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青猛地抬头,用十分惊讶的目光看向了慕容子骞。他懒洋洋地在那儿坐着,好像说出来的就是简单的事实一般。他刚才的语气不失恭敬,但是却有一丝让人无法忽略的警告,似乎在提醒祁皇叔,虽然他辈分比自己大,但是在身份地位上,慕容子骞还是凌驾于祁皇叔之上的。
“若是如此,那真是对叶姑娘失敬了。”祁皇叔嘴角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一点也没有歉意地对程安青道歉道。但即使道歉了,祁皇叔还是嘴上不饶人道,“我还真没想到,王爷您会看上这样的女子,让她成为您的王妃。不知夏瑶公主有何感想呢。”
“这便是我的事了,与您此行的目的无关。”慕容子骞淡淡地说道,无视了祁皇叔的冷嘲热讽,“顺便说一句,皇上也亲口要求了叶青出席婚礼。”
“看来你果然有些能耐。”祁皇叔冷笑着对程安青说道,“似乎许多人都想要护着你呢。”
程安青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满脑子里都是慕容子骞刚才的话。
她是我未过门的王妃。
王妃?竟然是王妃?慕容子骞竟然没有赞同着祁皇叔的话,和他一起顺带羞辱一下自己吗?记得他上次在议事大厅中,在众多大臣的面前羞辱叶青羞辱得还很来劲儿嘛。他口中的王妃是什么意思?他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堂堂的王爷在皇叔面前说出了这样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似乎不大好再收回来了吧。
一阵纷乱过后,程安青又突然意识到,自己要担心的好像不止这一件事。刚才慕容子骞好像还提到了……婚礼?
“什么婚礼?”程安青一想到此处,就一下子没控制住抬头直接问了出来。
“啊,看来你还不知道。”祁皇叔饶有兴致地说道,“皇上赐婚,将我的女儿沐莲郡主许配给了慕容府的大公子。”
“什么?!”程安青震惊地望向了慕容子墨,他正看着另一个方向,但是程安青有种感觉,那就是慕容子墨前一秒还是看着自己的。“不……”
“不什么?”祁皇叔来了兴致,看到叶青如此震惊,他倒也有些奇怪,因为根据叶青现在的身份,也就是未来的慕容王妃,慕容子墨的弟妹,应该为慕容子墨感到高兴才是,但是叶青现在的表情他可看不出一丝一毫的高兴来。作为商人所拥有的敏锐直觉告诉祁皇叔这里面定有猫腻。“是不可能,还是不行?”
程安青也知道自己失态了,立刻换了一副态度道:“那我应该恭喜子墨了。”但不知为何,她虽然的确是为子墨高兴的,心里却隐隐作痛。叶青所遗留下来的记忆所带来的感觉挥之不去,让人十分痛苦,而在此时却尤为的强烈。
程安青明白,若是叶青深爱着慕容子墨,那么当慕容子墨要成亲的话,叶青必定会痛苦不堪。但程安青现在内心感到的痛苦似乎越来越强烈,已经让她难以承受了。
叶青是有多么地爱慕容子墨。
“我……我身体有些不适,请允许我先告退了。”程安青觉得无法在此停留,免得露馅,立刻说道,但也不等慕容子骞同意,便失礼地转身快步离开了这个地方,回到了青鸾阁。
“子墨,看来你这位未来的弟妹真的是很关心你呢。”祁皇叔见叶青如此心里便明白了,故意开玩笑道。
“皇叔您说笑了。”慕容子墨的脸色很不好,勉强应道。
“我去看看她。”慕容子骞站了起来,匆忙离开了亭子。他又何尝看不出端倪呢。他胸口中燃烧着妒意,但还不至于让他失去理智。他却极想要去质问叶青,为何刚才如此失态,而她是否还能说出自己与慕容子墨毫无关系的谎言来。他不是随随便便地说出了刚才那句话的,他的确有意想要娶叶青为妃。正如他一直以来所想的,能成为他王妃的就只有一个人,他所认定了的那个人。若是叶青已经有意于慕容子墨……
慕容子骞来到了青鸾阁之中,脑子里杂乱无章,他已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件事了。若是叶青真的有意于慕容子墨,他只希望叶青别再欺瞒自己了。至于怎么处理叶青,他还不愿想到那个地步。
叶青就站在青鸾阁的前院,她对着一株桃树,背影竟有些凄凉。
慕容子骞放慢了脚步,缓缓走了上去,轻轻扶住了她的肩。他震惊地发现她竟然在哭泣。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了下来,眼底是数不尽的悲伤。她徐徐地抬眼看向了自己,目光简直可以令人心碎。
如此脆弱也如此美丽,令人为之动容,忍不住想要去呵护,她的眼泪甚至可以让人为之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慕容子骞深深地凝望着叶青的眼睛,在那一刹那,只想要葬在她的明亮的乌眸之中,永远沉浸在这片深邃里。
但是慕容子骞突然意识到,她却是在为慕容子墨哭泣,不是在为自己。
想到这儿,慕容子骞扶住叶青肩膀的手不由得紧了紧,面上温和甚至有点迷茫的神情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戾气,眼中的神色令人害怕。
程安青感觉肩膀一阵痛楚,清醒了过来。有那么一刹那,自己就如叶青附身了一样,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但是当她看到慕容子骞的脸近在咫尺的时候,便想起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当时程安青只觉得胸中郁闷又痛楚难忍,怕在三人的面前失态,只好找了个身体不适的借口匆匆离去。
当返回了青鸾阁,对着那几株桃树,程安青就莫名地流下了泪来,似乎是触景生情。
程安青第一次感觉到叶青残存的感情是如此的强烈,难以抑制,源源不绝地涌了出来,通过眼泪发泄。这说明慕容子墨在叶青的生命中占据了很大的分量,尤其是感情之中。
无论如何,程安青都没有尝试阻止自己去流泪,内心的深处,她也在为叶青哀悼。
但是程安青万万没想到,慕容子骞会追过来。
看着慕容子骞的双眼,程安青暗叫不妙,又要陷入自己才逃脱的僵局了。慕容子骞眼中的狂怒与嫉妒告诉了程安青,这次她恐怕不能用一个吻糊弄过去了。
程安青实在是有苦说不出。她知道慕容子骞在生气什么,但她的确是无辜的。和慕容子墨有感情的是叶青,不是她程安青。
泪水涟涟地被抓了个正着,这下可不太好解释了。
“呃……我可以解释么。”程安青扬了扬眉,冲慕容子骞做了个鬼脸,“事情不像你所看到的一样……”
“这么说你不是在为慕容子墨哭泣?”慕容子骞一愣,不敢相信叶青竟这么快就转换了态度,脸上虽还挂着泪痕,但她眼底的悲伤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为了子墨?”程安青假装不解地问道,“我为他高兴还来不及,为何要为他哭泣?”程安青觉得值得庆幸的一点是,叶青的感情虽然强烈,但来的快去的也快,程安青很快就恢复了自己的理智和个性。若是有脸上的表情帮忙,圆过这件事的成功几率就大多了。
“那你为什么哭。”慕容子骞脸上流露出强烈的怀疑,但是紧抓程安青肩膀的手却松了松。
“我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程安青轻轻叹息道,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忧愁,“祁皇叔他将我的许多旧伤口翻了出来,我又怎能不痛呢。”
“那你为何在听说子墨的婚事后如此震惊,之后又匆匆逃离?”慕容子骞依然不相信程安青的说辞,但他脸上的表情已是柔和了许多。
“我在王府中呆了近三个月,也从未听说过子墨有和哪家的女子交好,突然便要成亲,又岂能不吃惊?”程安青早已飞快地在脑子里构思好了应对之辞,自如地解释道,“至于不顾礼节匆匆离去,是看祁皇叔一直针对于我,连我讶异于子墨婚事的突然,他也能想出些歪事,已是对我定性了,多留只会给他机会菲薄刁难我,还不如尽快离开的好。只是当我回到青鸾阁之时,想起祁皇叔提起的那几件事,不由得越想越伤感……”说着说着,程安青又低低啼泣了起来。
慕容子骞心中虽是依然不太相信叶青的说辞,但是叶青对他的问题都一一有了完美的解答,他也不好再咄咄逼人地质疑叶青了。叶青的否认太有力,令慕容子骞只好再一次暂且放下这件事。
“你不相信我?”程安青见慕容子骞对着自己不说话,便明白慕容子骞疑心太大,才不会被自己的一两句说辞就这样蒙混过去,反而生气道,“合着我不解释你也不信我,我解释了你还是不信我,那解不解释还有什么区别么。”
“我并未说不信你。”慕容子骞有点无奈,不知不觉怎么又让叶青抢占了上风。
“你脸上就是这么写着的!”程安青一把推开了慕容子骞,转过身抱着双臂气愤道。
“若是想要我不怀疑你,你应该更小心点才是。”慕容子骞这次没有示弱,而是冷漠相对。他没有上前两步拥住程安青,只是站在原处。“至少不要做出引人怀疑的事。”
“你心中早已认定我与子墨有些什么,所以我无论做什么,哪怕只是和他说一句话,你都会怀疑,你为何不怪你自己疑心太重呢。”程安青毫不客气地反击道,这次她不再佯装柔弱了,只是将自己心中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
“若你不和慕容子墨如此频繁地接触,我又怎会起疑心?”慕容子骞不甘示弱道。
“我不和他接触,难道和三个月才出现一次,几乎已经将我遗忘的你接触?”程安青气急败坏地反驳道,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伸出一只手阻止身后的慕容子骞继续说下去,道,“也许我们都需要自省一下,不要再为此事争论了,我想你还有许多事要为子墨的婚事准备吧。”
“不错。”慕容子骞忍住了要和程安青一争到底的冲动,恢复冷静道,“是有很多事亟需我去办,那我先……”
“恭送王爷。”程安青头也不回地便道,听身后半天没有动静,她便知道慕容子骞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