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杨宁公开了身份之后,一时间场中都安静下来,每个人神色各有不同。
那猖狂的中年泼妇与灰衣汉子等人脸色都比较难看,那美丽宁静的大户小姐望着杨宁的目光很是惊讶、又带着些惋惜,而那楚慎行望向杨宁的目光则更加复杂,有惊讶,有钦佩,却也有些戒备与冷淡。
那郝梦阳最先反应过来,语气变得十分恭敬对杨宁道:“梦阳不知公公驾临鄙号,实在是失礼之极!请让在下为公公介绍,这位夫人乃是当今吏部左侍郎张大人的正室,也是在下至交好友文康兄的母亲,我们两家私交也是一向不错的!依在下看,今日之事……纯属是个误会,就算给鄙号带来些损失,只是小事情而已,公公看今日这事咱们就揭过去吧?”
妈的,我说从哪蹦出这么个没脑子的嚣张泼妇呢,原来却正是那张四维的结发妻子李如花,那个愚蠢到大闹登闻鼓而致使自己丈夫丢了内阁官职的极品傻蛋悍妇!她能有今日这等行为,却也不足为奇了!
郝梦阳这话明显是在打圆场,杨宁冷冷一笑道:“好啊,咱家今日便给你郝大才子一个面子,只要那汉子自废了他踹人的那条腿,再让这位张夫人向这位楚兄夫妇和那位小姐道歉,今日之事咱家便不再追究!”
此言一出,郝梦阳便皱起了眉头,那李如花脸上更是阴晴不定,看样子是在强忍着怒火。
“公公,要不这样,在下住宅就在后面,请诸位赏光过去,咱们大家坐下来慢慢谈,如何?”郝梦阳赔着笑道。
杨宁眉毛一挑,强忍住了难听的话出口,虽说自己根本不惧他一个郝家,但以后说不定什么地方还要借助这等巨富的家族,在这么多人面前还是要给这郝家少爷留个面子!
“郝公子,非是咱家不给你面子,今日我的人被打成了重伤,这个公道,我是一定要讨回来的!废话不多说,就刚才两条,这位张夫人做到了,今日这事便算完,若是做不到……!”
“要是做不到就怎样?”那李如花终于忍不住了,冲口而出道,“杨公公,您也不用在本夫人面前耍这些威风,你不过就是一个内宦而已,我们老爷可是堂堂的朝廷三品大员,你想仗势压我们一头,只怕是没门儿……!”
这李如花一边叫嚣着一边对杨宁指指点点,旁边郝梦阳在身后拉了拉她的衣襟,却被她一把撂开,还对郝梦阳道:“你甭拉我,你们郝家怕他,我们张家却不怕……!”
这话很是伤人,郝梦阳脸色顿时拉了下来,退到一旁,再也不发一言。
“本来今日之事本夫人给你留着面子,不想让大家伤了和气,可你既然这么嚣张,那本夫人就告诉你,你所提的两件事,我一件都不答应,你能把我怎么着?有本事,你到衙门告我去!”说着,李如花已是一副盛气凌人地样子。
杨宁一时间还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心里真就纳了闷:这世上怎么竟还有如此愚蠢、如此嚣张的泼妇?她难道就不知道自己与她家男人的恩怨交锋?难道她就不知道最近隆庆刚刚死了,她男人所站的高拱阵营已经要岌岌可危了么?难道她就不知道自己如今深得李贵妃与万历宠信,若是铁了心想整垮他们张家,还用得着上哪个衙门么?
也好,既然今日这张四维的愚蠢妻子与自己结下这“新仇”,再加上先前兰飞凤那的“旧恨”,该是对张四维动手的时候了!
那李如花得意洋洋地看着说不出话的杨宁,而杨宁沉默半响竟最终对李如花露出一个微笑,随即竖起大拇指道:“李如花,你厉害!看来,这事今日咱家是找不回来了,那就请你回家将今日发生的事告诉你家那‘三品大员’,然后就让他等着,不出几日,你们张家便会接到我杨宁的‘问候’了!请吧!”
杨宁说话语气平和,笑容淡淡,但却透着一股让人心神战栗的诡异,那李如花总算还没蠢到家,先是有些**,惊疑不定地望着杨宁,随即明显有些心神不安起来,她狠狠瞪了杨宁一眼,随即猛一挥手道:“我们走!”说罢便领着自己的丫鬟仆从头也不回地出了宝玉轩。
那灰衣汉子走到最后,神色有些凝重,杨宁突然开口道:“那汉子,够胆就留下性命!”
那灰衣汉子身形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戾光,转头盯紧杨宁道:“公公记好了,小民叫邓千乘,点苍门下,如今是侍郎府的护院……!”
杨宁冷冷打断这邓千乘道:“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你的名字咱家记下了!有句话咱家也请你记下,留好你那条腿,咱家很快便会派人来取!”
邓千乘狞笑一声道:“好,我邓千乘好歹在江湖上也有几分薄名,我倒要看看,公公如何将我这条腿取走!告辞!”说罢,他猛地一跺脚,转身出了宝玉轩,而他所跺脚处的宝玉轩铺地的青石,却已是留下一个深深地脚印。
众人都是一惊,那楚慎行望了那脚印一眼,又望望杨宁,彷佛对杨宁说话、又彷佛是自语道:“这人……功夫很可怕,刚才打斗显然只出了二三成力……!”
杨宁笑笑,不置可否,心里道:再厉害,能有小乐子厉害么,这邓千乘的一条腿,自己是废定了,谁让他伤了关雷呢!
想到关雷,杨宁便立刻想回去瞧瞧。没能奈何的了李如花,这是很扫面子的事,可杨宁却没丝毫异样,他先是走到楚慎行夫妇面前,微微一笑道:“楚公子,这林子大了,便什么鸟都有,今日之事,贤伉俪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改日咱家必会为你们讨回公道!”
那小巧娇美的娘子有些羞涩不安地望了望自己的夫君,楚慎行抱拳行礼道:“公公所言极是,今日之事多谢公公为我夫妇出头,在下在此多谢了!只是——,事情过去就算了,在下不敢再劳公公费心了!”
这楚慎行话虽说得客气,但话里明显带了些疏远之意,杨宁微皱眉头,这楚慎行未免有些差劲,好歹自己刚才为他如此出头,如今对自己却是这个态度!
不过随即一想,杨宁也便释然,对方是一个来京应考的寒门举子,而自己则是一个大太监,人家对自己有所疏远也是情有可原,在这个时代,太监、锦衣卫的身份都不怎么惹人待见,尤其是天下的读书人,更是对太监充满了鄙夷和敌意!
杨宁不愿再和这楚慎行多言,淡淡道:“既然如此,咱家就先告辞了!再次咱家预祝楚公子春闱高中!”
楚慎行微微一愣,随即便跟道:“多谢公公吉言!”
杨宁转身便向外走,水灵、韩玉娘、岳风紧跟其后,却听得郝梦阳说了一句,“公公且慢!”
杨宁转回身来,望着郝梦阳道:“郝才子还有何事?莫不是想要咱家赔偿这里的损失?”
郝梦阳急忙笑道:“公公说笑了,在下岂敢!公公既来到了鄙号,能否赏光到鄙府一坐?若是公公就这么走了,被家父知道,在下肯定要被家父骂死了!上次公公主持募捐赈济灾民,家父就对公公一直钦佩不已,直言公公此举乃是感天动地,我郝家也以实际行动支持公公,捐了两万两,虽然不多,但也算尽一份心意罢了!”
杨宁心里不由暗暗好笑:这郝梦阳啰里啰嗦、扯东扯西,无非就是想和自己攀上关系罢了!想到这一点,杨宁也不得不感叹权势地位的重要,想当初,在天然居斗对联时,这“逍遥才子”面对自己是何等的高高在上、潇洒自如,如今自己有了这么身份,他在自己面前哪还潇洒地起来,只剩下刻意讨好巴结了!
“郝公子,咱家得纠正你一点,募捐赈灾的善举,那可都是两位娘娘的无上功德,杨宁怎敢居功?郝公子刚才那话可不能乱说……!”
“啊,是是是,公公所言甚是,在下出言有误,出言有误啊!”郝梦阳急忙附和道。
杨宁点头继续道:“今日咱家还有事,改日再到府上拜会吧!请郝公子转告令尊,咱家多谢他对咱家的支持,那‘功德碑’上头一个名字,便是令尊……哦对了,贵妃娘娘对你们郝家、对令尊,也是赞许有加啊!”
郝梦阳眼里闪过一丝喜色,“公公说的可是……,呃,真没想到贵妃娘娘竟如此看重我们郝家,这可真是……呵,托了公公福了!”
自己瞎编一句,扯上李贵妃,这郝梦阳竟高兴成这样,真是让人意外,不过杨宁一想也便释然,郝家再怎么富有,也只是个商贾而已,李贵妃却是尊贵的贵妃娘娘,更何况如今更是皇上的亲生母亲,可以说是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人物,这郝梦阳得知被李贵妃注意,能不受宠若惊么!
想到李贵妃,杨宁自然便想到了刚才看中的那座“白玉观音”,他心里一动,既然这郝梦阳如此表现,那说不得得让他们郝家再“出回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