌手战斗着,心里也是疑惑万分。
今天的派丹日原本和以往一样,每个人都领到了自己的那份灵石和丹药,只等着派丹使者宣布派丹结束,就可以动手抢劫了,这是冥王殿历来的传统,虽然平时有失有得,但是从不会伤及人命,所以时间久了大家甚至当成了一种游戏。
即便有人被抢了,往往也是伤感一两天,然后哈哈一笑就过去了,本来外门就形成了一个个的小团体,团体里有人要是成功抢到了,或多或少也能周济一下同伴儿,大家往后见了面,依旧还是师兄弟。
但是今天派单使者却没有急着宣布,而是站在广场中央的高台之上,久久没有发话,等着弟子们都不耐烦的时候,才期期艾艾的宣布:从今往后,派丹日抢夺灵石丹药,可以不计死亡,但是限时两个时辰。
不计死亡?对于外门弟子而言,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词汇,大部分人听到这个通告后,都陷入了迷茫当中。可就在这个时候,有一小部分人却趁着大家愣神的工夫,掏出了事先就准备好的兵器,刺向了身边朝夕相处的同门。
一场血腥的战斗就在一篇惊慌和恐惧中拉开了序幕,身在外围的弟子一看事情不妙,急忙准备抽身逃离,却发现周围已经围满了内门的弟子,谁敢逃跑瞬间就被强劲的真元给推回了场中。
外门弟子遇到内门高手,就好像孩子遇到了壮汉,往往不是凭借数量就能取胜,而且一旦被真元推回,就有一个被束缚的时间,而这时候遭到袭杀的机率也远远上升。
虽然率先出手的只是极小的一部分人,但是这个人也有平日关系亲密的朋友,一见他们动手,也稀里糊涂的跟着动手,这一下就引发了连锁的反应,很多人也终于明白什么叫做不计死亡,瞬间,就将屠刀伸向了平日有冤仇的同门。
稀里糊涂的开始,并不意味着就会稀里糊涂的结束,在有心人的教唆和引导之下, 很快率先杀人者就组成了一个强大的团体,而其他人却无法如此有效率的行动,虽然限时两个时辰,但是不到半个时辰,就有大量的弟子伤亡。
这个的情景不仅仅是南区,其他三个区也同时上演。外门弟子人数众多,自然不会集中在一起派丹,都是按照自己所居住的区域进行。如果加在一起,死伤的外门弟子已经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量,这恐怕是外门有史以来伤亡最惨重的一天,更令人心痛的是这一切都是内斗而成。
之所以发生这样的惨剧,自然是当初江洪一颁布的那道法令,原本上次派丹日就要执行,但是以江洪一为首的反派们,一时还来不及暗中通知和组织自己名下的门人,而且那时候也打算借着叶文极的事情,好好的掣肘一下黑冥君这些忠心派。
但是,这个杀令终究还是被执行下来了,此时整个外门的上空,被喊杀声和惨叫声笼罩。
南区,杜焕生紧蹙双眉,原本阴冷的双目也变得血红,而站在他旁边的刘忠伟等一干队长,也是咬紧了牙关,南区和段月所在的北区一样,死尸遍地哀鸿遍野。
“杜师叔,这样真的好么?”站在一旁的程野年纪尚青,此时表情已经变得呆滞,带着几分哭腔喃喃地问着。即便他是七长老的门徒,即便他事先已经知道了即将要发生的事情,但是当惨剧真正上演的时候,依旧被巨大的伤亡刺激的魂不守舍,看着眼前朝夕相处的弟子,心里宛如刀割一样,在他身边的一众队长级别的管事,也是神情悲恸的无以复加。
杜焕生没有说话,他可以为了保护叶文极这样的好苗子,毫不犹豫的对一个小队生出杀念,也因为他师尊本就是钟会的好友,但是一个小队的覆灭,和眼前的伤亡相比,真的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强行压下胸口中剧烈翻腾的血气,杜焕生还是转过头,眼神阴厉的瞪了程光一眼,以无比冰冷的声音说道:“如此惨景,难道事先程师侄没有想到么?”话虽然说的含糊,但是其中的意味却是明了,程光哪里会听不出来,他紧咬着下唇,心里想着师门的嘱托,眼里看着面前的惨景,心里涌上了几分疑惑,难道真的要如此做么?
心里有所想,嘴里情不自禁的自语道:“这样,难道真的是正确的么?”虽然声音很小,但是周围的人也听的清楚,杜焕生眼神更加的阴冷,冷哼了一声说道:“对不对,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什么增强外门弟子的血性?这明明就是断送我冥王殿的根基啊!”
程光面上愧色更浓,但是在他左侧隔着数个人之外,有一个外貌五十来岁的老者,似乎不经意的看了他一眼,眼中却有厉色闪过,然后又转过头看着场中的厮杀。
外门数十万弟子,即便是分成了四个大区,但是每个区也有数万的门人,数万人的战斗,声势那是何其的浩大,虽然没有正规军队那般肃杀,但是参与战斗的都是俗世间难得一见的武学高手,其惨烈程度更甚一筹。
这样的厮杀,自然会惊动无数内门的高手,此时在外门周围的山岳上,已经矗立了无数的内门弟子,一个个带着无比惊恐的目光,看着外门内杀气滔天的战场,更有甚者,已经带着无比激愤的心情,过来阻止这场战斗,毕竟每一个内门弟子都是从这里起步,对外门都有身深厚的情感。
但是还不等他们靠近,就被二长老、五长老、七长老还有护教灵兽血狮,亲自带队的大批人马给阻拦下来。“来人止步。”
“止你娘的步啊,里面都快杀成人间地狱了,你们难道眼瞎了么?你们不仅不去息战,还围着这里阻拦我等进入,你们这是要造反么?”说话的是两个单独出现的弟子,年纪约有四十来岁,有着结丹期的修为。
此时他们面对的,正是血狮带领的队伍,听到了他们如此说话,从人群里闪过两道血光,直奔两人的胸口,那血光虽然出现的突兀,但是速度并不快,被两人轻松的躲过,显然对方并没有杀人的打算。
血狮坐在人群中的一张大椅之上,高大的身躯即便坐着也是威武挺拔,他伸手扣了扣棕红的脸颊,以不可闻的声音嘟囔道:“我们就是要造反,怎么地吧?”这话当然不会让那两人听到。
虽然血光来的慢,但是带着惊人的威力,炸开了他们身后的山体,显然这一下要是打实了,不死也要重伤的。这是**裸的警告,两人不由愣在了原地,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不一会儿的工夫,又有人陆陆续续前来准备息战,但是都无一例外的被挡在了外面,甚至有激进者被打伤倒地。
内门弟子可不是外门弟子,每一个都是门派真正的精英和未来,背后更是各有所依仗动一而发全身,所以即便是几个长老亲自带队也不敢真的下杀手,即便如此,被攻击的人也受了不轻的伤。
双方一边是有备而来,另一边则是临时起意,实力对比悬殊,但是随着聚集的不知情门人越来越多,围着外门的造反派们也是压力倍增。如果不是江洪一此时是门中权势最高者,手中掌握着门中两件镇派法宝,其他长老也并非铁板一块,恐怕今天就是他们消亡的日子。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外门内的惨叫声也越发剧烈,不断刺激着那些不知道情况的内门弟子,眼看场中就要失控,如此下去内门弟子间恐怕也免不了一场争斗。
虽然江洪一等人预谋已久,而且野心也已经浮出水面,成了不是秘密的秘密,但是目前来看挑起内门的纷争还不是时候,所以江洪一适时的出现了。
他沉着的站在虚空之上,一双细小的眼睛环顾着四周,嘴角带着冷酷无情的笑意,缓缓说道:“众弟子稍安勿躁,且听我一言,感于修真界暗潮涌动,血衣堂、合欢派等魔道巨挚,早就对我冥王殿的霸主地位垂涎已久,不断的在暗中发展着自己的实力,而仙门之中,也有无数的门派对我们心怀绝户之意,”说到这里,江洪一再次环顾四周,清了清嗓子继续说:
“而我冥王殿横行修真界数万年无人可敌,弟子们外出行走仗着殿中名头,一直过着有惊无险的生活,逐渐的开始居安不思危,你们自己说说,这些年外出历练,可有人敢过于刁难你们?”
江洪一这话一出,在场所有的内门弟子都露出了沉思的神色,突然才惊觉确有其事。这些内门弟子要经常外出,其所到之处只要亮出自己的身份,不说那些小门派,就是仙魔两道排前十的大派,对他们也是客客气气的,何尝受过气吃过苦,即便是偶然有弟子被人灭杀,也属于小概率事件,丝毫不会影响到大局。
日子久了,一个个的生出了无比倨傲的个性,外出丝毫不把其他门派看在眼里,对于弱小的门派一个心情不好,更是动手灭门,烧杀抢掠的事情着实没有少做,也是因为如此,让冥王殿凶名更盛。
看到自己说的话触动了大家的心弦,江洪一心中暗自得意,急忙抓住这个机会继续说道:“现在的冥王殿,已经有了树大招风之势,如此下去,我们必然会因为眼前的安逸,走上一条灭亡的不归路,这样的例子难道你们知道的还少吗?你们难道都忘记了,当年我们是怎么灭掉天魔派,成就魔道龙头地位的吗?”
这番话说的铿锵有力,虽然只是寥寥数语,但是立马就激发了众人心中的危机感,一个个的握紧拳头高呼冥王殿永垂不朽,甚至都盖过了外门弟子的惨叫声。
江洪一很满意他们的表现,继续趁热打铁说道:“那么,如何让我们时刻充满斗志,时刻保持警醒?经过门中长老会商议,决定从外门娃娃抓起,从他们开始就经历血与火的锤炼,从踏上修真之路的那一刻起,就用鲜血铸就他们的勇气和毅力,只有这样,才能保持我冥王殿长盛不衰。”
这番话说出,已经有二货青年热泪盈眶,心里只怪自己晋级太早,没有赶上这样热情洋溢的血色青春。但是冥王殿中并非全是傻子,也有不少的人沉默不语,看着江洪一的眼神带着嘲讽和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