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审案公堂之上传来一阵阵的惨叫声。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毕竟在这里审过的案子也不知道有过多少件,且不说审案途中用刑,就光是这开堂之时所打的杀威棒,也不知道打了多少人。
但是,今天却有些与众不同了。要真是说的话,只能说着惨叫声,也实在是太惨了一些。
说起来,这的确是有些不可思议了。这王大臣乃是戚家军出身,而且看其卷宗上记载,他还是跟了戚继光五年多的“老人”,且上阵杀敌也是奋勇的很。然而,很难想象这么一个汉子,如今却是如此的,如此的软弱。
最纳闷的可就算是冯宝了,王大臣是什么样他最是清楚不过了。或许是王大臣的原因,或许是冯宝的原因,总之,冯宝让人对王大臣施刑的时候,所用的都不是那些一旦用了就缺胳膊少腿的大刑,大多都是些皮外看不出来的刑罚。
但是,即便是如此,东厂审了一百多年的犯人,让人痛苦却又不要让别人看出来的法子是要多少有多少。这些可不是所谓的咬咬牙、忍一忍就能够挺过去的。
然而,这王大臣也当真不愧是出自戚家军的汉子,在冯宝的大刑面前,足足挺了两个时辰,才是松口了。
对此,就连冯宝自己也不得不佩服一番。之后,他就开始让王大臣说此事乃是高拱指使之类的话了。
可是,今天王大臣的表现也实在是太过让冯宝吃惊了。即使是刚才,王大臣高喊的那些话已经是让冯宝颜面尽失,但是气氛非常的冯宝还是不由得怀疑起来。
只不过是,王大臣虽然刚才突然改口了,但是冯宝却始终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让他如此。被什么人说通了?这点是极有可能的。但是冯宝并不是太相信这一点,毕竟刑部尚书刘自强是什么样的人,冯宝心里面也是知道的。只要没有朝廷或者皇帝的手令,就是天王老子也别想要进刑部的大牢。而刘自强,就是这么个软硬不吃的人,冯宝自然是不相信有人能够有那副好口才,说得通刘自强让他网开一面。
但是,除此之外冯宝也的确是想不通王大臣会突然改口的理由了。毕竟如今事情这么大,不管这次会审的结果如何,王大臣都几乎是必死无疑的,更不用说如今他已经被冯宝拽进了这件复杂无比,也牵涉了无数人性命的事件中去。
面对这么一条必死无疑的道路,王大臣心中也不是不明白。但是再坚强的人,面对死亡的时候,总是会变得脆弱起来。诚然,王大臣虽然在战场上能够临危不惧,奋勇杀敌。但是这样的人可不少,进了东厂的人也多得是,但是能够挺得住东厂那些人伺候的人可就不多了。王大臣并不例外。
面对着死亡,王大臣还是接受了冯宝那看似根本就不靠谱,甚至很是乐观的建议。
冯宝心中就在纳闷这件事情,他已经和王大臣商量好了,而如今王大臣却是突然变卦。冯宝如今的心中是一点主意都没有。
本来嘛,这杀威棒是无论如何都要打的。但是愤怒的冯宝就没有想到,本来就已经变了心思的王大臣,却是被他这么高喊着让衙役打他,他心中对于冯宝也就无形之中多出了一股怒气,这就更加让冯宝不能得逞了。
在场的张凡和葛守礼都能够看得出来,从现在看起来,冯宝已经输了。
只不过十棍子,说实话,对于王大臣这种军汉来说根本就是不痛不痒的。但是如今,王大臣却是趴在地上,口中还在呼着痛,就是不肯起来,好像刚才那十棍子已经把他打残了一般。这副景象让冯宝是更加觉得愤怒。
“赶紧给我跪起来!”冯宝扯着嗓子高声喝道,“王大臣,你要是再不起来,咱家就再让人打你,而且是往死里打!”
经冯宝这么一说,王大臣这才是慢慢悠悠地爬了起来跪好,只是他那动作缓慢的犹如一老翁一般,面上还带着痛苦。
“王大臣!”见他跪好了,冯宝开始了审讯,丝毫不问两旁的张凡和葛守礼可有什么话要说,他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昨日,你进宫打算做什么?”
“我乃是进宫传报北疆防守事宜。”王大臣似乎又回到了起点。
“传报!”冯宝轻蔑地一笑,“你身上并无携带任何文书,传报什么?还有你身怀利刃,在乾清门外鬼鬼祟祟的,所为何事?”
“那把匕首乃是我家传之物,我带在身上又有何不可!”王大臣继续狡辩道,“何况,军中也并无规矩,军士不可携带匕首。”
“还在这里信口雌黄!”冯宝拿起面前案上的惊堂木大力一拍,喝道,“你身怀利刃在乾清门前游荡,见了锦衣卫过去盘查居然拔腿就跑,分明是心中有鬼。快说,你可是想要行刺陛下!”
“行刺皇上?”王大臣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之极的事情一般,“皇上身边有锦衣卫护卫,且人数众多。而我就一个人,有何本事能够行刺皇上。倘若我有那份本领,我在军中也就不会五年还只是个小小的伍长了。”
“你还是不肯说?”冯宝见事情已经是完全脱离了他预先设定好的轨迹,索性也就不再按照之前所说好的那么去做了,“来人,跟我上夹棍!”
“冯公公。”一旁的张凡见状,赶紧开口说道,“这王大臣还什么都没说呢,公公就上夹棍,恐怕不太好吧。”
“张大人,切莫被这种人给蒙骗了。”冯宝恨恨地看着王大臣,说道,“这种人,嘴硬的很,非得要用刑才会开口说实话。”
“公公,这点张凡心里明白。只是……”张凡说到这里,看了看那边坐着的葛守礼,将头凑向冯宝那边凑了凑,小声说道,“只是如今,葛大人也在。而且葛大人身为左都御史,其职责就是监督。倘若这件事情被葛大人奏到太后那里去,说公公你毫无证据就屈打成招的话,恐怕会对公公不利啊。”
“这……”冯宝听张凡这么一说,倒是犹豫了起来。冯宝从来没有参与过这种会审,他以往都是在东厂里面问案,那里是他的一亩三分地,想用什么手段,怎么来还不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而如今,葛守礼在这里,经过张凡这么一提醒,他这才是想起来。葛守礼必然是不会让他轻易得逞的。
“张大人可有什么办法?”冯宝问道,“这王大臣嘴硬的很,如果不出些法子,恐怕敲不开他的嘴。”
“咱们可以先问问他,事情是谁人指使的。”张凡根本就想都没有像,就回答道。张凡完全就是胡乱给冯宝出主意,明明刚才王大臣都不承认了,他却还让冯宝去问他。
只不过如今,因为有葛守礼的在场,再加上刚才张凡对冯宝所说的话让冯宝的心中产生了不少顾虑,他不能够像以往那样,完全自作主张了。
“王大臣,咱家且问你。”冯宝再次面向堂下跪着的王大臣,说道,“是何人指使你进宫行刺陛下的。”
“我说过了,我是进宫传奏的。”王大臣依然是不肯松口。
“哼哼,传奏!”冯宝冷笑一声,这一次他也不对王大臣的这种态度做什么质疑了,直接问道,“是否是前些日子被逐出京城的高拱高阁老指使你进宫行刺陛下的?”
“什么高阁老,我可不认识!”王大臣表情坚定地说道。
“还想抵赖!”冯宝似乎并不适合这种温和的文化方式,虽然张凡刚刚劝过他,但是王大臣这再一次不承认,他已经有些厌烦了,“我且问你,昨日在我东厂,你是如何说话的?可是说着一切皆是由那高拱所指使的。你小子今日竟敢不承认!”
“哼,昨日!”王大臣却是不为冯宝的话语所动,也是轻蔑地看了看冯宝,“你那东厂是什么玩意,这天下恐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昨日你对我用刑,我忍受不住,才随口顺着你的意思说的,为的就是少受些皮肉之苦。你屈打成招,如今又要以此来要挟我。我王大臣好歹也是把脑地别在裤腰带上上战场的人,如今在此公堂之上,我又何须惧你!我进宫是为传奏,并非是为了行刺陛下。还有那什么高阁老,我根本就不认识。如今我就是这么说了,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么着!”
“你……你……”冯宝指着王大臣,浑身犹如筛糠一般地颤抖着。也难怪自从他登上了东厂掌印之位之后,哪里还有人会对他如此说话。此刻的冯宝已经是被王大臣点燃了怒火。
“公堂之上?”冯宝怒极反笑,“今天咱家非要叫你尝尝什么才是皮肉之苦!来人,给我上夹棍,刺竹签,有什么手段都给我用到他身上!”
看来冯宝这回当真是动怒了,也不理会方才张凡的劝诫,直要让王大臣尝尝苦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