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理会老姐在后面恨恨地跺脚,冯平双手抄兜,施施然地溜达到县医院门口,转而向南,一直走过县广播局大门,到了南菜市场街才转向东行,走了没几十米,抬头看看李想家二楼阳台上封着的铝合金窗户,开启了雷达一扫,女生正在楼上自己的闺房里看书,楼梯口的厨房里有个身材窈窕的妇女在忙活,估计是李想的妈妈在准备晚饭,脚下不停地走了过去。
拐进旁边僻静的巷,冯平蹲下来抱起热得直吐舌头的虎,凑到它耳朵边上悄悄到,“虎乖,再帮哥跑个腿呗?”
虎兴奋地“嗷呜”了一声,见冯平拿出笔,在本子上写了几行字,又听他到,“看见没有,刚才那个门市,从旁边的大门进去,上楼梯……”
冯平仔细地唠叨了几遍,心也不知道这招好不好使,不过丫头明令自己不许打电话、不许去家里叫门更不许别人捎话,虽然对虎能不能听懂自己的指令也没有太大的把握,也只有试过才知道,合上本子,递到虎嘴巴边,见它叼住了撒脚丫向李想家大门的方向跑去,才稍稍放下心。
李想的家庭跟赵猛、沈静的情况有些类实,祖籍都在乡下,因为父母辈在公家单位上班,在县城分的福利房或地基,这条南菜市街集中了明阳镇一半左右的“外住户”,上下各六间的独栋二楼,带有面积不大的院子,楼下门市出租,楼上住人,姑娘正戴着眼镜坐在书桌前,西斜的阳光透过铝合金窗户照进来,虽不会太炎热,却令人昏昏yù睡,摘下眼镜揉了揉秀气的鼻翼,觉得腿肚上有毛茸茸的东西蹭了一下,还以为家里进了老鼠,吓得尖叫了一声。
李想妈妈在厨房听见了,隔着两间房门问她,“李想儿,怎么了?”
姑娘正抬高了腿低头看去,见是一只腿短肚圆的狗仔在脚下摇着尾巴,才吁了口气,高声回答了一句,“没事的妈,有只狗跑了进来。”抬手拍了拍微微隆起的胸脯安慰自己——天气太热,家里又只有她和妈妈两个人,楼下的门市房跟院并不相通,便只穿了短而贴身的棉质背心和平角打底内裤,露出半截肤白似雪的肚皮和一双笔直纤细的腿——见那虎头虎脑的家伙嘴里叼着巴掌大的rì记本,好奇心起,大着胆子弯下腰去,伸出手去摸它脑袋,见那狗一低脑袋吓得又缩回手来,攥着拳头护在胸前,却有些诧异地看着它把嘴里叼的东西扔到地上,用鼻子向自己脚下拱了拱。
“给我的?”李想脑袋里冒出个大大的问号,却不清楚这只看似不大的狗怎么会做出如此人xìng化的举动,见那本本的封皮上写着有字,侧过头看去,龙飞凤舞的一个“嘘”字,后面还画着大大的惊叹号。
李想心下一动,见那狗退后两步,眨巴着乌溜溜的三角眼看着自己,神态憨厚可爱,不再那么怕它,伸手把本子捡了起来,听见走廊有脚步声,手忙脚乱把薄薄的本子夹到那本《汪国真诗集jīng选》里,合上诗集,回过头看着老妈系着围裙、拿着锅铲走进房间,心里有些微的慌乱,嘴上若无其事地到,“不知道是谁家的狗,胡乱跑了进来……”
“去、去”李想妈妈挥舞着铲子要往外赶虎,“也不知道有没有传染病,心给它咬了还得打防疫针——去,出去!”
虎早吓得没处躲没处藏的,给赶到墙角,情急了就往铺着天蓝sè床单的床底下钻,李想的卧床是时下刚刚流行起来的单人包厢床,下沿很低,虎肚皮贴地,四只爪子挠啊挠地好不容易才挤了进去,从床下露出黑漆漆地眼珠儿往外瞅,李想妈妈好气又好笑地朝它挥挥铲子,惦记着灶上还炒着菜,叮嘱了李想一句就往回走,“离狗远,等你哥下班回来把它逮出去——刚才我记得关好大门了的?”
李想在一边抿着嘴儿偷偷地笑,等老妈出去,作贼似地从书里拿出本本,翻开了封皮,见头一页给撕去了,下面一页写着“东边第二条巷子”,落款是个“平”字,心里一虚,回头看看屋门,听见锅铲的搅动声,才稍稍放下心来,一抹羞红早不知不觉地爬上了脸。
想着冯平就在不远的巷子里等着,甚至可能正伸长了脖子朝这边望过来,只穿了贴身衣的李想就有些羞意难抑,下意识地拿过长裙穿在身上,见那只毛茸茸的东西伸长了脑袋要从床底下爬出来,却给床沿卡住了屁股进退两难,“扑哧”笑出声来,蹲下去抱住它前脚,轻轻拉了出来,虎讨好地舔舔她手,尾巴摇得风车似的,抽抽鼻子,闻到有香皂的味道,知道它刚洗过澡,便把它放到桌子上,见它伸着嘴巴把那本子向自己手边拱了拱,娇笑着夸了一句,“你这家伙倒通人xìng。”
把本子拿在手里,李想嘟着樱红的唇有些犯难,老妈在家,出去见面是万万不敢的,又怕那赖皮子生出别的什么鬼花样来,漆似的眸子转了转,从抽屉里拿出钢笔,在冯平的字条下面写了个大大的“No”,想了想,又添了三个叹号上去,朝狗晃了晃,“你能给带回去?”
虎歪着脑袋,鼻子里“呜呜”哼了两声,张嘴叼住李想递过来的东西,趴在桌子边不敢往下跳,李想抿嘴一笑,抱过它放在地上,狗肥短的四肢倒腾得飞快,一溜烟就跑出门去,李想估摸着时间,走到阳台的窗户前,拉开纱窗探头向东看去,见那黑狗摇头晃脑地跑过两条巷口,扑到一个人怀里,虽然离得远,她眼睛有些近视看不清相貌,倒能猜到是那古灵jīng怪的坏蛋。
隐约看见冯平向自己招手,李想为难地使劲摇头,探出一条胳膊往屋里指了指,示意老妈在家,又挥手让他赶紧消失,却见他蹲在地上写了些什么,拿手朝这边一指,那黑狗又撒着欢地跑了回来。
“死皮赖脸的……”李想双手捂脸,哀怨地呢喃了一句,无奈地回到卧室,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觉得墙上的石英钟的表针走得令人心焦得慢,见那黑狗气喘吁吁地跑进来,鬼鬼祟祟地伸头向走廊看去,透过敞开的窗户见老妈背对着楼梯正在做饭,便轻手轻脚地掩上门,抱起黑狗,指着它脑门恨恨地,“他是个大无赖,你是个无赖。”
翻开本子,见冯平在下面写到,“明天去市里玩,8:30汽车站等,不见不散。”
心里又羞又恼,提起笔来很是犹豫了一番,有心拒绝他,又着实有些想见面,想想除了清明节去陵园扫墓和每年一次的智力竞赛,倒很少有机会去市里玩,又不肯在纸上就这么直白地答应他,咬着唇琢磨了一会,写了个大大的“呸!”字,把本子塞到吐着舌头喘粗气的黑狗嘴巴里,拍拍它脑袋,“弄得到处是口水,快滚吧你!”
苦哈哈的虎认命地叼着本子跑出门去,李想就听见老妈一惊一乍地在外面喊,“哎,这东西往哪瞎跑,去、去,李想儿,那狗叼着什么东西跑出去了?”
“一张废纸,没什么用,别管它了,饭好了没,我饿了。”李想掩饰着心思,走进厨房帮老妈盛饭,听她到,“吃了饭记得活动活动,整天闷在屋子里头,再变个胖妞——你先吃吧,我等你哥回来再吃。”
李想盛了半碗米饭,从盘子里夹了些菜进去,大着胆子问老妈,“妈,我明天想跟同学一块儿去市里玩……”
“男同学还是女同学?”李想妈妈端过盘子,给她又添了几筷子芹菜炒肉片到碗里,“这几天好几个男生往家里打电话找你,问名字又都不敢,是不是想跟你谈对象?”
“妈~”李想嘟着嘴儿跟老妈撒娇,“是跟静姐约好了,一起去市里逛书店,你都想到哪去了,大不了不去就是,省得你又疑神疑鬼的。”
“没事发这脾气干嘛,又不是不让你去,眼看就要去外地上学了,你要真谈对象妈还能拦得着你?起来妈像你岁数时都有你哥了,就是怕你太,现在的男孩子不像老辈子人那么单纯老实,担心你吃了亏。”李想妈妈结婚早,今年也才35岁,生活优裕烦心事少,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刻下太多的痕迹,跟青chūn靓丽的女儿站在一起,像姐妹胜过于母女,她爱怜地给女儿把长长的刘海撩到耳后,“我辛辛苦苦养了这么水灵的闺女,总不能轻易便宜了别人去。”
“讨厌,不跟你了!”李想羞红了脸嗔了一句,端着碗逃出厨房,坐在书桌前想起冯平,看看桌上的镜子,美眸流转,忽地扮了个可爱的鬼脸,“总不能轻易便宜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