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正行夜会陆焚香的事情,不仅是让焚香自己深陷看不见的囫囵之中,就连亲自关她的耶律只骨自己,心情也好不到哪里——他被陆焚香给骗了。
她说她已经和邹家毫无瓜葛,她说她是恨邹正行的。正因为这些话,耶律只骨才会欢天喜地地带着她来到大辽,来到自己的皇宫。因为他完全有信心,用自己对陆焚香的好来让她忘掉这个本来就和她没什么交集的男人。
然而,事实仿佛并不是她所说的那样,更不是他自己所想的那样。从萧三蒨对这件事情的描述来看,他甚至是可以感受到焚香对于邹正行的牵肠挂肚的。
只要一想到焚香即便是在邹家如何受委屈,到头来都愿意如此对待邹正行,他便恨得牙痒痒。就连焚香肚子里的孩子的出处,他都开始怀疑起来。
曾经,就在他还没有将陆焚香关在离倦宫之前,他是有亲自去看她的。一进门,就看到焚香很是平静的坐在桌边,既不看他,也不看屋里的其他人。他走进来的时候,对他行礼的只有站在焚香身边的皇后,以及焚香的那两个婢女,而她,依旧无动于衷。
“你们都出去吧,朕有话对宋妃娘娘说。”
耶律只骨深吸了一口气,将胸腔里的所有愤怒硬是全部压了下去。到今天这般境地,他竟然还是希望能够听到陆焚香的亲口承认,或者是亲口解释。哪怕她还是决定一如既往的骗他也好。
待到其他人都出去了,焚香果然是有了动静,她至少侧过头来,望了他一眼。
“……你这又是何必呢?”
忽然,焚香叹了一口气,细细的声音充满了无可奈何。如果不是耶律只骨自作多情的话,他分明是听到了一丝一毫的怜惜的情绪在里头的。可是,他要的不是这个,从头至尾,他都不曾奢望过她的怜惜,他只是一味强求她能够留下。
“你又是何必呢?难道你对我说的那些邹家的事情,都是假的么?”
还记得那天当焚香说起邹正行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神里掠过的伤痛实在是叫人无法忽略。耶律只骨不相信,这样的眼神竟然也是装出来的,这样的眼神竟然也是虚假的?
他摇了摇头,猛地上前抓住了焚香的肩膀。这个身体自从进宫以来,他都不曾触碰过。因为她怀有身孕,因为他以为来日方长。可是哪里知道,这个女人竟然是想要离开,而且还是跟一个男人离开。耶律只骨恨恨地盯着她,突然就吻上了焚香的唇,带着些惩罚地蹂躏,让焚香无力抵抗,只好奋力撇开头去,却又再一次被他攥取柔软,直到焚香被他咬出了血,吃痛地叫了一声,耶律只骨才慢慢放开她。
“你忘记了你当初跟我进宫的承诺了么。”
这是一种对皇上的背叛。如果放在其他人身上,现下哪里还有摇头或者反抗的余地,早就已经身首异处了。可是因为她是陆焚香,耶律只骨才会如此不忍心。他好不容易才得到她,明知这一切只不过是上天所给的意外惊喜。既然是意外,就会早晚都收回去。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耶律只骨变得愈来愈贪婪,他早就忘记了当初患得患失的心理准备,现下他只要一个字,那便是留。
“……我记得,是你不记得。”
焚香没有擦去唇边的血迹,更不忌讳与他如此近距离的四眼相望。她只是庆幸一件事情,当时自己奋力让邹正行逃了出去。焚香就算再迟钝也看得出来耶律只骨眼里的不甘心。
“你为什么一定要走呢?你说过邹家人对你不好。可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和邹正行来往?你到底要怎么样?难道这个孩子……也是邹正行的?”
耶律只骨说得咬牙切齿,看向焚香肚子的时候,眼里的温柔早就被一股子阴寒所代替。那模样,似乎是想将焚香肚子里的肉,生生挖出来一样。焚香皱了皱眉头,无端端地觉得肚子有些疼,下意识地便用双手护住了自己的宝贝。
“是不是邹正行的,对你来说很重要么?当初见你的时候,我便已经身怀六甲了。是你答应了给我一个安身之所,也是你答应了时机成熟的时候我可以离开,更是你默认了这孩子的重要性,想要拿他当工具夺回你作为一个皇帝应有的权利。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到了你快要成功的时候,你却不让我得偿所愿?耶律只骨,你醒醒吧,不管这个孩子是谁的,他都不可能是你的。我们母子俩留在宫中,只会给你添麻烦。”
“呵呵……陆焚香,陆焚香!时至今日,你还是可以这么冷静!好,好啊!”
耶律只骨放声大笑,这让陆焚香有一些不知所措。她撇过了头,不想看他疯癫的模样,可是耶律只骨却硬是将她的脸紧紧捏着,让她没办法躲避,只能够瞧着眼前这一张略显稚嫩,可是眼中却尽是狂热的脸。
“我不会让你走的。朕是不会让你走的!你是朕的,以后也会有朕的孩子!既然是你自己愿意跟过来的,朕怎么可能又让你出去?随你意愿的事情,朕只做那么一次!陆焚香,你给朕记住了。”
说着,他便突然退后了几步,头也不回地往外行去。这样决绝的身影,让焚香感到了一丝心慌意乱。
“你要做什么!”
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边,却被门外的守卫推了回来。耶律只骨站在庭院内,回头看向只不过是三两步便可以触碰到的她。他的那些吩咐,分明也是说给她听的。
“将离倦宫所有的宫人全部撤掉。窗户,后门,全部给朕钉起来!御林军调一部和二部前来离倦宫。朕要让这宫中的金丝雀,插翅难飞!”
跟着耶律只骨到这儿来的侍卫显然都没想到他竟然会下这样的命令,可是不管这有多么荒唐,皇命难违。面面相觑了一阵之后,大家都选择了接受。唯独陆焚香。
“耶律只骨,你这样做是不对的!大错特错!”
离开的那个男人走得义无反顾,一转背便隐去了他所有的心痛。
“耶律只骨!你是契丹的皇帝,你不能这样!”
陆焚香焦急的呐喊最后淹没在了一片敲敲打打之中,耶律只骨一转头,只来得及看到她的门扉被两个门卫毫不留情地锁上。他攥紧了拳头,瞪大眼睛看这扇冰冷的门看了好久,这才离开了这个曾经让他觉得幸福无比的离倦宫。
……
时至今日,整整过去了一个月。耶律只骨再踏进这里的时候,竟然有了一些胆怯。人明明是到了门扉前,却迟迟不敢进去。巴尔帖在一旁看着不是滋味,只好出言相劝。
“皇上,若是难受。咱们不看也罢。”
耶律只骨摇了摇头,冷漠地推开了门扉。却并没有在大厅里头见着人。巴尔帖往里面探了探头,这才回道。
“大概宋妃娘娘还在床上睡着吧。”
耶律只骨听到这样的猜测,心里怎么都感到了一些难受。穿过外屋,进了内室,果然是见到了焚香睡在了重重纱帐之中,一有人靠近,她便醒了,愣愣地看着耶律只骨看了好久。这么几分钟的打量,让耶律只骨感到了一丝不知所措。
突然,焚香对他笑了起来。甜甜的酒窝,似乎就在那一霎那,将耶律只骨心里所有的防备与愤怒都划为虚无。
“……你来了?”
焚香突然伸出手臂来勾住了耶律只骨的脖子,似真似假的眼神,让耶律只骨有些迷惑了。就连站在一边的巴尔帖都感到了不知所措。
难道,宋妃娘娘被关傻了?
“香儿想要看烟火……好不好?”
焚香微微撅着嘴,竟然对着耶律只骨撒娇起来。看着焚香半是疯癫的面孔,耶律只骨心真正痛了。他似乎是明白,在现在的焚香眼中,自己已经不是自己,可是他却一点都恨不起来,也怨不起来。他早就已经融化在了焚香这样的温柔,这样的微笑之中,能够做的,就只有紧紧抱着她。
“好……我会让香儿看到烟火,咱们先吃饭,好不好?”
耶律只骨轻轻地哄着她,紧紧地抱着她。感觉到她在点头,他才松开。当耶律只骨带着巴尔帖离开离倦宫的时候,巴尔帖都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之中出来。
“……宋妃娘娘她……”
巴尔帖惊疑各参一半,换来的只是耶律只骨的叹气。
“如果她这样就可以在朕身边一辈子,朕也认了。月底便是太后的诞辰了,送礼,便送个大寿宴席,烟火,就在那个时候放吧。”
“……是。”
巴尔帖点了点头,再也没有说多余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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