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死局
答案是，没有。
无论他抑或小霍还是王岩，均未从段定一的表现或神情上看出任何的蛛丝马迹，他该上班上班，该打牌打牌，上下班途中从不在外逗留，连续三个晚上，他也从未走出过家门半步。
“在这种所谓的正常背后其实掩盖着一种不正常。一个男人，况且是个官至少将级别的军人，每天晚上竟没有应酬也不会朋友？正常吗？会否是一种刻意的掩蔽或回避？”范轩杰首先给段定一的“正常”画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此刻，在他的办公室里，小霍和凌剑飞均在，加上一个王岩，四个人针对三天来所了解到的情况做一个总结和最初的判断。
暗中跟着闵淑芳的那两对男女出于什么目的？是盯梢还是保护？凌剑飞和小霍的看法均趋向于后者。因为这两对男女总是出现在固定的时间固定的场合，并且每天均是“护送”闵淑芳进了家门后当即走人，不作停留，盯人没这么个盯法的。
这两对男女究竟是什么人？中国人？日本人？经王岩多方打探，这些人既不是特务处宣嘉伦的手下，也非作战处段定一的人。那么若是中国人谁会盯上段定一？出于什么目的？似乎没有。若是仇家，何苦如此大费周章。
若是日本人，他们这么做的目的要达到一种什么样的意图？挟段定一的家人以令段定一？但种种迹象却在表明，并非如此，日本人完全没有必要支出这么多无谓的人力和时间，枣宜会战高端军事情报已然处于泄密当中。若论保护他的家人，则更没有这种必要了，即便段定一出卖情报，依据目前的状况，最佳的保护手段无为胜过有为。
范轩杰昨天曾过来暗中瞧了一眼。以他一向吹嘘的识别日本人的独特眼光，也没给出个准确结论。他那一套只能哄哄他的秘书池蓉那样的小丫头，一名职业特工若真能被他一眼识破，还要他那个特二处干嘛。
“既非中国人又非日本人，难道是外星人不成？那我们不白白忙活三天了？”小霍着急了。
“怎么可能，至少那个修鞋匠身上或许有文章可做。他与那两对男女应该不是一伙的，他似乎在起着某种监视的作用。若要论日本人在其中耍什么花活，这个鞋匠倒值得怀疑。”凌剑飞说。
“老范，你得加紧查出这两对男女的底细，揭开谜底或许就在这上面了。都三天了，你到底查出了什么没有？”王岩对范轩杰发着牢骚。
范轩杰苦笑着说：“你当我是如来佛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如果这些人是段定一军队上的人，怎么查？从何查起？抗战打到今天，多少部队的建制、番号早就面目全非了。再则，踏出重庆就是一个死字，为这种还没影的事，我派谁去，谁又愿意去？”
王岩当即着急了：“那你的意思就是这事你不管了？”
范轩杰安慰他道：“谁说了不管？但要看值不值。这事还要深入一层，我方好采取对策。”
若有所思的凌剑飞道：“这两对男女住在同一家客栈里，除了到点出现在段定一家附近和学校外，他们哪都不去。如果他们真是段定一以前军队上的同僚，就一定是出于保护他的家人的目的，那段定一就真的有问题了。可他这么做岂不是有点儿不打自招的味道？况且他这么做的实际意义我却有点儿揣摩不透。他防谁呢？”
王岩频频点头道：“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防咱们似乎没这个必要也没到那个火候。若是防日本人，他给了日本人好，日本人又岂会加害于他，岂不矛盾？若日本人真要这么做，他那点儿人手还不够塞牙缝的。这两天我是越琢磨越糊涂。”
小霍这时问凌剑飞，依他的观察，闵淑芳知不知道有人跟在她后面。凌剑飞想了想说：“这可难说。我是从没见她往后瞅过一眼，对此似乎毫无察觉，这是个看上去既淡定却又有些忧郁的女人。不过，这个事我们似乎应该弄清楚，采取某种较隐蔽的方式，并且能达到一石二鸟的效果。”
小霍当即明白地说，这事他来安排。
第二天下午两点，段定一午睡起床后，和夫人一道乘车送儿子小阳上学。车子到了学校门口，小阳跳下车奔了校门口，闵淑芳与丈夫挥手道别，与前几日一样，她一路慢慢走着去了附近的小公园。
初夏时节，鸟语花香微风徐徐，午后的公园里，大都是附近的老太太老大爷在遛弯，少许几对情侣在湖边的背阴处窃窃私语卿卿我我。
清秀娴雅的闵淑芳沿着湖边走了走，来到一棵柳树下的石凳上坐了下来，撩眼望了望湖面，沉思少许后，从手袋里拿出一本书看了起来。在有心人的眼里，如这般的女子，手里拿着本书坐在湖边，时而看几页书，时而蹙眉沉思，颇有一番别致的风情和独特的意境。
凌剑飞远远地瞧着，心里在想，像她这样的美丽少妇，丈夫事业有成，儿女成双，会有着一种什么样解不开的愁绪？且看她着一身碎花裙静静地坐在水边，手里捧着一本书，那一副娴雅时而若有所思的姿态，很能撩起男人欲亲近的绮念。
蓦然，湖畔的宁静被一声尖利的唿哨声所打破，两名勾肩搭背的青年男子脚步略趔趄地闯入了凌剑飞的视线，瞧俩醉眼醺醺的样儿，一看即知是从哪灌了猫尿跑这儿找乐子来了，一路沿湖畔踉跄走来，嘴里胡乱咋呼着渐渐靠近了柳树下看着书的闵淑芳。
为这俩的动静所惊吓的闵淑芳，抬头看了他俩一眼，眉头微蹙地站了起来，合上手里的书准备离开。
俩醉汉似乎才觑见她，其中一个的俩眼一痴便惊叫道：“好美美的小娘子，不好意思惊扰你了。”
另一个推开这位，横身拦住闵淑芳的去路：“小娘子，别走啊，多美的景色啊，陪我们哥俩聊聊呗。”
闵淑芳稍退一步，冷颜相向道：“请让开，朗朗乾坤之下请自重。”
这位似被她这副凛然的姿态一下惹恼了：“你说谁不自重呢？又没把你怎么着，装什么淑女？”说着，伸手往闵淑芳脸上摸去。
闵淑芳的脸上顿时飞了一重红晕，转身准备绕过树走人，却被另一位堵住了，张开双臂似欲将她搂进怀里。从未遭此羞辱的闵淑芳脸色登时气得煞白，突然抡起右手一耳光搧去。
“啪”的一声脆响，打人的和被打的均一下怔住了。
这时，自这两名醉汉露面一直在二十米外静观的一对男女，悄悄地欺了过来。那被打的恼羞成怒喝一声“臭娘们，老子的一张脸是你打得的”，抡起右臂准备还回去，举在半空却落不下去了。
“放手！你哪儿钻出来的，在我的地盘上玩英雄救美，不想活了？”手被拽住的这位一副无赖相瞪着蓦然现身的这对男女喝道。
“这位女士刚才已经说了，请自重。别自讨苦吃！”一口京片子的男青年摔开他的手，并不想把事闹大。
此时的闵淑芳却事不关己地欲掉头走人。另一位正欲堵上去，男青年喝一声“给我站住”，这俩便找上他了，推推搡搡间，连凌剑飞都没怎么看清楚，这俩突然一下就趴地上了。
这边打闹着，而闵淑芳却已快步离开了，那位女青年则继续尾随在她的身后。
很显然，闵淑芳是知道她身后跟随人的存在的，作为一名知性女子，她不可能在有人出手相救之际，如此淡定漠然地走人，而那两对男女相随的目的亦很单纯，就是为了暗中保护她。同时，也基本可以断定，这批人最大的可能性是段定一请来的军队上的同僚。
段定一身上有事！但却云山雾罩。
他为何请人暗里保护家人？遭遇恐吓胁迫而不得已？但以他个人的力量抗衡特高课如何也说不过去。那么另有一种可能，他曾向日本人提供情报而不愿继续出卖一个中国人的灵魂，在幡然醒悟的情况下所采取的迫不得已的个人行为。
“也不对。”范轩杰对王岩的猜测予以了断然否决。“在家人的生命受到胁迫的情形下，他尚能正常地上下班，且跟你一道甩扑克，他的镇定自如也未免太超常了。请来区区的几个人就能在特高课的眼皮子底下保护家人的安全，这也太幼稚了吧？老王，且问你，若你遇到这样的情况会采取什么样的措施，想想？”
“转移家人。”王岩毫不犹豫做出选择。“他应该有大把的时间这么做。老范，我真被他给弄糊涂了，你到底怎么想的，给我说说。”
“或者我们可以理解为一种预防措施，而非正在进行时的应对方法。”范轩杰也只能揣度。“但似乎缺少一个前提，他是在感受到这种威胁的情形下才有所为，那么他的这种感受从何而来？”
一旁的凌剑飞顿然领悟道：“这个问题似乎应该回到最开初闵淑芳打的那个电话上。她在给谁打？为何不在家里打？是否段定一的授意？她为何伤悲？”
问题他是提出来了，谁能予作答？
看着范轩杰和王岩似也作答不上，这时候的凌剑飞突然想起了被范轩杰称之为赛诸葛的乔某。他答不答得上且不论，但他应该是拿得出办法来的。
于是，凌剑飞设想自己站在乔某的思路和角度上，他会拿出一个什么样的办法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