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如思性子极好。十分随和,又很活泼。
虽然为了庆祝清雾回家,厨里多烧了好几样菜肴。但都是挑选了清雾爱吃的家常菜做的。
夏如思却对这些菜肴赞不绝口。
而且,她的赞赏并非是夸夸其谈,而是神色认真,十分诚恳地说出来。
清雾就笑:“敢情你和我口味一样的了?”
“即便不是完全一样,兴许也差不多罢。”夏如思笑眯眯说道:“你这里的吃食,和我家的截然不同。我吃着新鲜,好吃。哎,我还得多吃你一碗饭,你可别心疼。”
“你喜欢我高兴还来不及。”清雾笑着让桃丝再去端饭,“平日里我不是和母亲一起吃,就是只能自己吃。如今有你和我一起,我可是高兴坏了。”
她这样一说,夏如思恍然记起来,柳府里就清雾一个女孩儿。她有三个哥哥,但是七八岁后就不能和哥哥们同桌而食了。
于是清雾这话可是大实话。
夏如思自己性子直爽,也很喜欢说话不绕圈子的。
见清雾这样直截了当地将心底话说出来,夏如思与她讲话时也没了顾忌:“你还好了,自己吃自在。在我家啊,我要和姐妹们一起吃。虽然热闹,但总不如自己一个人吃自在。”
清雾想了想,叹道:“看来各有利弊了。”
“可不是。”夏如思也叹了口气。
两个女孩儿顿了顿,相视一笑,都觉得和对方亲近了不少。
用膳过后,两人又吃过了芝麻糕。
夏如思说,柳府的点心也和她们家的不一样。她们家的甜糯一点,清雾这边的偏清淡爽口一些。
清雾想了想,应当是因为柳家在西北住了六年。喜欢的口味和在京城时多多少少有了点变化。
两个女孩儿便约定好,改天清雾得闲了,去夏府找夏如思玩。到时候夏如思也让府里做芝麻糕,让清雾尝尝看有何不同。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
吴夫人离去的时候,来西跨院寻过女孩儿们。
清雾说想要和夏姐姐再顽一会儿。
夏如思也道,想和柳妹妹多说会儿话。
吴夫人笑着与何氏道:“看她们姐妹俩亲的。也罢,你们就先说着话罢。等下你们安排好如思回家的事情便好。我家中有事,可是得先走了。”
大家便和吴夫人道了别。
虽说多留一会儿,但没过多久,终究还是到了离别的时候。
清雾特意让人将她的漂亮小马车收拾好,让夏如思坐她的车子回去。又要亲自送夏如思过去上车。
夏如思也不多推辞,笑着道了谢:“妹妹待我的好,我是记得的。往后妹妹若是有事情,尽管来找我。”
清雾说道:“那好。改日去你家的时候,我要吃双份的芝麻糕。你到时候可别心疼。”
“心疼甚么?别说双份了。我让人备好了十份等着你!”
两人说笑着,相携着往外行去。
说来也巧。刚到马车旁边的时候,恰好遇到了清雾的哥哥们。
他们三个听闻家中有女眷来了,晓得这个时候不能去打扰母亲妹妹,便一起去吴府寻吴林西玩了会儿。此时刚巧回来。
清雾看到了哥哥们,自然扬声打招呼。
夏如思知晓那是柳府的三位少爷,亦是朝着他们微微一笑。
只是夏如思不了解柳府的路。不知她刚才走的路再往前几步有一排凸起的石子围起来的一个路边小苗圃。抬眼看着远处的时候,脚步不停,竟是踩了上去。身子不稳,居然歪倒了。
清雾大急,忙扶了夏如思起身,连声问道:“怎么样了?可是伤到了?”
夏如思在众人面前出了糗,有些赧然。借了清雾相扶的力道站起身来,轻声道了声“无事”。
好在她性子爽利,缓了下神,便笑道:“这可是太难堪了。没仔细看路,居然就这么摔到了。”
“哪里是你不看路的关系?分明是我们在这里弄了这些石子,我却忘记了提醒你。”
说着话的功夫,柳岸汀和柳岸风也行了过来,细问夏如思状况如何。
唯有柳岸芷,没有立刻过来问候。反倒是在旁边停了颇久。半晌后,拿了个荷包递到了夏如思的面前,说道:“可有伤到?”
夏如思摇了摇头,笑道:“没有。只是摔一下罢了。并未有那么严重。”
柳岸芷颔首,“那就好。往后当心些。”
接过荷包一看,正是她之前一直挂在腰侧的那一个。许是刚才摔倒的时候掉在了地上,她没有留意到。
捏捏里面,东西都还在。
想到柳岸芷在那边低头四顾的模样,她有些了然。
——定然是这个少年帮她捡起来收好的。
夏如思寻觅了下那少年的身影。看他正立在弟弟妹妹的后面,便朝他望过去,道了声谢。
柳岸芷听闻,点了点头。这便和两个弟弟与女孩儿们道了别,先行进去了。
想到刚才的情形,清雾生怕夏如思对柳岸芷有什么不好的印象。
于是轻哼一声,与夏如思轻声道:“我这大哥,最是无趣。方才大家都好生问你怎么了,唯有他,半天不吭一声,闷嘴葫芦一个。你别介意。”
“他不好么?我倒不觉得。”夏如思笑道:“方才大家都在劝我安慰我,唯有他不动声色地帮我把东西重新收拾好,还给了我。我想,他只是不擅长表达罢了。其实人很不错。”
清雾倒是有些惊讶,“真的?我大哥有这么好?”
“那是自然。看他这般,应当是平日里极其爱护弟妹的罢。”
清雾闻言,笑着点点头,道:“这倒是。我们几个都是容易闯祸的。唯有大哥,四平八稳的,基本上不会出现这种状况。说起来,我们没少挨他的训。”
夏如思听了女孩儿略带点埋怨口气的话语,颇有些哭笑不得。
两人本就很投缘。经过了之前的聊天和玩耍,更是熟稔了些。夏如思与清雾说话时,便多了几分诚恳少了一些客套。
“做大哥的自然要这样。长子要撑起一个家来,谈何容易?你们啊,少给你大哥添乱了。他又要读书又要管着你们,也是不易。”
“是是是。”清雾笑眯眯地看着夏如思,“既然大哥那么好,那我往后少气他一些就是了。”
说着话的功夫,已经到了门口。
眼看分别在即,夏如思想了想,终究是问起了之前一直想说,但一直没有提及的问题。
“雾儿你如今在宫中任职……可还习惯?虽不知你那官职究竟是作何具体事项,但听闻你如寻常官员一般有休沐及其他休假,应当是做文官的罢?”
清雾没防备她会说起这个,瞬时间沉默了。不知该如何答起才好。
“原是我唐突了。这本是你的私事,我不该过问。”夏如思道:“只是我之前去群芳宴时,远远地看到了陛下。想着今日你我既是有缘相交,总得问个清楚明白我才能放心。”
清雾听闻,奇道:“夏姐姐当日也在群芳宴中?”
“是。”夏如思笑道:“只是我并不擅长作画。当日是在女红比试场上。离得不算太远,起了骚动后往那边看了看。只因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御林军阻挡,所以只瞧到了个模糊的身影。”
虽然那身影模糊,但她印象极深。即便那么多日过去,依然清晰地印在脑海。
——清冷。孤傲。双眸淡淡瞥向四周,带着睥睨天下的威势,让人瞬间呼吸一窒,透不过气来。
即便没有看清他的相貌,即便只是看了那么一眼,她却知道,这人是个不好相与的。
再听闻清雾的遭遇……
便愈发同情了。
惹到了帝师,又被那性子冷淡的帝王收去身边做官员,哪能讨得了好去?
看着夏如思眸中毫不遮掩的关切与担忧,清雾心下一暖,握了她的手道:“夏姐姐不必担忧。陛下其实性子极好。我只要做好了分内之事,旁的,就也无需担忧了。”
夏如思是断然不信她口中那“陛下性子极好”这句话的。只当清雾此刻报喜不报忧。于是叹了口气,回握了她的手。
看看四周没有旁人挨得近,夏如思在清雾耳边轻声道:“你自己好生注意着。须知伴君如伴虎。你是离他最近的官员,却也是最危险的一个。若是遇到事情不对,切忌旁的不要多管,保住自己最为重要。”
这话显然是在为清雾着想。
想她们统共不过见了两次面。虽谈得来,却远不到手帕交的友谊程度。夏如思却不避嫌,将这心底话如实讲了出来。
可见夏如思本身极其善良。担忧着她,就将话与她说了。
清雾感激夏如思待她的一片心意,用力点点头,道:“姐姐的话,我记住了。姐姐不必担忧。”
夏如思这便重新露出了释然而灿烂的笑容。
在家里待了一天,第二日晌午过后,清雾便起身往宫里赶去。
到了昭远殿外,她还未上台阶,便看到了一脸愁苦的小李子和于公公。
于是赶紧疾走几步过去,问道:“怎么了?可是遇到了甚么事情?”
看到是她,小李子顿时开心起来。
“陛下从昨儿开始就脸色不对。也不知怎的,连砸了四副茶盏了。”他苦笑道:“就盼着姑娘回来,劝劝陛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