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玉在二楼的窗子上将站在后院叶青的异常举动看得分明,明显是有人在给叶青传递消息,会是什么人呢,又在传递什么消息?为何叶青看着那条消息,竟好像有许多感触一般,一时间竟呆立在那里了。
冷玉猜测,八成是慕容子墨偷偷派人给他心爱的女人传递什么消息,也许只是一些宽慰之语,但是冷玉更担心的是,慕容子墨自己心里打着什么算盘,在此时此刻拨弄叶青的心弦,万一打乱了席渊的计划那可就不好了。
冷玉这样想着,便觉得必须要将这个可疑的情况报告给席渊,并且告诉他自己的怀疑,看看席渊对此会有什么指示。她这样想着,穿戴整齐下了楼,和小雀还有叶青说了几句,便称自己有事想要出忍冬阁一会儿,请求叶青的同意。
叶青看起来好像还在想那张小纸条的事,有些魂不守舍的,也没有多想便答应了。冷玉便披上了一件斗篷往王府外去了。
冷玉小心地来到了丞相府,从后门绕了进去,走得是最熟悉的那条路。冷玉在丞相府里呆了那么久,伴在了席渊身边多年,她知道,这个时辰席渊已经起了一会儿了,身着便装在书房之中看书,直到时辰到了便有人来为他直接载书房更换上朝服,然后他便坐着准备好的轿子前往皇宫早朝。
现在离早朝还有一会儿,席渊定然在书房之中看书。冷玉此时去找他时间恰到好处。
果不其然,当冷玉走入丞相府之中,来到了书房时,便看见书房之中亮着灯光。丞相府的仆人们都知道冷玉的身份,所以无人阻拦,她便直接敲了敲书房的门,然后便推门走了进去。
席渊正坐在书桌后,倚着一盏灯看着书,眉目轻松散淡,长发披于肩上还没有束起来,一副悠闲的样子。
“你来了。这么早来见我还真是少见,是叶青那里有什么情况么。”席渊头也不抬地便说道,好像早已料到来者是冷玉。府中的仆人没有人敢不到时辰就进书房打扰他,也只有冷玉敢如此了,她也有特许,可以在无论任何时候来找自己。
“我今早看见有人似乎在给叶青传递消息,我猜想是慕容子墨,怕他坏了您的事,这就来禀报了。”冷玉立刻说出了自己的来意,一点也不愿意耽误席渊。
“这种事,你只要找一个眼线传递回来便可以了,不必亲自跑一趟的。”席渊淡淡地说道,抬手翻了一页书页,目光依然不离书册。
虽然席渊这样淡然的态度是很正常的,但是冷玉依然觉得很失落,她只是回道:“是玉儿疏忽了。”
席渊轻轻一笑,放下了手中的书册,抬眼看向了冷玉,一边道:“我只是开玩笑罢了。就算你不来找我,我也有事要找你。”
“大人您有何吩咐?”冷玉听席渊这么说,心情稍微好了些,开口问道。
此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两个侍女将门推了开来,另有两个侍女走了进来,带进了席渊的朝服朝冠,准备为席渊更衣。
“多久没为我更衣整装了呢?”席渊微微一笑,抬手示意侍女将东西放下出去。侍女们领命,将朝服朝冠置于一旁的桌子上,然后退了出去,不敢有丝毫的疑问和犹豫。席渊站了起来,绕过书桌,经过了冷玉身边道,“你边为我穿戴,我边和你说吧。”
“是。”冷玉低头道,然后走上前了几步,来到了席渊的身边,为他褪去了墨灰色的便服,放在了一边,拿起了摆在桌上的绛纱袍服,为席渊穿了上去,然后来到了席渊的面前为他系上玉带。
再没有执行叶青这件任务的时候,一直都是冷玉亲自为席渊更换朝服,整理仪容的。这一去,半年都没有在席渊的身边,许多本来都是她亲自做的事,都交给了别人。今日重新为席渊整装,冷玉心中难免泛起了一丝感慨。冷玉只是很怀念,与席渊如此靠近时候,可以感受到他的温暖和气息。
“慕容子墨的确在向叶青传递消息,不过这也在我计划之中,而且他要传递的消息,是我策划的。”席渊看着冷玉垂着眼为自己系着玉带,近在咫尺,开口说道。“我让他带着叶青私奔。”
“私奔?”冷玉抬眼,正好对上了席渊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让慕容子墨带叶青走么?”
“不错。我只旁敲侧击了一下,就让慕容子墨产生了这个念头,并且大胆地想要将它付诸实践。”席渊继续说道,“而你的任务,就是劝服叶青同意慕容子墨的计划,跟着他逃跑,逃离慕容王府,然后你要将他们的计划告诉我,包括他们所设定的逃跑的日子,时辰,以及路线。”
“这、这是为何?”冷玉不明就里道,已经为席渊系好了玉带,为他整理着袍服,“若是让叶青跑了,您的计划还怎么进行下去呢,不是说要将叶青送往皇上的身畔吗?”
“你说得对,叶青必定是要到皇上身边的,关键在于,她怎么去,这却是需要契机的。”席渊走到一旁坐了下来,等着冷玉为他挽发戴冠,“我总不能让皇上强取豪夺吧,直接下令让叶青进宫,根本没有理由可循,慕容子骞完全可以关着叶青,冠冕堂皇地抗旨,因为这是他的慕容王妃。但是若是王妃和慕容子墨私奔,皇上派兵帮王爷拦截,抢先一步拦到了王妃,便可以堂而皇之地将其带入宫中。慕容王氏之中出了这种丑事,皇上完全可以下令将王妃关入宫中接受后宫之主的惩戒,待王妃知错惩戒好了之后,再发落回王府,但实际上,她却不可能再回慕容王府,而是转而伺候皇上了。”
冷玉凝眉。席渊的计划不得不说是缜密无比,让皇上和慕容子骞二人神不知鬼不觉中都落入他的计策之中。冷玉几乎都可以想象得到,当慕容子骞知道真相,自己深爱的王妃明着是被请入宫中管教了,但实际上却成为了皇上后妃中的一员,伺候着皇上,那么两者之间忠诚的主仆关系,也离决裂不远了。
到时席渊只要再推动一番,恐怕就可以将慕容子骞这个眼中钉给除去了。虽然暂且要不了慕容子骞的性命,但是倒可以斩去皇上的右臂,让他只剩丞相这个左膀,实际上已然是孤立无援,身处于危机之中了。
但叶青的命运,便再一次地被席渊玩弄在鼓掌之中了。冷玉可以想象,当叶青跟着慕容子墨逃离了慕容王府,本以为眼前是一片海阔天空,结果却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而最令她失望的事之一,那便是冷玉再一次地出卖了她。
席渊的心思,不可谓不阴险毒辣。
冷玉轻轻将席渊的长发挽了起来,拢成一束盘起,束在了玉冠之中,又拿起了旁边那根白玉簪将他的长发固定在了玉冠里。
席渊察觉到冷玉似乎有些犹豫,便开口道:“怎么,你下不了狠心?”
“不。若是这一步对您的计划至关重要,那么玉儿一定会去做的。”冷玉淡淡地说道。
“那便好。”席渊也不深问。他知道冷玉对自己忠心耿耿,死心塌地。他将这个计划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冷玉,就是相信她一定会完成。因为她也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进行到了至管重要的地步了,一点差错都不能出,不然,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的,就是他席渊了。
而冷玉是绝对不会让席渊出事的。所以,她也知道自己只能选择去做。在叶青和席渊之间,她也只能选择席渊。
她小心地将席渊的碎发整理妥当,干干净净,原本有些懒散的席渊此时已经摇身一变,回归了他占据半个朝廷甚至是天下,呼风唤雨的丞相大人的身份,沉稳含蓄,老谋深算,含而不露。这样的席渊着实非比寻常,看起来更加令人敬畏,但冷玉却更喜欢他刚才身着便服,慵懒又运筹帷幄的样子。
若是有哪日,席渊可以永远地卸下朝服,一直如此和自己在一起,那该多好。
“玉儿,你在想什么呢。”席渊见冷玉久久地不说话,只是整理着自己的衣冠,知道她有心事,便开口问道。
“啊,我只是在想……”冷玉自然不可能将自己刚才的想法说出来的,只好遮掩道,“皇上尚未册封皇后,若说后宫之主来惩戒管教叶青,是否有些牵强了呢?”
“没有皇后,但是有月贵妃。”席渊道,“但实际上,若是没有皇后,后宫真正的掌权之人,其实是那位夏瑶公主罢了。虽说与月贵妃分权而治,但手握实权的,还是夏瑶公主。你也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她在后宫叱咤风云的,得心应手,恐怕就连月贵妃也要让她三分。所以皇上可以说将慕容王妃带回宫中让月贵妃管教,实际上……”
“实际上,恐怕难逃公主的毒手吧。”冷玉忍不住担心道。叶青和夏瑶之间结下的梁子,叶青也许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凭自己对夏瑶的了解,她恐怕是不会轻易放过叶青的。
“不错。但到时候没有了慕容子骞和你的护持,叶青又该如何应对呢?”席渊似乎早已考虑到了这一点。“她只能依赖于皇上,这样,不仅拉近了她与皇上之间的关系,也可以历练她一下。要知道,后宫这种地方,可以将一个最单纯善良的女孩,变成心狠手辣的毒妇。如果她要自保,除了仰仗皇上的力量,自己也得有些手段才行。”
冷玉听席渊这样说,不禁开始为叶青入宫后的生活产生了担忧。叶青并非不聪明,也不是不会耍手段,只不过心眼太单纯,有点一根筋,恐怕刚开始总是要吃些苦头的。若是可以,冷玉倒愿意进宫陪伴她,只不过席渊似乎并没有这种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