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宝看着手中的信,一边看一边在冷笑着。
高拱会对付他,这一点冯宝早就料到了。不过对于如今,信上所写的这种方式,冯宝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
不,不能说是出乎意料。应该说,冯宝早就料到,高拱会以这种方式来对付自己。但是具体高拱会怎么做,冯宝并没有去细想而已。冯宝相信自己,相信自己到时候一定会有办法逆转的。
但是,不得不说,高拱如今的计策,也算是毒辣了。倘若张居正同意了高拱的提议,而且也不向冯宝通风报信的话,恐怕高拱的这个计策,很有可能就成了。到时候,冯宝就算是不死,也得脱了三层皮。
原因简单的很。如今的冯宝能有如此重权握在手中,出了因为刚刚登基的朱翊钧年纪太小,而他又是隆庆遗诏中指明的辅政之外,最重要的一点是,掌握当朝实权的李贵妃,不,现在是李太后了,李太后信任冯宝。
但是李太后对于冯宝的信任,并不是来自于他们二人以前在宫廷中的接触。那时候的冯宝都是在一门心思想办法在隆庆面前表现,争取隆庆的信任,还没有精力把心思放在隆庆后宫的妃子身上。李太后和冯宝在那时候,也仅仅算是普通的主仆关系,而且相互之间也不是非常熟悉。
因此,如今的李太后敢于将权力放给冯宝,让他行使,这种对于冯宝的信任,大部分其实都来自于隆庆。
隆庆虽然贪花好色,还有些懒,驾临早朝并不算是很勤快。但是身为其妃子的李太后明白,隆庆并非是个蠢人。相反,隆庆当真是很聪明,而且很会看人。隆庆能够如此懒散,却还能够在这六年的时间当中,将这天下治理的平平稳稳,最主要的就是,他敢于放手让手下的大臣们去做。
虽然说自从嘉靖一朝开始,大明内阁当中的斗争就愈演愈烈,而且血腥无比。但是隆庆却明白,无论是这些人相斗,亦或是有人胜出,这些人都没有包藏着神恶魔祸国殃民的心思,而且个个都是治世能臣。这种信任就源自于隆庆的眼光。
李太后自然是明白这一点的,所以如今,她也是相信冯宝的。
但是正因为如此,李太后对于冯宝的相信是建立在隆庆之上的。这种信任很深,但是却也非常容易破裂。
而且,高拱所打算的是,让人弹劾冯宝倚仗着李太后的权势,挟持朱翊钧,从而操控朝政。
这要是被高拱成功让李太后知道了,冯宝当然能想象的出来,到底会怎么样。
李太后本就害怕这种事情的发生,等到高拱的奏折送到她面前,她肯定会找人调查一番。然而冯宝明白,即便是李太后在调查之后,明白这一切都不过是子虚乌有之后,虽然不会惩治冯宝,但是心中必然会留下疙瘩。这种时刻都在担心冯宝会做出什么的心思,是冯宝绝对不会愿意看到的。
不过如今,既然冯宝已经事先知道了这个情况,那就完全不同了。他自然是要先下手为强,而且还要让高拱吃不了兜着走。
冯宝有自信,自己的这番作为,能够让冯宝马上被逐出京城。等到那个时候,要圆要扁,还不是随着冯宝自己的心思吗。
只是稍稍做些打算,冯宝就想明白该怎么做了。而且,事不宜迟,冯宝立刻就行动起来了。
趁着午后,朱翊钧在李太后处的时候,冯宝到了。
“冯宝,这时候来这里,可是有事?”李太后正在与朱翊钧说话,见到冯宝走进来,不由得开口问道,“哀家正与皇儿说话,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朱翊钧也是将视线转向了冯宝,看着冯宝的视线中,还有这三分惧意,想来是这段时间,冯宝对于朱翊钧的“管教”也是更严了。而偏偏,朱翊钧无处诉苦,若是让李贵妃知道这些事情,恐怕还得将冯宝夸赞一番,再将朱翊钧骂一顿。这让朱翊钧对冯宝是又怕又恨。
“回太后。”冯宝很是恭敬地对李太后行礼,说道,“的确是出了大事,要不然奴婢也不敢来打搅太后与陛下共享天伦。”
“皇儿登基才半个月刚露头,又有什么事情了?”很显然,李太后对于有事情来烦恼自己有些不耐烦,而且还是大事,这就更让她心烦了。
“此事,说来有些大逆不道。”冯宝一脸愤恨的模样,说道,“皆是那高拱的缘故。”
“高卿家?”李太后一听事关高拱,眉头皱了起来。她不是不明白高拱与冯宝之间的关系有多么的恶劣。只是她对冯宝不了解,在她看来,冯宝应该不会大着胆子用一些根本就不存在的理由来诬告高拱。
而一旁的朱翊钧,听到高拱的名字,也是烦恼了起来。虽然说高拱与他之间,如今还并没有什么直接的矛盾,但是因为张凡的缘故,让朱翊钧对于高拱也有了几分讨厌。
“奴婢手下打探来消息。”冯宝叹了一口气,脸色更加显得愤慨,“高拱这厮,包藏祸心,意欲对陛下不利!”
“这……这怎么回事?!”听冯宝这么一说,李太后的脸上露出了惊疑。
“先帝大行之后,高拱这厮曾在私下里和他的门人说,‘十岁天子何以治天下’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冯宝说出了一句惊天之言。
“什么!”果然,听到这番话的李太后瞪大了双眼,似乎有些难以相信。朱翊钧也是如此。
冯宝见自己的话起到了效果,自然是要乘胜追击:“前些日子,陛下登基之时,各方亲王都在京城。那时候,奴婢手下的人发现,高拱与河南周王一行人相处甚密。一开始,奴婢也没看出来里面的缘由。可是如今,奴婢手下的人发现,高拱于周王之间似乎还有往来,双方经常有人往来传递书信。
“奴婢觉得此事有些不妥,便派人在途中将书信扣下,查看了一番,却是发现……”
说到这里,冯宝打住了,面上是一副难以开口的模样。
不过这正好,不论是李太后,还是朱翊钧,如今全都被冯宝的话吊起了兴趣。
“那信上……说什么?”李太后似乎是已经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开口问道。只是她的声音有些发颤,显示其内心极为不安。
“高拱……”冯宝略显激动地停了停,说道,“高拱那厮,欺陛下年幼,意欲废之而迎立河南周王。而周王似乎也是有此打算,以国公之爵相待。”
静,慈宁宫在这一刻静的落针可闻。
然而这份让人压抑的寂静并没有持续多久,随即就被“啪啦”一声打破了。
李太后显然是气得不轻,将手中的明黄色茶盏摔在地上,摔得粉碎。这一下,朱翊钧和早有准备的冯宝都是吓了一跳。
也不顾茶水溅到了自己的裙角,李太后站了起来,面上的表情要多愤怒,有多愤怒。
“高拱这厮,欺人太甚!”李太后咬牙切齿地说道。
旁边的朱翊钧看着自己母后如此模样,一时之间不知所措起来。
冯宝敢于用这么大的事情来诬陷高拱是有原因的,他可不怕事情会败露出去。
一切都要从嘉靖说起。自从嘉靖皇帝平白无故坐上了皇位之后,那些被分封出去的亲王就全都有了希望。
当年,靖难成功的朱棣做了个好榜样,让天下的王爷都看到了希望。所以大明一朝,亲王的叛乱不断。
可是这么些年过去了,就再也没有一个亲王能够再次靖难成功。
而嘉靖皇帝的登基,让这些亲王似乎又看到了希望。
最重要的是,分封亲王乃是朱元璋定下来的规矩,没人能改。因此到时候,也不会有人去专门问周王是不是会有此事。而根本就毫不知情的周王也定然会否定,只不过做了这种事情的人自然是会否定的。
身为嘉靖的儿媳妇,李太后自然是明白的。所以冯宝如今找这么个理由,李太后心中就已经有八成是相信了的。
“母后还请息怒。”朱翊钧赶紧上前说道,“此事关系重大,想来高拱也并非是个蠢人,怎么会如此行事,莫不是有人诬陷?”
听朱翊钧这么一说,李贵妃也是犹豫了起来。
冯宝见状,赶忙说道:“陛下,此事应该不假。那封书信如今就在奴婢手中,陛下若是不信,可待奴婢取来,由太后与陛下一观便知。况且,奴婢又怎能擅自诬陷大臣,还是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冯宝这番话就是谎话了。但是就因为,他平日里并不怎么会说谎,而且就算说了,也是做好了完全准备,让人看起来像真的一样。所以如今他这么说,李太后和朱翊钧才有可能相信。
“这……”虽然冯宝这么说了,可是已经被朱翊钧动摇了的李太后,心中对此已经开始动摇了。
看到这,冯宝明白,自己还要再加把劲才行。不过他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他有自信,这一次可以让高拱这颗挡住他道路的绊脚石就此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