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谷雨开着车走在前面,经过几个路口后,就再看不见她了。左心水则一路抿着嘴看着前边,不知在想着什么。
过了三个路口后,苏望这才问道,“想什么呢?”
“我吃醋了,”左心水知道,她要是一直这么沉默下去,苏望一定会生气,女人可以耍性子,但一定要让男人知道为什么耍性子,于是说道,“我觉得她好像才是你的女人,而我就是一个无关的路人。”
苏望知道她这么说只是希望自己解释一下与谷雨的关系,于是沉默了一下,说道,“谷雨小学没毕业就跑出来打工了,只为了帮家里分担一下困难,我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那时候我很落魄,就蹲在路边的垃圾桶旁,谷雨路过的时候从包里取了十块钱给了我,第二次的时候是她在中都坚持不下去,跳了河,刚好那晚我路过落花河,把她救了回来,从此她就一直跟着我……她是个坚强善良的女孩。”
左心水还是不高兴,道,“你的意思是说她最多也就是小学文化?可是她的气质那么好……”
“气质更多的是后天培养的,来源于自信以及文化修养等多方面,如今她作为亿万富翁,气质自然就出来了。”苏望笑道,“你整晚不高兴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气质一直就是左心水的短板,这也是长时间被人拿来和齐惜比较的结果,听苏望这么一说,她更郁闷了,什么叫自信和文化修养啊?我也很有钱啊,我也很自信啊,我读的书怎么也比她多吧?左心水嘟着嘴过了一会儿后才道,“过两天我去米国,住你那里好不好?”
苏望笑了,“随便住,我已经提前和拉米西瓦尼打过招呼了。”又道,“到时候给你联系几个黑衣保镖,清一色的大块头,吓尿那些米国人。”
“这个可以有,”左心水两眼冒光道,“如今我好歹也是一个上亿身价的电影投资公司老板……”
小南湖西岸空间科技从昨天开始,就陆续有施工机械进驻,前几天他不在的时候已经招过标了,设计院那边买的也是现成图纸,年底之前要全部建设完成,可谓时间紧任务重,好在吴顺和关关办事还算靠谱,他在米国这一个多星期,硬是把前期准备工作给办好了。
昨天关关就曾打电话给他,说有件事情要当面向他汇报一下,出了桃花源小区,苏望才想起自己都不知道这俩人把办公地址设在哪儿了,只要把车靠了边,取出手机刚要打电话,电话却响起来了,号码是个陌生号,不过却是自己老家河东的号段,于是他接起来,疑惑地问道,“喂?”
“小闹,我是五叔,我到中都了,你家在什么地方?”一个有些拘谨的声音说道。
五叔就是苏正和,正月初一全家聚会唯二没到之一。苏望的印象中,这位五叔的影子很模糊,基本上每年全家聚会的时候他都不在,据老妈说,十几年前五婶儿去世后,五叔续弦了一位秉州本地的媳妇儿,媳妇儿对河阳老家的亲戚有些看不大起,加上家里条件不好,不愿意他经常回河阳,兄弟几个也都知道老五娶了个母老虎回来,也就不怎么叨扰他了,直至后面断了联系,就连六叔七叔两个亲兄弟也就是偶尔打个电话。
虽然五叔一直在省城待着,但生活的却并不大容易,04年下岗后,就自己开了个小卖店,五婶儿则在家附近超市门口承包了一个存车处,主要是存放自行车电动车之类的,收入还算可以,不过这两年随着公共自行车、共享单车等新兴行业的崛起,收入也不大如前了。
三爷爷处的三个叔叔,性格各部相同,五叔老实木纳,六叔暴躁冲动,七叔圆滑世故。
苏望对于五叔印象最深的是他的女儿苏晓溪,晓溪长得很漂亮,性格又活泼,加上五婶儿的精心打扮,河阳小地方的苏望哪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啊。
得知五叔过来,苏望忙道,“五叔,您在哪儿,我过去接你就成。”
“不用,我直接打车过去吧,省的你来回的跑,”五叔说道,“你把你家地址发给我吧。”
“那可不行,您到中都了,我要是不亲自过去迎接的话,会被我妈给打死的,”苏望笑着说道,“五叔,我刚好就在机场附近,您要是坐飞机过来的话,我很快也就过去了。”
五叔沉默了一下,说道,“我坐火车过来的,中都火车站。”
中都有两个火车站,严格来说说两个大站,中都火车站和中都火车南站,苏望又跟五叔确认了一遍到底是哪个站后,说了句,“半小时到。”就挂断了。
中都火车站,苏正和拉着一个略显陈旧的拉杆箱,箱子上还放着一个旅行包,正站在路口等着苏望的到来。一辆五菱宏光停在他的面前,司机摇下车窗对他说道,“师傅,去南站不?十块钱。”
苏正和摇摇头。
司机又道,“还差一位,要不算你五块钱吧,你看,你这么大的俩包,坐公交也是这个价,都得打票。”
苏正和还是摇头,不过这次开口了,“我等人。”
司机见他棉衣袖口都磨破了,嘟囔了句穷鬼后就要离开,这时后面有车按了两下喇叭,他透过后视镜一看,一辆林肯领航员停在他的车后,下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然后帮刚刚那个中年人把东西搬到车上后,打开车门让中年人上了车,这才开车离开。
五菱司机内心是崩溃的,你儿子开这么好的车出门,你就不舍得换件新衣服出门?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哥们儿还是好好跑我的黑出租吧,草,这年头,网约车整得黑出租都没有活路了啊……
车上,叔侄俩说了几句后,就没有了话题,苏正和本来就沉默寡言,加上这次过中都求侄儿办事又有些不好开口,最后还是苏望问道,“五叔,这次来中都您有什么事情要办吗?”
过了一会儿,苏正和才开口道,“小闹,说来不怕你笑话,叔这次过来,是找你借钱来了……”
其实事情很简单,晓溪出事了。
苏望这才知道,苏晓溪一直就在中都工作着。
年前的时候,苏晓溪正式通过国考,进入了中都市竹石区下辖的黄河派出所,成为了一名光荣的户籍警官。但是在正月初五值班回家的时候,撞到了一个年轻人的身上,一下子撞坏了对方刚刚花了两百多万拍回来的一个康熙年间的珐琅彩瓶,而这个人还是所长的小舅子。
听了五叔的简单叙述,苏望想了一下,问道,“如今晓溪是个什么情况?”
“初七的时候我过来了一趟,”五叔沉默了一下道,“晓溪情绪还算平静,说是事情已经解决了,已经没事儿了,让我先回秉州。”
“她哪来的那么多钱?”苏望眉头一皱问道。
“对方没让她赔,”五叔叹了口气,声音有些哽咽,“所长说只要晓溪愿意做他的情人的话,这些钱他来出。”顿了顿,五叔又道,“这些都是我趁她不在的时候偷偷翻她的手机时看到的。”
苏望一下子想起自己逼迫王秀儿的事情来,难得的脸红了一下,又摇摇头,晓溪还是太单纯啊,碰瓷儿这个词就是这么来的啊。于是问道,“发票查验过真伪了吗?”跟着又道,“还有瓷器,找人看过吗?”
五叔摇摇头,“瓷器被收走了,说是证物,发票倒是查验过了,是真的。”
看来这就是所长设的一个局啊,苏望想了下,说道,“先不回家了,叔,晓溪住哪儿,带我过去看看她。说起来,我俩也有十多年没有见过了。”
来到苏晓溪所在的黄河派出所,才知道,这个派出所斜对过不远就是之前尔红豆所住的那个河西上观小区,不过晓溪没有住在河西上观,因为五叔指了指远处一个老式的居民小区,说道,“晓溪租住的房子就在那个小区。”
领航员在路边找了个车位停下,五叔刚要下车,苏望脸色变了变,一把拉住他,取出手机操作了几下,又放进了口袋里。
苏正和还以为他有电话要打,见他又把手机放起了,问,“怎么了?”
苏望笑笑,“没事,稍等一会儿。”说着靠在靠背上,闭眼休息去了。
办公室里,张正龙翘着二郎腿对站在自己对面的苏晓溪说道,“晓溪啊,考虑好了吗?”
苏晓溪的脸因愤怒而通红,她看着面前的张正龙,“张所,你就是这么做人民警察的吗?”
张正龙摊摊手,“有什么问题吗?要不要我给你讲讲之前冯局的光辉事迹?”
“所以他被抓了,”苏晓溪说道,“作为一个人民警察,就算是不办事,但你至少也应该不做坏事才对得起这身衣服。”
“你还年轻,他被抓归根结底是斗争失败的结果,可不是因为他做坏事,”张正龙指了指面前的辞职报告说道,“而且今天就算你辞了职,那两百多万的赔偿款你也跑不了……所以我说晓溪啊,你还是乖乖的听话,我保证,到时候你找了男朋友,我一定不会打扰到你的生活,哦,忘了告你了,就算我这个直属领导同意了你的辞职申请,未满最低服务年限,也是不许辞职的。”说着张正龙脸色一冷,“而且我也告给你,那个花瓶只是我从路边摊买回来的,又找人开了张真发票而已,你要想好好在中都待下去的话,就乖乖地听话,否则的话,老子有的是办法整治你。”
张正龙软硬兼施后,就阴冷地看着脸色越来越红的苏晓溪道,“出去的时候带上你的辞职报告,还有,晚上八我过你那,要是到时候你不在或者不开门的话……你可以试试看……”
这时,苏望坐起来,从口袋里取出电话拨了出去,等电话接通后,直接说了句,“我要来黄河派出所找事儿,你看着办。”说完就挂断了。然后对莫名诧异的五叔说道,“叔,走,咱们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