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冯燕正仔细分辨老弟唱的是歌是曲,被他冷不丁得一愣,下意识地问,“你吃了?”
“……怎料到呀,我吃过了……怎料到呀,赊得易时还得快啊……”
听着冯平略带些许伤感的唱腔,冯家娘仨大眼瞪眼,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冯长军浓眉一皱就要话,见闺女忙冲自己摆手,一头雾水地被她拉进堂屋。
“娘,我猜……虎子可能谈对象了。”冯燕从帘缝往院里瞅瞅,声到。
“倒挺像那么回事。”冯长军搓着下巴上的胡茬,若有所思地,猛地一瞪眼,“这兔羔子……”
“声!”刘淑云在他胳膊上打了一巴掌,“我去问问虎子,看上谁家闺女了,明儿打听打听人家条件咋样,要比咱差儿或者差不多的,咱就让邻家嫂子去跟人家先探探口风,就怕人家条件比咱强太多,万一人家看不上咱家这条件,倒有难办……”
“娘~”冯燕哭笑不得地打断老娘的话,“虎子到腊月才满16,看把你慌得!别心急,吃完饭我去套套他话。”
“……历尽沧桑,无聊赖啊……鸳鸯扣呀,宜结它不宜解……”冯平嘴里颠来倒去地哼哼着,听见老姐踮着脚尖走过来,怪模怪样地抬起一只眼皮看看她。
冯燕干咳一声,“那啥,虎子,问你个事。”
“我是不是搞对象了?坦白地,没有!至少暂时没有。”冯平侧着脑袋跟老姐话,还是一眼儿睁一眼儿闭。
“睁开眼好好话,看你这吊儿郎当的样儿,就是有女生喜欢你也给吓跑了。”
冯燕佯装生气地训斥到。
冯平懒洋洋地坐起来,蜷起一条腿,左胳膊垫在膝盖上,用手捂着左半边脸蛋子,只露出一只眼看着老姐,直看得她心底有发毛,伸手要去摸他额头,冯平一歪脑袋躲了过去,“我没病,也没喝酒,清醒得很。”
“那你嘴里哼哼唧唧地哼个什么劲,不像歌也不像戏,难听死了——还以为你给女朋友甩了在这偷偷抹眼泪儿呢。”
“你老弟我天纵奇才,醉心武学,潜心修炼,一心要把传承数千年之民族瑰宝发扬光大,哪有闲心扯那些个儿女情长的无聊把戏。”冯平腆着脸胡吹大气。
“那你在这发的什么愁?”
冯平叹口气,幽幽地道,“祖国尚未统一,心中郁闷。”
冯燕扑哧一笑,“你就可劲儿吹吧。”
冯平扁扁嘴,“好吧,刚才是笑,现在正经的,姐你准备考研?”
“有这打算,你听谁的,我都还没跟咱爹商量呢。”冯燕有好奇。
“你男朋友姓魏?”冯平不答她的问题,却如天马行空般又冒出一句。
“你怎么……”冯燕差顺口吐噜出来,想想不对,顿时柳眉倒竖,杀气腾腾地反问,“你翻我书包了?”
“你老弟还不至于这么无聊。”冯平耸耸肩膀,心我都叫了十几年姐夫,能不知道么,“你回答我,是,或不是,我就告诉你我是怎么猜到的,好吧,其实你已经告诉我了。”
“先别告诉咱娘,姐还没想好……哎,你咋又躺下了,给我起来。”冯燕被这惫懒子气得一佛出世,咬牙切齿地伸爪子去拧他胳膊,冯平微微蓄力,臂上肌肉贲起,如钢似铁,却哪里拧得疼他。
“嗯~哼,算你……猜准了,快跟姐,你咋猜到的?”冯燕心虚地往堂屋看了一眼,见爹娘没躲在帘子后面偷听,压低了声音求到,“快,好虎子,姐明天给你买支钢笔,英雄牌的,咋样?”
冯平双臂抱胸,倚在躺椅上摇头。
“那,篮球?”
“拳击手套?”
冯燕许了半天好处,见冯平只是摇头,真有生气了,“冯~虎~年,你到底想怎么样?”
虽然户口簿上早改了名字,可老姐在某种特殊情况下还会叫他原名——例如她老人家生气的时候。
冯平回头看看她,笑笑,“真着急了……我啥也不要,就是想跟老姐你证明一件事。”
“啥事?”
“你老弟我所的,所做的,都是经过仔细观察,细致思考,严密推理,而不是一时心血来cháo胡八道。”
“那你先告诉姐,你是咋猜到那个的?”
“哪个?”冯平故意装傻,见老姐有发飚的迹象才老实交待,“今前半晌我刚进屋时,茶几上放着几本书,都是英语六级考试的资料——除了考研,我猜不出一个本科文凭跟英语六级有啥必要关联,你又不是英语专业的——中间夹着的借书证露出一角,姓名栏头一个字是‘魏’,而旁边放着两盒午餐牛肉,以老姐你一贯省俭的xìng子,绝对舍不得买这么贵的东西当零食吃,同时我也想不出来,如果这位姓魏的男同学不是你男朋友,他能和你的关系亲近到送你上火车还给你买吃的……别告诉我他没替你买火车票……”
“我就不能有个姓魏的女同学?”冯燕假装嘴硬地辩解到。
“除非你这位女同学字写得跟男生一样潦草。”
“好吧,算你聪明。”冯燕没好气地白了冯平一眼,看他得意洋洋的样子,再次jǐng告到,“不许跟咱娘那瞎八道去。”
“哥没……你老弟我没那么无聊,再者,宁拆三座庙,不毁一门亲,老弟我现在是文不成,武不就,还指望着我那未来姐夫多提携呢。”
“少跟这yīn阳怪气地,好好话,绕了一大圈,到底想啥?”
冯平扬起双臂,示意周围,“改变!”
“就凭你那胳膊腿儿,你想改变啥?”冯燕有些好笑地问到。
“太多了,生活条件,家庭收入,居住环境,人际关系,社会地位……”冯平正絮絮叨叨地得兴起,头上突然挨了一脑锛儿,遂扭头对老姐怒目而视。
“满嘴跑火车,好好话!”冯燕皱着鼻子训他。
“好吧,呃,找个好活儿,多挣俩钱儿,找个妞儿,谈恋爱玩儿,娶俩媳妇儿,多生俩孩儿……其实我的人生目标就这么简单。”冯平看着老姐的眼睛,一本正经地,想了想又补充到,“真的。”
不出所料的,又挨一脑锛儿。
“我真不是故意耍贫的,姐,可我一看你就想胡八道,要不,你把脸儿背过去?”冯平这话倒是发自肺腑,看着实际年龄十九,可相貌清秀、身材娇如十五、六岁女孩的冯燕,他总是下意识地想起自己那相差不了几岁的大女儿,忍不住就想逗她。
冯燕拇指扣着食指,在冯平脑门儿上比划了两下,给他漆黑晶莹的眼眸注视着,不好意思再弹下去,果真便扭过脸,就听冯平幽幽地在身后到:
“前天喝了酒,挨了咱爹几个大巴掌,早晨醒过来,躺沙发上想了很多,觉得自己一下子长大了似的,想想少年时的调皮捣蛋,看看现在的一事无成,忍不住问我自己:我以后该咋办?
师傅常我xìng子偏激,练拳练得入了魔,忽视了武术本身的观赏xìng,别正规的武术比赛,连表演赛都不一定打得上,除了从事某些不太正经的行业或者沦落到街上当混混儿,否则想指望这身三脚猫的功夫谋个出身,怕是将来连老婆孩子都要陪着饿肚子。
爹娘现在还算年富力强,干得动活儿,可十年以后、二十年后呢,当他们老得蹬不动三轮、杀不了猪羊,又因为年轻时的劳苦落下一身伤病,没有退休工资,没有医疗保险,怕是连上医院看病都舍不得花钱——就算他们能攒下些积蓄,让咱们作儿女的不会太过辛苦,可现在计划生育抓得越来越紧,到咱们的下一辈,有太大的可能一对年轻人要养活四口甚至八口之家……姐你总不会天真到相信二十一世纪就真的实现**了吧?
思来想去,我就觉得,自己应该做啥事,考学也好,当兵也罢,甚至是学着村里的孩子去打短工也未尝不可——总得为爹娘还有咱姐俩的将来早作打算,人都‘三十前看父敬子,三十后看子敬父’,总不能等我活到三十好几,走到街上人家在背后指指戳戳地:瞧,冯长军家的子,不正干,没出息!如果可以,我更希望咱爹前面走着,人们在后面悄悄议论,那是人家冯平的老子……
当然,我还,暂时还干不了啥惊天动地的大事,所以就有劝爹娘先改行做别的买卖的打算,卖卤煮不是不能养家糊口,只是觉得跟爹娘起早贪黑的辛苦相比,做能力所及的生意应该不会更辛苦,收入反而会多一些。”
冯平头枕双手,想到哪哪,天马行空地乱扯一通,除了重生这档子事太过离奇不敢,倒是把这几天心中所想所谋吐露了三四成,怕得太多老姐理解不了,扭头看时有些惊讶,爹娘不知啥时从屋里出来,坐在老姐旁边正聚jīng会神地等着听下文。
“完了?”冯长军见儿子住口不语,回过神来左右看看老婆闺女,伸手亲昵地揉揉冯平的脑瓜,老怀宽慰地了句,“兔羔子长大了。”站起来挑帘回屋。
刘淑云也揉揉冯平的脑瓜,“赶明儿找人跟你介绍媳妇去,上不上高中再另,先把亲定了。”站起来挑帘回屋。
见冯燕有样学样地也伸手来揉自己脑袋,冯平没好气地拨开她的手,“唉,我了这么半天,你们给反应好不好,我可是酝酿了多半晌儿才营造的这气氛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