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老家伙像是好久没有见过面似的，突然聚在一起，格外的兴奋。
这帮老家伙退休之后，在全市四面八方住着，平时很少能够聚在一起，有的甚至多少年都不曾见过一面，他们有时也很寂寞的，一见面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唠起以前工作时的往事，你一言我一语，情绪非常的激动，尤其是金财政相当的活跃，成为众人注目和开心的玩偶，最能讲笑话和一些官场段子，时不时在唱上几句不合调的豫剧小段，逗得众人不时的开怀大笑。
武效军和白玲燕看着好生的羡慕，由于和他们没有熟识的也搭不上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石万虎局长和姜婧炜副局长好像早已见惯了这帮老家伙的开心劲，只顾两人低头悄悄的说话，全然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由于在车上，石万虎和姜婧炜悄悄征求一下武效军的意见，是否去餐厅吃饭，武效军不明情况，没好意思和他们一起去，他们带着三位年龄较大的老领导便走了，其他的晚饭基本上都是自带的干粮。
待他们走后，对面的一个老同志压低声音说，"你俩傻啊！刚才两位局长叫你们去餐厅吃饭干吗不去啊！你们是工作人员，有专门经费作保障的！再说，咱们明天上午十点多才能到站，夜里我们都要休息，你们还有值班的任务，老石是个大滑头，肯定不会睁着眼熬一夜，姜局长是老石最为信得过的部下，也不会值一夜班。我要是没猜错的话，夜里十二点之后，非你俩莫属！"
武效军听着还真是这么回事，人家两人是领导，自己只是外单位临时抽过来打酱油的一个小兵，这等出力不讨好的差事想躲也躲不掉。
不知面前这位眼睛滴溜溜放光的老太婆出于何种目的，缘何要为自己说这些，若无其事地微笑着说，"能为大家搞好服务既是我们的职责，更感到特别的荣幸，我们两人都是年轻人，职业习惯所在，在医院值班一夜不睡觉常有的事！"
"小伙子说得真好，难得，难得！我这个人比较实在，从三十八岁在民政局当副局长，干了十几年，依然在原地踏步，我要说的是，光实实在在的做不行，凡事要多留个心眼，弄个明白，尤其是某些人要格外注意，以前当大领导时间长，指使别人惯了，特别难侍候，不要稀里糊涂的被别人给耍了，自己倒了霉，挨了训还不知怎么回事！"
显然，这位老副局长对自己的过去很不满意，依然存在着满腹牢骚。
这位副局长名叫马欣娇，参加工作后一直在区民政局，由于年轻时人长的颇有几分姿色，区里追求她的年轻小伙子也不少，就是有点孤傲，脾气也比较大，谁也看不上。
当时财政局的局长孙熙晟三十多岁，爱人遭遇车祸去世已有一年多，而且还没有孩子，正处于孤独寂寞和青春旺盛的大好年华。
马欣娇拿着报销条几次找他签批，见她相貌不俗，性格还带点辣味，便怦然心动，产生追求她的念头。
于是，趁马欣娇找他签字的时候，故意找各种借口拖着不签，目的就是想让她多上门找自己次，能够多看上几眼，多和她聊会儿天，开几句玩笑。
起初，马欣娇并没有在意，后来发现有点不对劲，辣性子上来，得理不饶人的和孙熙晟理论，结果正中孙熙圣的下怀。
孙熙圣见马欣娇发怒，反而不阴不阳，不温不火，无论她说什么，既不解释，也不反驳，气的她杏眼圆翻，银牙咬的嘎支支直响，满脸怒气的把票据往他脸上一摔，撂了句"爱签不签，大不了姑奶奶不要了，全当给你娘烧纸了！"甩门而出。
后来，孙熙圣以让她到办公室取签过字的票据等为借口，把她叫到自己办公室，结果，两人一见面压根就不谈签字的事，票据也没有给她，她有种被欺骗和耍的感觉，更加恼怒，把他痛骂一场。
孙熙圣看火候差不多了，态度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把她约到饭店内主动承认错误，向她道歉，趁机向她表白心机。
马欣娇对他利用职权向达到自己的目的极为反感，打心里瞧不起他，并没有被他的所谓真诚所感动，反而对他毫不留情的侮辱和痛斥。
饶是如此，孙熙圣更是对她痴迷，几乎到了着魔的地步，想方设法讨好她，苦苦追求她，持续了两年多，也没能赢得她的芳心，直到她和国企的一个年轻小伙结了婚，还依然不死心。
三年后，孙熙圣被提拔到外区当副区长，才断了这个念头。
马欣娇干工作比较精干，踏实，得到当时组织部部长的赏识，没过几年被提拔为民政局的副局长。
不料，正当要升任局长的时候，冤家路窄，孙熙圣官运亨通，从下面县县长的位置上，重新杀回河东区，任区委书记，想起那些年马欣娇对他精神上折磨的痛苦滋味，还耽误了六年的时间未能再娶，恨得牙根发痒，大笔一挥，在她的名字上面画了个叉，直接决定了她仕途到达了终点。
孙熙圣在区里当了十年的书记，马欣娇也被他整整压制了十年，但再也没有机会。
因此，马欣娇一直对孙熙圣怀恨在心。
这次，事先并不知道要与孙熙圣同行，再见到他的那一刻，十分后悔，也不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平白无故的告退，只好闷闷不乐地硬着头皮随着大伙前行。
刚才，看着石万虎把孙熙圣等人叫到餐厅吃饭，一股怒火油然而生，在小孩子面前也不好明着说对某个人有意见，有些话不能说的太透，点到为止。
武效军自然不知道这些，也没有必要放到心上，只是淡然笑了笑。
正如马欣娇所言，石万虎满脸通红，带着满嘴的酒气，被姜靖炜搀扶着摇摇晃晃的回来，屁股还没有坐稳，就和武效军，白玲燕下达指示，语无伦次地说，"小——武医生，你们小两口能和老同志，不对，这么多的，——隔儿——，——隔儿——，——隔儿——，老领——导，一起出来旅——游，你知道，他们都是什么样的——存在——吗，以前区里的大佬级人物，能量大的很，是你们的荣——幸，把他们给侍候好了，以后——在区里混，准能顺风顺水，否则，一句话就能把你们给踢出去。不信，是吧，你们可以试试！别看我今天喝的有点多，知道为什么吗，那个老头，知道是谁吗，你们不知道，老书记，区委书记，小笔那么轻轻一——提，一个人就一直停留在副科的位置上——不动了，他老人家要是一生气，我——回家了！给你们一个表现的机会，今天夜里，把眼睛瞪的大大的，把老同志给我——看好了，把——所有的行李的给我——看好了，出现半点差错，到时候，向区领导打个报告，后果是什么，别怪我没——提醒你们！——隔儿——，——隔儿——，咳咳咳——"
说着说着，身子往硬座上一歪，像死猪一样睡着了。
姜靖炜推了他几下，一动不动，很是无奈地坐在了武效军和白玲燕的对面。
武效军看着石万虎那个囧样，心里暗骂，你他娘的不会是见着领导像哈巴狗一样，摇头摆尾的巴结讨好，才喝这么多吧，你他娘的喝多了，到头睡了，把这么多人毫不负责人全推给小爷和娘们了，还他娘的有点责任心没有，还是个领导吗，就你他娘的这个熊样，万一老家伙们出点啥事，咋收拾，难道一点就不担心吗，真他娘的会巧使唤人。
早知这样，爱找谁找谁，小爷才不稀罕这趟狗屁旅游，陪你这个王八蛋玩呢。
要知道，小爷也不是好惹的，最好放规矩点，别把小爷给逼急了，否则，有你这个王八蛋好瞧的。
姜靖炜也喝了一些酒，脸上已经红成了猴屁股，看着武效军有些难堪的表情，笑咪咪的道，"小武医生，刚才石局长的话你都听到了，他可没有安排我值班，再说，我也陪老领导喝了点儿酒，身体有些不支，还要照顾石局长，你俩就多费心了，急着啊，火车上比较乱，丝毫不能敢大意，稍有闪失，麻烦可就大啦！此外，要特别注意老同志，他们年龄都不小了，千万不能出事，哪怕是他们去厕所，都要紧跟着，以防意外！"
武效军心里虽然不爽，但并没有表现出来，爽快地答应道，"姜局长，请放心，我俩连眼都不会眨一下，一定确保大家的财产和人身安全！"
"啊———，我的妈呀，难受死我了，我要睡觉了。"
说着，她往面前的小桌上一趴，很快也发出清晰有节奏的呼吸声。
武效军这么想着，很无语地看了一眼白玲燕，悄声说，"看他们这幅臭德行，只顾自己不管别人，口口声声说尊重老同志，服务老同志，全他娘的虚心假意，都是废话，没有一点领导和带队的样子。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趁着现在时间还早，大家精神劲儿还比较足，由我盯着，你先爬在小桌上睡会儿！"
白玲燕知道夜里两人要打更，能眯一会儿是一会儿，无奈地说，"嗯！他们都已经这样了，咱俩总不能丢下老同志不管吧，我稍休息会儿，然后你再打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