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老钟叔脸色突地变的极不自然起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武效福一心想要那块大地,本想将来把父亲埋葬在那里,作为要挟几个弟兄的筹码,结果偷鸡不成反被弄得人不人鬼,众叛亲离,处处受人冷落,还时不时的被人打一顿,归根溯源还不是由马老太太所引起。
的确——
自己是说过这样的话,几年前为了安抚效福,不让他在马老太太出殡时闹事说的,他现在将这句话搬出来,明摆着是对自己不满,找茬来了。
事情在那明摆着,自己要是接了效福的话,在这里吵起来,肯定把武平明,马文成,武莲,武平顺等人给牵扯出来,也直接把效亮兄妹几个给拉进来,牵涉面太广,打击面太大,搞不好二嫂的丧要推迟发,那时所有的人都是祸首,得不偿失。
事情已经过去,谁也无力改变,眼下只能将错就错,既然他想发发牢骚,就让他发吧,自己全当没听见就是了,自己一个外人也没必要和他理论什么,较这个真。
于是——
老钟叔选择了回避,与武效福支支吾吾地打哼哈,"嗯,啊!这个,有吗?或许有吧,我记不起来了!"
武效福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个老江湖就故意装吧,说过的话不承认,害的我们这些年家庭不和睦,鸡飞狗跳不得安生,自己做了亏心事,迟早要遭报应的!"
武效福搬出旧事和老钟叔算账,一旁的马文成也特别尴尬,毕竟是因为自家引起,说什么都会让效福抓住把柄挑理,现在他正在火头上,还是不招惹他为好。
多亏武效亮在场,及时喝阻了武效福,才算帮两人解了围。
一群人刚进家,武效云脸色难看地喝武平顺说,"俺大表姐万方向家里打电话说,后天俺舅家人不一定来!"
武平顺心里一愣,早上夏雨和秋风来已经答应他们后天出殡了,他们是啥意思,怎么突然又说不一定来人,脸色立即阴沉下来,不解地看着武效云惊问道,"她说为什么没有?"
"万方说是俺妗子生气了,报丧这么大的事,竟然让一个小孩过去,他们弟兄四个没有一个露面的,在挑理。"武效云摇头道。
武平顺生气地说,"咱这都是按规矩来的,家家户户报丧都是让孙子去报,咋到了他们家都变了,真是让人想不通。要是故意找事,他们爱来不来,这个丧我该发咋发。要是没有别的,再去一趟也无妨!"
武效亮在一旁说,"大叔,既然妗子说了,让效福去一趟,咱别越人家的理!"
要不说,娘家人最牛的时候,也就是这个时候能够摆摆谱,挑三拣四的找毛病,不到万不得已,还真没人去招惹娘家人。
武平顺很无奈地一跺脚,"哪有家里躺着热丧,孝子不守孝到处乱窜的,乱了,乱了,全乱了!"
本来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下午五点多钟的时候,村里却流传着这样一个版本,一些闲暇无聊之人开始议论纷纷,听到武效瞾的耳中很是不爽。
"老三,效军娘一死,平顺家可真够热闹的,昨天几个孩子打了半夜,简直像鳖反谭一样,你说,他家这个丧能不能顺顺利发好?"
"他五婶,我看难!"
"为什么?老三,你安的是啥心啊,唯恐别人家不乱,你没的热闹看是吗?虽然平顺家几个孩子打打闹闹,毕竟是自家人,一阵过去还得回到办丧事上来,没那个孩子愿意让自己的亲娘在家里化成水送不出门。即使孩子们啥也不顾继续闹下去,平顺那个犟驴子脾气也不会轻饶了他们,再说还有娘家人,也不会答应!"
"雾云啊!这话算你说错了!平顺心里有鬼,有愧,在孩子面前输着理,孩子们打也好闹也好,他连个屁都不敢放。娘家人更是对他恨之入骨,多少年来时不时的把效军娘打一顿,碍于他们是一家人,只能横睁只眼闭只眼。这回不同了,效军娘是被平顺打死的,临死之前,效军娘全身青一块紫一块,腰间被打的部位都腐烂化脓了,你说娘家那三个侄子会饶了平顺一家嘛!一大早,两个侄子让改出殡的日子,中午又说孙子去报丧不算,必须儿子去,明摆着再找事。这下有好戏看喽!"
这些话刚好被一旁路过的听到,止住脚步从身后踢了武老三一脚。
武老三正洋洋得意的瞎白活,话音还没落,屁股上突然被人踢了一脚,"哎,哎,哎——谁他娘的这么淘气,偷袭三爷的屁股。"
猛然一回头,和武效瞾充满煞气的眼神撞个正着,吓得一缩头,嘿笑道,"我道是谁呢,效瞾侄子啊!"
武效瞾恶狠狠地骂道,"老三!你个鳖孙,真是欠揍的家伙,你在这胡说八道嘚瑟都是从哪里来的,我告诉你,要是没有凭据,瞎编乱造散播流言蜚语,我打烂你这张王八嘴!"
言毕,悻悻而去。
雾婶看着武老三一副囧样,幸灾乐祸地说,"还让你能不,这下看你老实不?像效福家的这种事,没有十足的把握,捕风捉影的话可不能乱说。"
武老三很委屈地说,"这也不是我想出来的,今天上午效福去舅家,被几个表哥表弟痛骂一顿,他们认为效福娘是被平顺打死的,如果没有一定的证据,要是没有亲眼所见效福娘身上的伤,他们也不会这么轻易下结论不是。"
五婶呵呵笑着说,"老三啊!中午你和效福一起去他舅家了吗?"
"没有啊!"
"那你怎么说的有鼻子有眼像在眼前一样,你也忒能胡咧咧了吧!"
"不不不,根本不是我瞎想的,是乔娜和彩绣说的,我在一边听到而已。你们想想,乔娜说的还能有假吗?要不然我也不敢和别人说啊!"
雾婶不以为然地说,"乔娜,那女人嘴里能有啥实话,依我看,她昨天还是被效云几个打的轻,狗改不了吃屎,指不定又在耍什么花招,办平顺的难看,猪脑子也不想一想,到头来真正倒霉的是谁,丢人的是谁。"
武效曌见到武效亮,悄悄地把武老三的话和他说了一遍。
武效亮当时十分恼火,"这哪跟哪啊,八竿子打不着的事,纯粹胡说八道。咱大叔打了大婶不假,可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大婶照常下地干活,什么事都没有。要真是被打死的,也不至于能熬到今天。还有说什么身上化脓,更他娘的瞎扯淡。"
"舅家人要是以这位借口,故意搅闹,丧不能按时发,咱们可要提前心里有个数,做好应对啊!"
"这点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天踏不下来!"
一下午,平时比较冷静的小院格外热闹。
四邻和祖家爷们提前烧纸的人来人往,县城武效森单位、朱春燕单位,还有武雪、武莲邻居等等,一波接着一波,连续不断,一条条挽联挂满院内院外,给人一种凄凉悲哀的感觉。
晚上的时候,院内灶火,锅已经准备就绪,桌子板凳全部到位,从县城买的菜堆了整整两板床,由于天气炎热,担心肉食变腐,马文成特意从县城借来三台冰箱进行冷冻。
等院内的人散去,差不多将近十一点钟。
连续几天的折腾,武效军突然感到全身酸困,身子在母亲的棺材旁边一歪,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突然被一声声嘶力竭的尖叫惊醒,潜意识中咕噜从地上爬起来,不安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谁半夜喊什么?"
一旁的武效森和武效梅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痴呆地看着院内,淡淡地说,"不知道!"
只见武效云像受到极大的惊吓,慌里慌张的向西头父亲屋内跑,边跑边喊,"爹!快救救我啊!爹!快救救我啊!快拦住俺娘,她在后面追我啊!"
武平顺这几天心焦毛乱,吃不下饭,睡不好觉,睡了不到一个小时,就一个人坐在床上抽闷烟,忽听效云在外面呼喊,赶忙大声问道,"效云,你是咋啦,半夜喊什么?"
话音未落,武效云发疯般跑过来一头扎到床上,拉起床单将头蒙住,全身不停地颤抖,口中闷声说,"爹!救救我!俺娘诈尸了,在后面追我。爹,快把门关上,别让俺娘进来,别让俺娘进来!她要抓我!"
武平顺向来不信什么鬼神,什么诈尸,不可能的事儿。
然而听着武效云说的有鼻子有眼和真的一样,暗想,老婆子,难道真的是你吗,闺女一向待你我可不薄,这个时候你千万不能吓唬闺女啊,你要抓就抓我吧。
武平顺轻声安慰道,"效云,净说傻话,你娘在哪儿呢,哪来的诈尸!是你想得太多了,没事,没事,有爹在,别害怕,别害怕!"
武效云捂住头坚持说,"就是俺娘,她正在过道里面躺着呢,和以前一模一样,我看的清清楚楚,一点都不会错。爹,快关好门,别让俺娘进来!"
这时,武效森,武效军,武效梅,武效起全都过来了。
武效军惊愕地问道,"爹,怎么回事,大姐怎么啦?"
武平顺很无奈地摇摇头,叹气道,"嗨,我也不知道,她说你娘过道里躺着,还在身后追她,谁知她神经突然受了啥刺激,还是我出去看看吧!"
武效云惧怕地制止道,"爹!别去,别去!俺娘见谁会抓谁,可吓人了!"
武平顺从屋内出来刚到院内,一道黑影从过道里走了出来,不禁一阵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