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程安青依然像是没头苍蝇一般地在皇宫中找着回去的路,但是越绕却越觉得自己所走的路越来越不靠谱了。皇宫之大,程安青现在才觉得有所领教了。
现在在太医院,薛箴肯定非常担心自己吧。他一定还等着自己安全归去,确定她没事了才能安心吧。程安青愁眉苦脸地躲在一道红墙之后想着,走了许久也有些累了,程安青准备就躲在此处歇息一会儿。
正当程安青靠在墙上歇息,整理思绪的时候,另一处渐渐亮起了一道光亮,像程安青处移动而来。程安青定睛一看,没想到竟然是一队列巡逻的侍卫,正在越逼越近,眼看他们手上的灯笼就要照到自己了,程安青一时心慌,环顾四周查看是否有可以躲藏之处,一眼便看到了旁边有扇门,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推门侧身躲了进去。
程安青躲进去后,便伏在门边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却听外面的守卫说道:“你们四个,在四个角当值。剩下的人就在这里巡逻,等寅时我自会派人替换。”
程安青在房内听到之后,不禁暗暗叫苦,自言自语道:“怎么恰巧这里突然守卫森严了呢。”
“因为皇上在这里呢。”后面一个声音说道。
“皇、皇上?”程安青吓了一跳,自己刚才一时情急就躲到了这个房间之中,但是她是万万没想到房间里还会有人,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个不轻。她一下子转过了身来,全神戒备地看向了说话的那个人。
那人一身黄袍,正站在书桌边上看着眼前这个闯入自己房中的不速之客,脸上竟没有什么惧意,反而懒洋洋的样子。面色有些憔悴和悲伤,提不起精神的样子,但俊美的脸上依然带着一丝熟悉的风流与多情,让程安青一眼便认出了他是谁。
竟然就是九五之尊的皇上夏玠。
程安青刚才被身后有人吓到,但是现在一看自己身后之人竟然是皇上,虽然震惊,但害怕的情绪却反而平复了下去。她脑子飞快地转动,觉得此时竟是一个与皇上通消息的好机会。自己的计划太过庞大,特别是慕容子骞进行得那一块,虽然他非常有信心运筹帷幄,但是假装造反是非常危险的。若是能将夏玠也拉进自己的计划之中,那将是事半功倍的。
程安青有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吓到了。但她依然想要让夏玠配合自己,在必要的地方出一份力,演演戏给席渊看。只是程安青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让这个一国之君听自己的,这简直就是异想天开的事嘛。
程安青正想着该怎样劝说皇帝的时候,却看见夏玠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坐到了书桌旁,也不看程安青,只是淡淡说道:“你可以躲在这里,一直等外面的人都走了再离开。寅时他们换班的时候会是一个好机会。”
“你为什么要帮我?”程安青奇怪道,往前走了两步,靠近了一些夏玠说道,“你不怕我是来刺杀皇上你的刺客么。”
“刺客?”夏玠好笑道,“若你是刺客,看到我时也不会那么镇定了,早就来杀我了吧。不过你倒有些本事,竟可以潜到皇宫内院中来,已经是不容易了。”
“多谢皇上夸奖了。”程安青无奈地笑了笑,环顾了一下四周。现在程安青才发现,自己一时情急进入的这个地方有多么的宽敞了,而里面的摆设也都古色古香,极富有历史的气息,布置得也十分典雅。在房间另一边的顶端摆了许多书阁,上面放满了古书。程安青不由得问道,“这里是……”
“是我的书房,是我想要静心沉思的地方。”夏玠淡淡一笑,比平时那风流倜傥又玩性极大的花花公子不同了许多,沉稳了许多。程安青看着夏玠,只觉得那个浮夸爱玩又好色的夏玠只是他的一个表面,而他其实并没有昏庸至此,他还是非常明智的。就如慕容子骞所说的,他心中如明镜一般知道这个王朝的形势,他不会轻易打破这个形势。“所以外面才有那么多守卫站岗。离寅时还有一个时辰呢,姑娘不如坐下来,喝一杯香茶,慢慢等。”
“你、你怎么会知道我是女的?”程安青刚依言坐了下来,但是突然反应过来夏玠刚才点破了自己是女扮男装的,不由得有些吃惊地问道。
“我也算是阅女无数了,若是连个女扮男装的姑娘都看不出来的话,岂不是白逍遥这么多年了。”夏玠笑道,“姑娘你手如柔荑,肤如凝脂,樱唇皓齿,想必是个绝色的美人儿吧。与美人儿同处一室,我可一点也不介意。”
程安青笑了,站了起来,来到了夏玠的面前。夏玠抬起头来看向了程安青,表情怡然自得,还颇有一丝挑衅的意味。程安青冲他笑了一笑,抬手便将自己脸上的面罩掀去了。
夏玠脸上得意的笑容凝固住了,缓缓变成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他呆坐了一会儿,便猛地站了起来,伸出了手抓住了程安青的手臂,道:“叶青?是你么!”
“慕容王妃参拜皇上。”程安青低下头向夏玠行了一礼,道。
“真的是你。”夏玠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笑容,绕过了书桌仔细地打量着程安青,又笑道,“你一点也没变,你还活着,这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臣妾也算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了。”程安青有些感动的是,夏玠并没有因为她的死而复生又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而感到惊慌失措,以为有鬼而大声呼喊侍卫,这不仅说明他心中没鬼,也说明他的确对叶青是情深意切,极为看重的。程安青只是冒险选择了这个举动,现在夏玠的反应说明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了。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夏玠笑道,请程安青坐了下来,然后坐在了她的身边,又自责地说道,“你来这里,定是想来怪我的吧。”
“我怎么敢怪皇上您呢。”程安青笑道,看来夏玠对所发生的事明白得一清二楚。“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王妃呢。只不过若是为此伤了与王爷的感情,那就实在太不值了。”
夏玠听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与子骞一起长大,他又为我稳定了这江山,我不仅视他为夏王朝的功臣,还将他当做知交挚友。明知道他是稳固夏王朝的必要支柱,又是我的朋友,我又怎么会去轻易破坏与他的感情呢。但是……”
“但是皇上也无能为力,因为这是亲妹妹惹出来的事,您也只能维护妹妹,避免她受到伤害,不是么。”程安青冷静地说道。
“你……知道了?”夏玠微微有些吃惊道。
“我不是傻子,堂堂公主亲自来赐死我,又是趁着王爷不在的时候,其中若是没有猫腻那才奇怪呢。”程安青淡然地说道。
“不错,的确是瑶儿假传了我的口谕,去慕容王府上公报私仇了。她又怎么知道,她给我带来了一大堆麻烦呢。”夏玠苦笑着说道,“这几天我一直在害怕子骞来找我,质问我赐死他王妃的事。我在心中想了一遍又一遍该怎样去应对,该怎样化解他的仇恨,缓解他的痛苦,该怎样保护好瑶儿……但是子骞却一直没有来。今日我听说他进宫了,但是也并没有来见我。我也不敢去找他问个究竟,问他为何没有来怪我。”
“怪不得皇上您看起来是如此的憔悴呢。”程安青道,“其实皇上您根本无需担心此事,因为王爷他也没那么笨,他知道此事是公主所为,不过……”
“不过什么?”夏玠急急地问道。
“不过皇上您想,此事真的就是公主所想出来的主意么。”程安青暗示道,“她想出假传圣旨,赐死我,丝毫不怕子骞会因此事而厌憎于她么。这样的话,公主就算赐死了我,也是白忙活一场。”
“说的也是……”夏玠沉思着说道,“瑶儿纵然手段有些狠辣,但并不至于会如此,你是说,有人撺掇着她这样做,还为她去除了后顾之忧?”
“我就是这样想的。”程安青直截了当地说道,“定是有人献计,让夏瑶公主放心大胆地去赐死我,告诉她皇上您自会保她无虞。但实际上,公主是躲过一劫了,但皇上和王爷的关系,就岌岌可危了。”
“是谁这么阴险……”夏玠惊觉程安青所说的都似乎非常有可能。
“皇上您还想不出么。”程安青见自己的话已经起了作用了,而夏玠也不是昏聩之人,自然可以自己想出答案,只需再稍稍轻推他一把便足够了。
看夏玠的脸色,似乎已是想到了答案。
“王爷没有来寻皇上,就是因为知道此人在暗中操作,挑拨与皇上的关系,并不想上当。”程安青说道,“但王爷已经有了计划,让此人原形毕露。”
“这……”夏玠犹豫了。他不能光凭叶青的一家之言,就冒险去打破夏王朝的平衡之势,去怀疑自己最强的助力。若是失去了席渊,恐怕会有很多他不想要的麻烦产生了。
程安青早已料到。慕容子骞说过,这是因为夏玠还没有意识到席渊的可怕之处,而程安青此次进皇宫的任务之一,不就是为了让夏玠意识到这一点么。
“皇上,我知道您的顾虑。”程安青极为贴心又温柔地说道,她知道此时不宜咄咄逼人步步紧逼,这样反而会让夏玠更加退却甚至是反感的,“但是请皇上相信我一次,也让皇上看看席渊的真面目。若是皇上不愿,那我便什么也不说,静坐到寅时便离去。若是皇上愿意一试,那我便会告诉皇上我的计划,如何?”
夏玠看着程安青,许久才终于微微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