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特工第一天
胶卷冲洗出来了，果然如之前所料，均为高俊身边那个神秘蒙纱女人的正面或侧身像！
经乔某辨认，照片中人正是他在江边见过的神秘女人。自然，他没敢透露，他曾见过她两次。
王岩却盯着他问：“你仅见过她一面，并且是夜晚，怎么能如此肯定？”
不敢有丝毫的犹豫，乔某马上以十分肯定的口吻说：“每个人都具有其独有的体态特征，且在那种特殊情形下，这个女人给我的印象太深刻了，不是其他人所能比拟的。”
王岩和范轩杰互换了一个眼神。无须再要去证明什么，高俊日谍的嫌疑彻底洗清。同时间，他俩的眼睛均一亮：留着这小子大有好处。
于是，范轩杰笑着问乔某，今天他来算不算正式报到。
乔某狡黠地一笑说：“今天才第二天，还是算了吧。我听说过你们工作起来没白天黑夜的，我得好好珍惜余下的二十四个小时，明天这个点我准时来报到。走啰！”说完，唯恐有人拉着他似的，拔脚往外便跑。
正好，范轩杰想趁三个当事人在这儿，好好说道怎么处置他。他首先问郑传风：“这小子怎么样？”
郑传风回他四个字：可堪大用，却又加上一句：“现在就看你用不用他了。”
范轩杰把球踢给王岩：“你最有发言权了。”
王岩当即踢还给他：“他现在是你的人了，与我无关。”
哈哈一笑。范轩杰说：“其实咱们三人一个意思，这个秘密也就在咱仨心中。一定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或者你们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我说的可对？”
抛开明哲保身的私心杂念，勇于承担责任，关在这屋里的三个人彼此间心照不宣，事情完全可以另外一种方式解决。高俊误为日谍一事即使上报，依照家丑不可外扬之定律，无论军令部、军情局，抑或上至国防部，对此所采取的策略不外乎只抑不扬。
或者，这个秘密暂局限于包括乔某在内的四个人当中，至于日后挖出潜藏在军令部那个真正的日谍，或可编撰成另一个版本的故事。
潜台词则是，高俊汉奸、日谍的罪名一生都无法洗脱而背定了！
杀一个活着的将来对党国有用的人，和为一个已经死了的本身有污点的人正名，孰轻孰重？
范轩杰倾向于后者，即此事秘而不宣，前者的变数太大，尤对王岩不利，他可是范轩杰预备崁进军令部特务机构的楔子。而相较于王岩来说，他亦乐于选择后者，对他有着更为特殊的意义。
至于郑传风，他是范轩杰的心腹，反叛范轩杰的可能性不大，即便将来的某一天，此事以某种形式曝光，却已经是昨日黄花，意义不大，与当事人基本无碍了。
此页就此翻过。
不仅范轩杰、王岩，就连郑传风，三个人均深深地吁出一口长气。为给两位长官留出密谈的空间，郑传风告辞而去。
果然，郑传风一出门，范轩杰便问王岩，对个人的前程有何打算。
王岩开玩笑说：“现在的我犹如无根的浮萍，飘到哪算哪，谁收留我我就喊谁大爷。”
范轩杰讽他一句“矫情”，然后极认真地说：“鉴于你的功劳，上峰一定有所安排。估计给你两个选择，或留在军情局或在军令部谋个职位。你该不会要求上前线杀鬼子吧？”
岂知王岩仍然以开玩笑的口吻说：“我就担心留在你这儿没有好果子吃，一山容不得二虎嘛！”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范轩杰说：“想在这儿超越我，除非我想让你超越，否则免谈。”
王岩遂认真道：“高俊身后事一天不了，我一天也不会离开军令部一厅，只能以这种方式告慰他在天之灵。”
范轩杰点头道：“太好了！孔局长也是这个意思，但他的本意却是欲拿下军令部这一块，也算殊途同归了。”
王岩说：“那是后话。我现在着力于揪出那个真正的细作，一天不办了他，我一天寝食难安。”
范轩杰于是问：“你已经着手了？”
王岩点点头说：“已经布下一粒棋子了，希望能达到奇兵的效果。”
此时，正在悦来客栈通读王岩藏在床头柜抽屉底板背面有关资料的凌剑飞，自然不知王岩对他所寄予的厚望。
资料显示，被调查人名叫靳连成，军令部一厅庶务处处长，不仅附有照片，他的体貌特征、业余爱好、性格脾气、家庭住址成员等等均一一标明。
凌剑飞的具体任务是跟踪调查其办公期间外的一切活动。看到这里，他不禁咋舌，还不累死我呀，我铁人哪！
楼下伙计在喊，有他的电话。他下楼来到柜台前，却没见着电话机。掌柜的朝门口那块儿的电话机努了下嘴说，特地放那儿的，谁没有个私密呢。
凌剑飞取过话筒，里面一个很年轻的声音说，他是小安，问他资料看完了没。
他性急地说：“看是看完了，可是……”
小安笑着说：“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是吗？晚上七点，福清路街角，我开车来接你。过时不候喔。”啪，电话挂了。
傍晚六点，凌剑飞走出悦来客栈，路过一家小饭铺，进去要了两个小炒两碗米饭，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内，狼吞虎咽进了肚子里，引得旁桌的食客就看他吃了，好胃口。为琢磨消化靳连成的资料，午饭他都省了，把在学校里的那股孜孜不倦的干劲发扬光大到极致。
按照与小安的约定，他准时出现在福清路街角。早了不妥，一个小伙子单独一人在街边徘徊，会引人侧目。晚了自然不成，这是干秘密工作必须遵守的原则。
晚上七点这个点，街上步行的人多，车少。由静安路方向开来一辆雪佛兰轿车，远远看去，司机是个挺干练的年轻人，与电话里的那个声音基本吻合。凌剑飞慢慢朝着它走去，预备在它停下或缓行的瞬间一跃而上。心里正这么想着时，他突然发现“雪佛兰”二十余米的后面缀了辆奥斯丁车。问题不在这辆车上，而是车后座上的人，正半欠着身体一双眼睛紧盯着“雪佛兰。”
依照在短训班学到的跟踪反跟踪理论，这个人的专业素养显然不达标，心太切捣致动作变形，极易被人识破。
王岩交给自己的是个机密性质的任务，就是为了防止靳连成或他的同伙“认熟”，才派他这个初出茅庐的小辈打前阵。由于不知“雪佛兰”上的小安是否察觉，凌剑飞临时决定中断与他的接头，在“雪佛兰”距他五六米远处时，毅然而巧妙地折身进了街边的一家店铺。“雪佛兰”几乎与他擦肩而过，并未作停顿朝前开去，堪称默契。
从店铺的临街玻璃窗向外看，“奥斯丁”确实在紧盯着“雪佛兰”，凌剑飞暗自庆幸自己的果决，他会在附近逗留半小时以待小安回头，之后撤。
小安发现自己被人跟踪，是在一刻钟前，“奥斯丁”跟了他三条街。是否中断与凌剑飞的接头，本身没什么问题，要命的是自己将带他去见的那拨人漂浮不定，再想找到他们不知是哪天的事了，一切只能见机行事。
当远远看见街边的凌剑飞时，小安准备经过他身边时轰一脚油门，同时予他以暗示。没想到这小子业已发现了跟踪自己的车，那一个巧妙的转身简直令他禁不住在心里大赞一声“好小子。”之后，他在一家百货商店门口泊好车，进入商店三两下摆脱了追踪的人，折返身去寻凌剑飞。
拐过街角，霓虹灯下一家叫做“迪尼”的酒吧附近，小安看见凌剑飞手里拿了支玫瑰花，形态和表情均显示他欲与情人幽会。小安一下就喜欢上了这小子的机智，遂诚心想逗他玩玩，在经过他身边时，猛地一下从他手中夺下那支玫瑰花。
未曾想，凌剑飞扭头看向他的目光是极冷静的，弄得他好生尴尬，赶紧递上接头暗语：安否？凌剑飞回答俩字：凌某。
俩人左右环顾一眼，一前一后离开原地，然后分别叫了人力车。凌剑飞的身体刚刚靠下，忽然一下拿右手掩了面，待人力车跑了段路，他放下手回首瞧了眼，嘴里自言自语了声“该着你小子春风得意啊”，满面落寞之色。
在距岚山尚有二百多米时，小安让车停下了。自己突然被人盯上，在尚不知对方的底细之前，万事须得小心谨慎，放平常就直奔岚山得了。
原地候着了凌剑飞，小安朝他肩头捶了一拳赞道：“小子，是块干特工的料，滴水不漏啊！”
回以一笑，凌剑飞说：“我看过王叔给我的资料，不应该啊，什么人会盯上你？”
摇了下头小安说：“暂时还不清楚，是有些蹊跷，先顾了眼下再说，咱们去那上边。”
岚山虽称作山，纵百余米，横不过二百，一个小山岗而已。山上有座不知建于何年代的小庙，小安今晚的目的地就是这儿。此时此刻，整座山岗上漆黑一片，的确是个“干坏事”的适宜之地。
小安领着凌剑飞悄然摸近兀立岚山南侧的小庙，食、中指放进嘴里，发出一声尖利的口啸。少顷，小庙方向回应了两声，夜色中四个黑影身法敏捷地朝这边奔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