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玉坐在房里,思忖着席渊的指令。
席渊的飞鸽传书明确让她大肆在城中并派人去周边收集一种草药,将这种草药在各大药馆医馆中垄断,再销毁。不过席渊也明确地让冷玉自留两支药草,以备不时之需。还有一项指令便是让冷玉尽快除掉那有本事治疗和控制住瘟疫的薛箴,以免再生枝节。
冷玉不知道,她人在渭州,就在薛箴的附近,都没有得到什么确切的治疗瘟疫进展的消息,这远在皇城的席渊又是怎么知道什么草药可以治愈瘟疫,还让她垄断这种草药并且加之销毁呢。
席渊有时候神通广大地令她都惊叹,甚至有些害怕。明明已经将一件事交给一个人去做了,但是暗中,却另外又有另一拨人同样进行着这件事,双重保险,心思不可谓不缜密。
席渊让她将附近所有的草药都派人销毁,那么岂不是就无药可治瘟疫了么。若是要赔上冀州以及周边几个州县百姓的万千性命,即使冷玉,也觉得无法下手。她虽然看起来无情又冷酷,但是毕竟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所以若是要为了此事牺牲这么多无辜的性命,她也十分踌躇。
不一时,九个人全数进到了玉兰间之中,在冷玉的旁边坐了下来。
冷玉知道,这九个人,大多都不怎么服气自己,因为他们一个个都是高手,自视甚高,恃才自傲,又都是男人,更是不愿意听从一个小女子的吩咐。冷玉也没有做出什么让他们刮目相看的事,所以冷玉自知暂且还不能服人。
但是冷玉可没有空去赢得他们一个个的钦佩。席渊的指令很清楚明白,那就是让他们协助自己。所以冷玉只要完成任务便罢了,也不想多生枝节。
“叫我们来何事?”一个黑衣高手急不可耐地问道,看起来性子很冲。
“想必齐晖也已经跟你们说了,席大人飞鸽传书过来,让我们办两件事。”冷玉不急不恼地说道,看都没看那个男子。“这第一件,就是明天一天之内垄断附近的一种草药并销毁,越快越好。另一件事,便是除去薛箴。”
“听起来并不难。”一个蓝衣男子说道,指尖轻轻敲打着桌子,有些心不在焉。
“不错,我会派你们九个人去购买这草药,然后销毁。人越多,这事办得就越快。”冷玉已经有了主意。
“你开玩笑吧。”黑衣男子大笑道,“我们九个可不是来为你跑腿的,我们一个个身负绝世武功,都是高手,你这样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吧。”
“我没开玩笑。”冷玉微微一笑挖苦道。冷玉也不是什么有眼无珠,腹中无墨的莽夫,她自然知道这药草十分贵重,只有在一些有名有号的药馆之中才会有珍藏,所以要完成这件任务也并不难。这草药是治愈瘟疫的关键,是否销毁至关重要,要放在首位优先完成。冷玉知道就会有人提出异议,她也早就准备好了应对之词。“我不管你们九个是绝世高人还是草莽流寇,既然席大人让你们听命于我,那我说什么,你们就要做什么。我不是来这儿和你们交朋友的,只是来完成席大人的任务的。但凡有些差错,我完全可以推在你们的身上,到时候,大家都没那么好脱干系。说句实在话,我们现在也算是一根线上的蚂蚱了,何必要互相为难呢。”
众人对视了一眼,虽心中依然不服,但都识趣地谁也没有说话。
冷玉见大家都没有说话,便继续道:“这草药珍贵无比,要花费大笔的钱财去购买。所以大人已经向名下的各大钱庄知会了下去,你们只要出示他的调令证明自己的身份,便可以提取足够的钱银去买草药。不过我提醒你们,这些都是会记录在案的,相信你们不会做出什么令大人失望的事。”
众人面面相觑,知道还不至于为了钱财导致身败名裂。他们都知道席渊是个惹不起的男人,纵然只是个文质彬彬的丞相,但他的厉害,他的心计手段,他们都无一没有见过。
“那第二件事呢。”齐晖开口道,语气沉稳中不乏威严。这些人都知道齐晖是公主身边的侍卫,还知道他出于慕容王府,自是有些忌惮,甚至更比对冷玉尊敬他几分,一见他发话,更是默不作声,静观其变了。他们看出,这齐晖完全不愿向冷玉低头,偏要弄出个双雄并立的局面。“冷姑娘心中是否有计划了?”
“第二件事,待所有人都完成第一个任务归来以后,我们再进行。”冷玉道。
“冷姑娘,可否透露一下你的打算。”齐晖不依不饶地问道,偏要冷玉将她的计划说出来。
“我准备集合我们共十个人,夜袭驿站,除掉薛箴。”冷玉也不打算隐瞒什么,便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这薛箴此时就在庇护村,那里没有守卫,也没有王爷,危险性可比驿站里小得多了,为何不趁此良机晚些时候夜袭庇护村呢。”齐晖自有他的一番打算。
众人窃窃私语,纷纷都觉得齐晖言之有理。
冷玉用目光扫视了他们一眼,他们止住了交头接耳,不过还是用质疑的目光看着冷玉。
“首先,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摧毁草药,而不是除掉薛箴。等这事情商议完了,你们即可就要出发前往周边完成第一个任务。”冷玉道,“第二,在一个满是染了瘟疫的病人的村子里杀人,而这瘟疫的主要传染途径就是鲜血,你觉得这样更安全么?更何况,齐晖,你在夏瑶公主身边呆着更应该清楚不过了,这叶青在庇护村,慕容子骞难道不会在庇护村么。我看他不时便会回到庇护村伴在叶青身边寸步不离的。再看看今夜,明月高悬,月朗星稀,可不算是个夜袭的好时机。你虽然是皇家侍卫,武功高强,眼界也开阔。但刺杀这事,恐怕还是我更擅长。”
“好。”冷玉话中带刺,但齐晖又岂是那么容易就会被惹恼的人呢。他只是唯一颔首,表示同意,而后道,“既然冷姑娘如此胸有成竹,那我们自然会按冷姑娘的计划行事。只不过到时候如果出了差错,姑娘可千万别怪罪到我们的头上。”齐晖说完,便站了起来,“若是没别的事了,我们便要启程去办事了。”
冷玉看了看齐晖,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去了。她今夜当然也有事要做,那就是早一步探清官驿的地形,为明晚的夜袭做好周全的准备。
远在皇城之中。慕容王府。
慕容子墨站在库房之中,看着几满箱的草药,心中踌躇不定。但他终究用手中的灯烛点燃了草药,一箱又一箱。他看着火苗渐渐腾升了起来,不一会儿便将易燃的草药给吞噬了。慕容子墨将手中的灯烛丢向了一边的枯柴之上,然后退出了库房,匆匆地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他走进了卧房,加快脚步走到了床边然后躺了下来,却依然双眼圆睁,瞪着房梁。屋内一片漆黑,正如他觉得自己的内心,也像这房间一样,一丝光亮都没有,只有驱散不了的黑暗。
就在今天,他一连做了好几件让自己足以寝食难安的事。早些时候,他看见了小雀在派遣府中的下人去收集一种草药,便知道这事与瘟疫定然有联系,急急禀报给了席渊。席渊便让他等着小雀将所有的草药都收集齐了,贮存在王府的时候,找个机会将这些草药烧毁。
王爷府仆人众多,一个个又精明干练,不到三更,就将皇城所有需要的草药都收购了过来,暂时贮存在了王府的库房之中,等着天一亮就运往渭州。
慕容子墨心中知道,这是治病救人的草药,若是烧了,那冀州的瘟疫就救治无望了。他心中犹豫斗争了一整个下午,都终究还是在三更不到的时候走出了卧房,带着一只灯烛避开了所有的下人,偷偷地溜到了库房,点燃了这些草药。为了不惹人怀疑这是专门针对草药,针对冀州瘟疫的破坏,他顺带着将整个库房都点燃了。
自从和席渊结识,一步步走到现在,多少了做了些恶事。有些身不由己,有些也是仇恨驱使。他很清楚,若是失了这些草药,慕容子骞便无法控制冀州的瘟疫,到时候成千上万人身死,形势愈演愈烈,慕容子骞自然是难辞其咎。他知道席渊可能打着更精密的算盘,他也无法猜透席渊的心思,不过至少按着席渊的话走,终究会将慕容子骞陷入不义之地。
但慕容子墨本质终究是个良善之人。这样做牵连到了无辜,他心中也如锥刺火烧一般。
躺了不久,慕容子墨便听到了外面传来了呼救声和救火声,立刻起身披上了衣服匆匆走了出去。慕容子骞不在王府之中,便是由他慕容王府大公子掌权。有些戏,还是不得不演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