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关于张凡所提出的这个办法,李太后之所以会犹豫,也不是毫无道理的。就如同张凡跟张居正刚刚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一样,张居正也犹豫了。
并不是张凡的这个办法不好,正相反,张凡的这个办法绝对是个好办法。如果这个办法能用的话,先不提能够给朝廷节省下来多少的银子,最主要的是,它能够及时地发现是否有人敢于贪渎,而且能够让朝廷及时作出反应和调整。如此一来的话,很多事情就都非常好办了。
可是,之所以会犹豫,却也是有原因的。
因为,似乎中国人自古以来办事情,总是会喜欢一点,那就是万事俱备。当然,这个世界上敢于赌博的人,敢于去做无本买卖的人自然多得是。不过,那种人要么是赚的盆钵皆满,要么就是输的一身干净。而对于朝廷来说,要管理一个疆域如此广阔,而且治下又有数量如此之巨的百姓。
正是因为这种牵连太过巨大,所以作为一个朝廷来说,在作出任何一个决定之时,全都是要小心翼翼的,宁愿是多走一些弯路,却也无法承受一点点的错误。
这种情况反映到银子的事情上面,那就是要秉承着一个理念,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要万事俱备才行。在银子上面,倘若那里要兴修水利,用时十年的时间,所花费的乃是一百万两。可是如果朝廷这时候拿不出来一百万两银子,那么就不会这么做。也就是说,非要等到十年里所要花费的银子全都凑齐了,才会开始这么做。却从来没有想到过,一年拿出十万两,那样就轻松许多。
这种情况,听起来简直就是对于自己的极度不自信。不过实施情况并非如此,而是朝廷所需要考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而且,未来实在是充满了不确定的因素,或许今年能够拿出来十万两,但是谁又能够知道,等到明年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这十万两还能不能够顺利地拿出来呢。
而如今,情况就是,张凡想出来了这么个办法。而刚刚听到这个办法的张居正,一开始也是有些犹豫,不过没过多久,他也就同意了。而冯宝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同不同意或者行不行的问题,只要他觉得这个办法好,他自然就会同意,根本就不回去考虑别的问题。
可是,问题到了李太后这里,却是卡壳了。而且,她也并不是思维与他人不同,实际上当张凡刚刚将这个办法说出来的时候,李太后一番思索,心中也就明白,张凡的这个办法是绝对的好的。倘若当真能够那么做的话,不仅能够及时地揪出那些贪官污吏,而且还能够为朝廷节省下来一大批的银子,这是一件一举两得的好事。
不过李太后任然是犹豫了。毕竟,他不同于张居正和冯宝这样的人,她说到底还是一个掌权者,虽然现在说起来有些太过先进了,不过她这个掌权者,在拥有权力的同时,还有着一份责任。当然,不要误会了,这个所谓的责任并不是什么对天下或者对百姓的责任,而是对大明王朝,对朱家子孙的责任。当然了,这个责任说到底也是一件殊途同归的事情。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份责任,让她对待没有件事情,有其是这种国家大事之时,都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在这一点上面,是绝对都没有商量的。
而也正是因为她的这一份小心,才会有了如今的这种情况。如今并不是朝廷拿不出来这一百万两,也不是说如果按照张凡的办法,先给五十万两,而再过两个月,另外的五十万两就拿不出来了。总之,那种可能的情况,如今怎么看都是不会发生的。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由于了。
太后,说是太后,不过李彩凤今年连三十岁都还没有到。但是如今,那张风华绝代却又威严无比的面庞上,眉头紧锁着,让人当真是有些不忍相看了。
“微臣明白太后在想什么。”张凡开口说道,他也没有胡说,他当真是明白李太后在想些什么,所以,他才要推她一把才行,“微臣之所以提出这么个办法,并非胡言乱语,也想到过里面的问题。微臣是经过深思熟虑,觉得可行,才会说出来的。”
“太傅的意思哀家明白,这个法子的好处,哀家也懂。”李太后说道,“只不过,本朝从来都没有这么做过。而且,不光是本朝,往前的历朝历代也都没有这么做的。这一次哀家也是明白,这么做没有问题。哀家只是怕,这一次的先例一开,将来万一碰到这种情况,朝廷一时之间拿不出全部的银子,这么干了,而到了将来有不足的话,下面会闹出来什么乱子。”
李太后当真不愧于太后的典范,她不仅仅只是为了自己的儿子着想,更加也是为了这个皇朝着想,希望它能够延续下去,将来不要碰到什么乱子才好。
而听到这番话的张凡,当真也是对她肃然起敬。
不过肃然起敬是一边,但是这件事情,他还是要说才行。毕竟,这个时代已经提上了发展的道路,这个泱泱大国或许能够靠着吃老本而在未来的几十甚至上百年当中仍然是处于世界第一的地位。可是再往后呢?
倘若是将来让这种稳妥的办事方法而让发展减慢了脚步,张凡绝对不希望看到这种事情。
“太后的担忧,微臣明白。”张凡说道,“不过如果这么干的话,其实将来也不需要担心那些事情。”
“哦?太傅如此说……”李太后听张凡这么一说,不由得问道。
“太后试想。”张凡解释道,“倘若以后都能够这么做的话,在配以张大人的新法,而且如今,朝廷的税收也是比之以前大有进步。那么将来,朝廷的银子只会越来越多,不会越来越少。而且如此一来的话,贪官污吏也会大幅减少。虽然说,这个法子只能制得住人不去那么做,却制不住人心。不过在微臣看来,这两件事情都是一样的。关键并非下面的官吏想不想要贪渎,而是他们到底贪渎了没有。
“而且,微臣相信,这种天灾的情况不提,倘若是一般的情形需要用钱的话,也没有这么些担忧了。”
“嗯,太傅所言也是。”李太后点了点头,说道,“只不过,哀家还有些疑问。就算是哀家打算这么干,可是该如何跟下面去说呢?倘若是不说的话,恐怕下面的人会胡乱猜测。到时候如果因为此事而人心不稳的话,岂不是有违初衷,好心办错事不说,还把事情弄得更难办了。”
“太后考虑的周全。”张凡说道,“这件事情,微臣也想过。不过微臣想了许久,却也没有找到一个稳妥的办法。不过最后,微臣觉得,与其就这么着隐瞒着不说,让下面的官吏妄自猜测而人心不稳;或者是说的隐晦一些,让人更是不安心的话,还不如就这么着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为好。”
“就这么说出来?”李太后对于张凡所说的法子很是惊讶。她想到过张凡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也考虑过可能会是什么法子。但是她却始终都想不到,张凡最后会说出这么个法子。这又怎么会不让她吃惊呢。
“是的,微臣觉得,就这么说出来就行了。”张凡说道,“与其什么都不说而让下面的官员妄自猜测是否朝廷有什么困难而弄得人心不稳;或者是只言片语的,让人想不通。还不如就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怎么说?”李太后倒也不是反问,当真是不太明白张凡的意思了,“就这么下旨说,朝廷如今只给治水的钱,等到治水完成了,再把重建的钱拨下去。为的就是因为怕下面有人贪渎,中饱私囊?这恐怕不合适吧,别到时候有站出来几个沽名钓誉的家伙说三道四,虽说他们自己或许也有问题,但是朝廷没有证据也不能说什么。到时候又闹出什么乱子来。”
“当然,话不能说的这么直白了。”张凡笑着说道,“诏书上面,定然是要委婉一些,不过也不能委婉的过头了,让人听不明白就行了。”
“太后。”一旁的张居正开口了,“微臣也觉得这个法子可行。且不说这里面的好处了,本朝别的不说,喜欢写这种东西的人好事好找的很。到时候只要文笔之间委婉一些,却也是能够让人听得明白,里面到底是什么意思。”
“既然如此……”李太后一副下定了决心的模样,说道,“那就这么办吧。而且,既然张爱卿也那么说了,这道圣旨也就由张爱卿来拟吧。不过拟好了之后,可得拿来给哀家过目一番才行。”
听到李太后这么说,张居正有些哭笑不得,答道:“微臣遵旨。”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只不过是随口赞同而已,没想到却是把活揽到自己身上来了。
不过总之,今天,很多人都达成了自己的心愿。当然,有的是当真达成了,而有的则是觉得达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