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山路不算远，以成年人的脚力，不撒了欢儿走，一个小时就已经到山口了。
只是进了山之后路就有些难走了，因为山路都是用脚踩出来的，但是因为最近多雨，所以此时不仅泥泞，而且还很滑。
这让梁音有些为难了，她倒不是那种矫情到走泥泞道路都会作妖的女人，只是她穿这样一身来明显是要与龙威来一场羞羞的战斗的，如果弄的满身泥泞总是有些煞风景。
“是有些难走。”
龙威看了看山路，又看了看明显不知道如何下脚的梁音，便俯下身将将她抱在了怀里，然后开始上山，一边说道：“凯瑟琳目前的情绪还算稳定，但我总觉得这女人还是很极端，即便她不想毁灭世界了，可我总觉么她会毁灭自己。咋说呢，倒不是说我多么善良就想救她，可她说到底也是个可怜人，所以能尽一份心，我就想着试试看。想着她难得有了些其他兴趣，我就想着满足她，带着这个小村子致富，也许她的心境就会好很多了。”
“你有你的道理，所以不需要解释什么。”
梁音双手环着龙威的脖子，她觉得这个姿势很让人有安全感，便靠在他胸膛说道：“而且如果能够让她对你生出好感，哪怕只是朋友的那种，那么‘白’就极有可能为我们所用，所以我们也支持这样做。当然了，你应该不是为了这个才去挽救她的心境的，但结果就摆在那里，所以有时候你的本心似乎并不重要了。”
龙威点了点头说道：“我总觉得什么事情都应该纯粹一些，就比如说我扶一个老奶奶过马路，只是因为我想帮她，而是不想要得到她的感恩，更不是为了让她讹我一次。可是走的路越多，我就发现其实这世间并没有什么纯粹的东西，或者说是纯粹的东西是有，但人心很难纯粹，因为纯粹的人似乎都过的很惨。”
世间事就是如此。
比如说学校的老师们教书育人，拿着相应的薪资，这就是纯粹的教书育人。
可是现在老师与家长都变了味儿，一方想破了脑子都想收到一些实惠的好处，一方也愿意将好处送给另一方。
更夸张的是，现在的家长如果不能把好处送到老师的手里，他每天甚至都会提心吊胆，生怕自家孩子会被区别待遇。
究竟是谁对谁错，这个的确是没办法辨明了，只能说社会发展的越快，此类现象就会越多。
当物质需求大于一切时，人的精神世界就会空虚。
梁音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纯粹的人，但她认识过许多纯粹的人：“我以前有一个朋友，其实连朋友都算不上，是我读书时在读书馆遇到的学长，喜欢研究历史，每天都会捧着史书，自己也在编纂他心中的历史，但是最后因为找不到工作被迫去做了历史老师，然后将那些不真实的东西交给学生。”
龙威来了些兴致，问道：“后来呢？”
“后来？”
梁音摇头叹息道：“后来因为薪水还不错，他就可以继续编纂史书了，开山之作便广受好评，被业内大佬很是看中，因为才名远播，没多久便被教育圈子的某位大佬闺女相中了，恋爱结婚水到渠成，看似美好幸福。但他那个媳妇却是一个非常会钻营，而且相当有人脉的女人，所以便开始帮他谋划，为他的仕途打好基础，如果按照他媳妇的路走下去，那他一定会在仕途上越走越好。但是他越来越觉得这并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便开始对这个世界失望，对自己也开始失望，然后就自杀了。”
死了？
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生活，可他却是自杀了。
龙威叹息一声，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好，只能说道：“他妻子不该逼他的。”
“没有人逼他。”
梁音摇了摇头说道：“她妻子虽然善于钻营，但是却很爱他，不忍心让他为难，所以每次要做的事情都要提前与他商量，是得到了他的许可后才回去谋划运作。说白了，他心里面也是想坐在高位的，但是又觉得这样的自己不是真正的自己，然后就在纠结中选择自杀了。”
龙威有些意外，但还是说道：“那么，他就是不那么纯粹。”
梁音点头道：“对呀，还是不够纯粹。纯粹的好与纯粹的坏都可以，但非要在中间徘徊，那就是折磨自己了。纵观整个历史，纯粹的好人总是容易早死，但却也会名垂千古。而纯粹的坏人，通常也是祸害遗千年，最后大多数也是得了善终。只有那些摇摆不定的人，其实是最惨的。”
这番话让龙威想到很多人，比如说那个开启了篡权上位的司马懿，他就属于得了善终的祸害遗千年，因为事到如今还有人将五胡乱华的罪过安在他的身上。
梁音忽然问道：“你想做什么样的人？”
龙威仔细思考，可却没有什么明确的答案，他有些无奈的说：“我就想做一个能够保护好身边人的人，只要能保护好你们，我做什么人都可以。”
“这就是够纯粹了。”梁音笑道。
龙威也笑了笑，随后又道：“可是我心里面吧，还是有那么一点善念的。就比如说这村子里面的人，那个我让她叫红妆的小妮子，我就很想帮她，可却也知道帮了也是白帮，因为她会一辈子都被她弟弟那个寄生虫剥削。其实我也知道解决问题的方式，那就是制造一场意外让那个败家孩子去死，可我又觉得那个孩子其实也没有什么错，要说错也是他父母的错。可再想想，他父母错了吗？好像也没错，因为重男轻女的观念在炎夏太深了。”
“所以你不打算管了？”梁音问道。
龙威点了点头说道：“对啊，顺其自然好了。”
梁音却道：“让我带走那个少女，我能让她看清楚这个世界。”
“这样好吗？”龙威问道。
梁音道：“管他呢，反正我又不是个好人，才不会管那么多人的看法。”
关于少女的话题就此打住，而且龙威也没觉得少女被梁音带走有什么不好的。
边走边聊，二人已经来到了半山腰的木屋。
这木屋是村里面猎户盖的，而且祖祖辈辈不知道修缮了多少次了，里面有清水和腊肉，都是猎户们留下来的。
也恰巧这时候天上又下了雨，二人便去了木屋躲雨。
梁音双手扒着窗子，看着小雨淅淅下的林中景色，神态恬静中透着独属于她的透彻，然后问了个很是天真的问题：“龙威，你说如果我们就找一座这样的山，然后也不管外面怎么变化，我们就生活在里面好不好？”
“当然好了。”
龙威笑着，可却没有去说煞风景的话，因为煞风景的那些话其实梁音都懂。
梁音却摇头否定了自己，喃喃道：“我们这些年，哪一个不是有着数不清的敌人，如果我们选择在这里做一只没有牙齿的老虎，那么我们就会被撕的粉碎。”
就说嘛，道理她都懂，她只是向往一下而已。
龙威将木屋外的木柴拿了一些进来，然后生活驱除潮湿，一边道：“那就把所有敌人都干掉，就没这些糟心事了，只不过现在需要一些时间而已。”
“加油奥利给。”梁音握着小拳头鼓劲道。
其实梁音也知道根本不会有那么一天，因为敌人这东西是永远都会存在的。
但是梁音也没有点破，这就像是情侣间，女孩儿喜欢一款名贵的包包想要买，而男孩儿说赚了钱一定给你买，懂事的女孩儿就很高兴给男孩儿加油，但她心里却知道，他们的收入很多年都买不起这么名贵的东西，也许等他们有了钱，其实她也不会再喜欢曾经喜欢的东西了。
“咱们来呀？”梁音从身后抱住了龙威的腰。
龙威愣了一下道：“来什么？”
“你说呢。”
“哦，我知道了。”
“来不来呀？”
“来可以，但能不能不让我扶墙了？”
“那我不管，反正我得尽兴。”
半山腰的小木屋春色弥漫，有着说不出的旖旎。
而且梁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放肆，也不怕会有人再来木屋躲雨。
倒是此时的小村子中，哪怕下着雨，那些村民也都非常兴奋，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些满载着物资的车队。
还是穿着红裙子的少女站在门口，眼巴巴的看着车队，也不知道在渴求着什么。
凯瑟琳走到了门口，笑着问道：“你想要些什么？”
“要钱呀。”
红裙少女很是理所当然的说道：“有了很多钱，就可以给弟弟了，然后……”
她说着话左右看了看，见没有旁人，便说道：“然后就可以不用为了弟弟受委屈了，我也想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
“那你都受过什么样子的委屈？”凯瑟琳问道。
红裙少女的面色瞬间难堪，低着头不说话，双眼通红。
“把圣洁的初次卖掉了，对吗？”
凯瑟琳冷着脸，语气也机械的冰冷，看上去并不像是安慰人，而是在揭人的伤疤：“那一次你一定很难过，甚至想过去死，但是为了弟弟能够过的很好，你就都忍了。而且自从有了第一次之后，似乎第二次也是情理之中的了，你慢慢也变得不在乎了，对吗？而且你是不是还认为，既然已经都这样了，那么多来几次也不是不能接受的，而且可以一次比一次便宜？刚刚我看到许多村里男人看你的目光，以及你避让他们的目光，所以我能判断出，他们很多人都买过你，而且你不介意下次惠顾，是吗？”
红裙少女哭泣，但却不敢出声。
凯瑟琳接着问道：“知道龙威为什么给你起一个名字吗？”
“不知道。”红裙少女哭着说。
凯瑟琳说道：“生而为人，你凭什么连名字都没有，而你的弟弟却什么都有，最重要的是，他所有的一切几乎都是你用自己的身体换来的？龙威觉得不公平，所以他认为你应该有个名字。不，不只是名字，龙威希望你应该拥有更多，至少你应该为自己而活着。这并不是龙威想要让你自私，而是要让你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但是龙威又知道他是说服不了你的，所以他只是给你起了一个名字，然后并没有做什么。其实只要龙威想，他可以很轻松的杀掉你的父母和弟弟，但如果真这样，你是不是会很难过伤心，然后认为这都是自己的错？”
红裙少女双手死死的抓着自己的裙子，她羞愤，也赞同女人的话，也真的觉得如果父母和弟弟死了，那就一定是自己的错。
没办法，从小到大的洗脑，父母所灌输的一切都要为了弟弟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了。
凯瑟琳笑容冰冷，就像是神祇漠视的看着无知的凡人，这样的少女很傻，那样的龙威也很傻，而另外一个自己也很傻。
没有错，这是另外一个凯瑟琳，那一个想要毁灭世界的凯瑟琳，白的教皇陛下。
“滚！”
凯瑟琳忽然轻吐一口子，然后面色开始挣扎起来，神态逐渐从冰冷变成了温柔，另外一个意识回来。
没错，凯瑟琳有着双重人格，一个是天使，一个是恶魔。
只不过当另一个人格占据身体时，其实主人格也还是有意识的，她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凯瑟琳看着可怜的少女想要弥补，但却也知道这时候再说安慰的话是无济于事的，她便认真思考起来，同时将手放在了红裙少女的头上，轻轻的摩挲着。
红裙少女瑟瑟发抖，她害怕极了，可却不知道害怕什么，有可能是怕这个女人杀掉自己的父母和弟弟吧。
“麻烦过来一下。”
凯瑟琳忽然对院子中车队的领队招了招手，那个在卡车副驾驶叼着烟抽烟的男人跳下车，跑到了她的面前，她才说道：“我要很多现金，有多少要多少，还有一些，嗯，一些可以让这个家看上去更好的东西。”
男人愣了愣，随后道：“您稍等。”
然后男人开始去收罗车队那些人的现金，可是现在人出行几乎是不带现金的，所以最后只收了几千块而已。
男人拿着几千块去找凯瑟琳，面色有些尴尬。
凯瑟琳摇了摇头，说道：“不够，能不能再想想办法？”
“您再等等。”男人又跑开了。
红裙少女看着那些钱，又看了看凯瑟琳，不知道这个女人究竟要做什么。
而那个领队找到了村里为数不多会用也信得过手机支付的人，开始将全村的现金聚拢起来，而且是每一百块多换十块钱。
然后村里人便开始去换钱了。
别看村子小，而且穷，但是炎夏人喜欢攒钱的习惯，还是凑了十几万出来。
领队将共计十七万带回了凯瑟琳面前，用询问的目光看过去。
凯瑟琳认真的想了想说道：“暂时够了，但能麻烦您去一趟城里，至少带回来二百万吗？”
“这没问题，但需要时间，毕竟路太难走了。”领队说道。
二百万而已，作为梁音手下，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而且他知道梁音或者龙威，不会让他白出这个钱的。
然后电视机与冰箱什么的电器开始往小屋子里面搬，红裙少女一家人都非常兴奋的看着。
只有那个少年明明很兴奋，可却偏偏嘀咕道：“破东西，没有一个是进口货的，这黑岩科技肯定是山寨货。”
这些电器都是黑岩科技出产，而且并不是对外售卖的，多数是用于前进基地的。
那个留着络腮胡的领队瞪了少年一眼，丝毫不留情面的说道：“小逼崽子再瞎逼逼，我他妈打死你！”
领队的脸上本来就有一道疤，从左眼角一直延伸到下巴，看上去本来就很狰狞，这一瞪眼可是把那少年吓坏了。
原本非常护犊子的少年父母这时候却是不敢出言，只是将儿子拉到了身后。
少年用很小的声音骂骂咧咧道：“你们两个废物，我都被人骂了你们都不管。”
啪！
汉子一把装便甩了过去，将少年的父亲给抽倒了，他指着那个少年骂道：“人活着不孝顺都畜生有两样？还有你个当爹的，被儿子骂了都不吭声，把孩子教育成这样你也配当爹？”
“你是个娘们儿我就不打你了。”领队汉子瞥了一眼少年的母亲。
对此，凯瑟琳视而不见。
红裙少女想去看看家人，可是凯瑟琳的手却一直在摩挲她的头，根本不让她离开。
没多久，小小的房子已经焕然一新。
破败的墙壁贴上了彩钢，上面还贴上了壁纸，而且该有的家电一样不少。
那对夫妻贪婪的看着自己的家，父亲小声对儿子说：“忍忍，这些就都是咱们的了。”
少年不做声，只是用仇恨的目光看着红裙少女，他认为一切都是姐姐的错，等这些人走了，一定要杀了姐姐！
人性本恶，好不修正的恶，就恶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