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等不及第二日再说。
由于伤痛,母亲和她一同睡觉,拥抱入睡,互相取暖,鼓励。谁又能睡得着呢,睡不着的,两人宽慰对方,好好休息一番,还有一场大战要打。可事实上,都是闭眼假寐,心事重重。泪水溢满眼窝,却憋足了尽不让它留下来,深怕旁边的人发现。又不敢随意翻身,怕吵醒对方。让对方发现自己的苦楚。
于是两个人直到后半夜,才真正迷迷糊糊睡去。
清晨,是被苏姨的声音叫醒的。
苏姨的声音急急忙忙,透着无限的焦急与害怕似的。
方圆圆神经清醒过来,意识到大难临头。
母亲因为晚上忧虑过久,身子骨本就柔弱,头痛难忍,听见苏姨的声音,捂着头支起身子,埋怨道,“怎么大吼大叫,家中已经支离破碎,哪里还值得大惊小怪。”
母亲快要自我放弃了。
心中满满的都是绝望。
方圆圆何尝不是呢。
她是更加绝望的。
她亦是有气无力对苏姨说,“有什么事,慢慢说吧。”
她已经做好心里准备了,父亲发生这么大的事,她心中再怎么痛苦,即使每日泪流满面,难道就能够解决问题吗?不会的,该发生的都会发生的。
方圆圆多么希望自己也相信命运,相信每个人的出生就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会经历什么,会失去什么。
那么她不会这么难过。
偏偏她自心中没那么信任。
所以这般痛苦。
心脏每日都抽痛。
又一次作了心理建设的方圆圆,迟迟等不来苏姨的话。
一抬头,见苏姨目光低垂,两手握着自己,扭扭捏捏,似有难言之隐。
母亲实在受不的这样的一惊一乍,提高声音,“说吧,作出这表情做甚,弄得我心中更加六神无主。”
苏姨欲言又止的瞧瞧方圆圆。似是这件大事与她有大关系。
方圆圆站在苏姨面前,“说吧,与我有关?”
苏姨终于开口,小心翼翼的瞧着方圆圆的脸色,“是长途来电……”
长途来电?是鲁城吗?方圆圆心中然气希望,那么是谁。是邓晴还是蒙瑜?否管是谁,只要能与他们有所联系,终归是最好的了。
她面上终于展开了笑脸,一脸苍白激动都红润起来。
她嘻滋滋得等待着苏姨把重要消息告知她。
谁想苏姨见了她表情,又一次低下头去。
苏姨真是最不干脆的一个。
说什么都吞吞吐吐,大喘气的。也不管旁人看她这样多么难受。
方圆圆也是快忍不住要发火了。
苏姨终于悠悠的吐了出来,“是鲁城蒙家的电话……”
果然,果然是的。
终于有蒙瑜的消息了。
这是近几日,方圆圆最开心的事了。
她急步上身,手激动颤抖的搭在苏姨肩上,“是蒙瑜吗?”
苏姨深觉肩膀上的疼痛,方圆圆用力过猛。
方圆圆有所觉悟,放下手来,“抱歉,我是太高兴了。”
语气却并不抱歉,因为真是太高兴的缘故。
她管不得那么许多。
苏姨见方圆圆如此样子,更是不知如何开口。
在方圆圆的明亮的带有期待的漆黑大眼睛中,苏姨别开眼神,一鼓作气说,“小姐,蒙家说,说……”
方圆圆睁大眼睛留神听着。
苏姨眼睛一闭,心一横,“说,说蒙少爷死了!!”
方圆圆大大的眼睛木愣愣的睁着,脸色却是瞬间拉了下来,刚刚红润起来的脸庞突然间又苍白一片。
她嘴唇哆嗦,脸色惨白。
倒是还躺在床上的母亲尚先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苏姨扶住摇摇欲坠的方圆圆,知道这打击多么大,所以听到夫人的问话,她都不愿意作声,太残忍了。
之前她便见证了小姐和蒙少爷的误会,和解,甜蜜,恩爱。
如今,如今,阴阳两隔。
更何况,何况方家出了这么大的变故。
这一记一记的重锤落下,雪上加霜,谁受得了。
苏姨想着都落下泪来。
“小姐,小姐,你要振作呀。”
人死不得复生。活着的人一轮一轮还是麻木的活下去。
母亲摊坐在床上,唉声叹气,“厄运,厄运……报应”
方圆圆如被雷击中,“什么报应,没有报应,好人怎么会有报应。”她突然之间转过头,漆黑的眼睛散发出咄咄逼人的气势,“苏姨,你乱说什么呢!蒙瑜怎么可能突然间死了,怎么可能。他怎么会舍得。苏姨,这么艰难的时候,你竟乱说些什么。”
苏姨被方圆圆眼神凌迟千百遍,害怕的直觉的摇头,差点忍不住扇打自己耳光,“是的,是的,我乱说。我听错了,听错了。”
在方圆圆游神放松的时刻,苏姨拖着软弱的腿出了房间。
小姐太可怖了。
像要杀人一般。
她怎么蠢得在这时候去告诉这种事情。
真是不识时务。
既然只是佣人,管好自己的事就行,在这非常时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干什么不动脑子的。
苏姨摸着自己狂跳的心,一点点平复下来。
有其他佣人看见瘫软在地上的苏姨来问,“苏姨?”
小佣人扶起苏姨到一旁坐下。
苏姨还是颇有一种劫后余生感。
“你告诉小姐了吗?”小佣人小心问道。
苏姨连忙做不可说,禁声的模样,“嘘,别说,别说。”
小姐要伤心死了,若是得了失心疯才坏了。
小佣人立马明白过来,但是并不急着离开,隔了半响,才说,“可是还有件事得告诉小姐夫人。”
苏姨中气不足,不以为意的问,“什么事?”
“刚才公司那边打来电话,说是警察到了公司那边,正在查封检查。”
“什么查封检查?”
小佣人委屈,“我听不懂,只是叫小姐夫人赶快去一趟。”
“我这时候怎么敢再去打扰她们,不要命了,我还想在多活几年。”
小佣人更加没有主意,“那可怎么办?”
苏姨沉默不语。
两人面对面尴尬的坐着。
终于还是苏姨先一步出口,“装作不知道吧。”
苏姨见证太多大家族的陨落了。
在她眼中,方家节气已败,快了快了。
她还是早做打算罢了。
这方的苏姨们绝望,打算重找下家。
那方的主人哪里还有下家可找。
一辈子的伤心事集中在一起发生了。
悲剧提早了好多年。
母亲揪心的看着无声哭泣,眼神空洞的女儿,“苏姨都说了是听错了,听错了,你还哭什么。”
哭什么。方圆圆不知道啊,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哭了。
她不相信啊,她坚信蒙瑜不会发生任何意外,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的,她心中是坚信的。
为什么还是哭了。
蒙瑜,一想起他,方圆圆眼前就浮现出他的邪笑,他的幽默,他的轮廓,他温暖的手,宽阔的胸膛……他宛如笑意缠绵的望着她呢。
他说了的,叫她电话与他。
对了,打电话给他。
他们的专属电话,现在说不定能够打通的。
她带着一张落满泪珠的脸求着母亲,“母亲,蒙瑜说了,要我打电话给他的。电话,电话呢。”
她起身四处翻找。
母亲抱住失控的女儿,安抚她,“电话,我们马上去打电话,打电话。下次见了蒙瑜,咱们一定刮了他皮。”
方圆圆找到电话,手指哆哆嗦嗦的按出号码,另一只手紧紧握住母亲的手,母亲手心都被方圆圆的手指插了进去,鲜血直流,方圆圆犹不自知,母亲才是最最疼痛,为着女儿,还是得忍住不发声。
一遍又一遍的尝试等待,电话那头始终提示请留言。
方圆圆手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嘴里不断的嘟囔,“接电话呀,快接电话呀……”
母亲在一旁只能做无用功,“不着急,或许现在他正有急事,不能接你电话。”
“急事,已经好几天了,好几天都不能联系他,他总得有个空闲……”
“你不是回来了?他那里得知这些。”
母亲不停的辩驳。
在她心中,与女儿的快乐伤痛相比,蒙瑜不占地位。 她没那么伤心蒙瑜究竟如何了,她只关心她的女儿,心情是否愉快,手是否放松不颤抖,眼睛是否明亮。
作为母亲,她只关心这些。
方圆圆气血上涌。
脑袋昏沉,又如被石头击中般的钝痛。
母亲让她放松身体。
“深呼吸,你平静一下自己情绪,不要这么快随意妄自判断,事情不会更糟了,它断不会因为你多流一滴泪多皱一分钟的眉而有所好转,你看你父亲发生这样的事能有什么办法,他还是得待在里面出不来。我们要淡定下来,脑子才会更加沉明,才有机会找出办法,母亲一样痛苦,还是得自我努力,圆圆,你也是。”母亲顿了顿声,“何况,你还没亲眼所见,所有说法都只能起怀疑,当不得真。”
不清楚方圆圆是自欺欺人骗自己,还是真被母亲说服,她真的稍稍平静了下来。
她说,“母亲,你去叫苏姨来一下吧。”
苏姨被点名指姓,怀着戚戚的害怕忐忑的心情上前,看清小姐由于流泪,肿的跟核桃大的眼睛,还有不知是气的还是怎么导致的绯红的脸颊。
“小姐…”她声音低不可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