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注定将会十分忙碌,刚才的事情虽然算是一个结局,但是也是忙碌的开始。
刘山自裁,代表着这里许多事情的结束,不再有什么阴谋诡计,不再有什么故作迎合的把戏,也不再有什么忍气吞声的不爽。所有的一切,张凡现在开始都可以轻松起来,毕竟,隆庆交给他的这个任务他算是完成了。
但是忙碌也是随之而来,要知道这个任务张凡并没有全部完成,后面的收尾工作也十分的重要。拿着那几本账簿,张凡的确是已经掌握了刘山几乎所有的秘密,而刘山所弄出来的动静实在是太大,这可是一个浩大的工程,毕竟里面牵涉到了实在太多的官员和钱财。
本来,对于这些事情,刚来江南之时的张凡心里面都想好了,对于这种犯了事的官员,只要掌握了证据,那就应该全部都抓起来了事。但是如今的情况确实不允许他这么做了,毕竟如今已经确定的牵涉官员实在是太多了,即使张凡有着隆庆给他的那把象征着皇权的尚方宝剑,使他有着想抓谁就抓谁,且无需通报的巨大权力,他也不可能就开始肆无忌惮地抓捕这些人。
或者说是只抓里面的几个典型,身负重大犯罪事实的官员,也是非常困难的。要知道,这些人大都怕死极了,一旦你开了首例,抓了几个人。别说下面那些个心里有鬼的人会惴惴不安,就连你抓到手的这几个人估计求生无望之下,也会将他们知道的其他人拖下水来。到时候连锁反应之下,张凡估摸着他自己根本就用不到如今手里面的这些个账簿,光是靠着这些人狗咬狗就能把这里贪渎的官员抓到个七七八八。只是到那个时候,你是抓还是不抓?
张凡甚至可以想象得到,今日刘山毙命的消息一旦传出去,这苏、浙、闽三省必然会有很多人蠢蠢欲动,至于他们情急之下会干出什么傻事来,这就不是张凡能够知晓的了。但是他也明白,这人是万万抓不得的,要是抓了这些人,呵呵,这三省的官场上可算是一瞬间就没有了官员,到时候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张凡已经凭着自己的脑子想到了很多,百姓的欢呼、混乱、无序、甚至是……起义。张凡他想着想着,冷汗就下来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绝对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不过至于到底应该怎么办,张凡现在还拿不定个主意。
忽然间,张凡想到了刚才刘山自裁的那一幕,这一点他不是不能理解。刘山本来就是在宫中的太监,对于大明朝的两个大名鼎鼎的特务机关不会没有耳闻,他应该清楚的很,自己被抓进去之后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即使如今的他已经算是把所有的证据,一切能够证明刘山所作所为的东西交到了张凡的手上,但是凭着厂卫那死人身上也能榨出三两油的本事,一番盛情款待那是绝对免不了的。与其去受那个罪,还不如直截了当一点,自己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
刚才那番场景,出乎张凡的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不过张凡记得最清楚的还是,当时在自己怀中颤颤发抖的骆灵儿,好像是十分的害怕。而她的那双美丽的双眼在那一时刻仿佛变得狰狞了起来,留着泪水却始终盯着刘山那副惨死的模样不放,眼睛是一眨都不眨,甚至眼眶通红,却还是要看着刘山的那副样子。直到刘山的尸体被张凡手下的厂卫抬了出去,骆灵儿才放下了那副姿态,却是仿佛心情激动过度一般,突然间昏了过去。大惊之下的张凡是赶紧让人将她送了回去。至于张凡本人,他现在还不能走,他在这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骆灵儿那是恨、是怨、还是大仇终于得报的那种变态的快乐。张凡不知道,也不打算刨根问底的去向骆灵儿打探什么,徒增伤心,这种往事能过去就放它过去吧,没必要深究。
但是张凡倒是在意一点……
“大人,在想什么?”梁超走了过来,看着任然有些闷闷不乐的张凡问道。毕竟如今,事情算是了了,可是张凡却还是这么一副样子,实在是让梁朝不解的很。
张凡听到了梁超的问话,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但是他却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他再度拿起桌上的酒壶为自己的酒杯斟满酒,独自喝着。
梁超见张凡不搭理自己,并没有什么被“冷落”的心情,他知道张凡现在的心情必定是不会好的,毕竟后面还要面对如此大的摊子。
“大人是在担心此事往后的善后之事吧。”梁超猜测着说道,他猜的是最为合乎情理的事情,“其实这一点卑职觉得大人不必太过担心了,毕竟如今事已至此,咱们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喝光手中杯子里的酒,张凡抬头看了看他,开口说道:“那些事情是有些烦人,不过那也是已成定局了,没有办法的事情。我可不会这么折磨自己,我现在只是在意一些别的事情。”
“大人在在意什么?”梁超听了他的话,也是起了好奇。一旁路过的王猛也走了过来,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张凡,询问的意思表露无疑。
“……这事说来有些奇怪。”张凡有些不确定的缓缓说道,“要知道,不管是以往我们查出来的,还是看出来的,刘山都是一个既心狠手辣,有为自己准备了无数后路的小心翼翼的人。他这一次自投罗网我倒是可以理解,毕竟如今的形式对他来说已经是没有退路了,他要不来找我,早晚也会被咱们随便抓去的那些人给供出来;即使不会,如今的刘山已经是满足不了孟冲,或者说是他根本就不像再和孟冲继续这么下去了,到时候必然也是一场两败俱伤。
“但是……我有一点想不明白。刚才想必你们也听见了,那刘山最后说了什么。”
“大人是说刘山说的‘这里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呢’这一句吗?”梁超稍稍想了想就记了起来。
“不错。”张凡点头说道,之后又沉思了起来。
“大人是不是想的太多了,或许那只是刘山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故意这么说的。”梁超说道。
“若是其他人,我定然也会如此想。”张凡说道,“但是刘山,我担心……这刘山这么些日子接触下来,绝不像是个无的放矢的人。或许这一次自投罗网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错误,但是那也是被形势所逼,没办法的事情。”
“大人觉得,那刘山可能会是在说什么?”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王猛突然间开口问道。
“喂,王哥,你不是真的这么认为吧!”一旁的梁超听见了王猛的话,有些吃惊地转身向他问道,仿佛听到了什么吃惊的事情,“那刘山一个死太监而已,怎么会有那么多花花绕!”
“到现在为止,你看到那刘山使出来的花花绕还少吗?”王猛只是这么回了梁超一句,就不再看他,转身看向张凡,等着他的回话。
“那大人觉得会是什么?”梁超听了王猛的话,独自想了想,突然间这么对张凡问道,“会是关于账簿或是银子的事情吗?”
“按道理说,他所关心的应该是这件事情。”张凡面色凝重地说道,“可是我觉得不是。若是刘山当真在这上面有了什么准备打算的话,那必然是些关乎很大的打算。而且我觉得,刘山要是真的有什么打算的话,他刚才就不会这么痛快的拿筷子捅自己了。”
听了张凡的话,王猛和梁超二人也是沉默了下来。张凡所说的不无道理,刘山倘若当真是有什么打算的话,刚才的自杀的确是不合常理的。那么说来的话……
“这么看来,大人,刘山刚才所说的……”王猛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却不敢确定。
“不错,刘山刚才所说的并非无的放矢,我觉得他的话必然有些深意。”张凡肯定地说道,“而且那事情定然是跟如今的事情有关,但是却是个起因,是刘山想要报复或是给我们找些麻烦什么的。但是他所说的事情,我估计和我们如今要做的,估计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大人为何如此肯定?”梁超问道,“起因于此,却又无关于此。”
“起因于此,我想不需要多做解释了,你们都应该能明白。”张凡开始解释,“但是无关于此,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是稍稍想一想的话,并不难理解。如今刘山伏法,所有的证据全都掌握在我们手里。刘山心里虽然知道我们是不会对这么多官员大肆抓捕的,但是他也知道,我们必定会以账簿为根据,开始探查。
“这么一来的话,若是他准备的事情于此也有什么关系的话,我们很快就能够查出来,从而让刘山的这些打算付诸东流。相信我,我知道刘山绝对不是个这样的人,他一定会给我们各惊喜的。”
“这么一来的话,岂不是说我们只有干坐着等着刘山准备的麻烦找上门来,但是却丝毫没有一点准备?”梁超有些惊讶地说道。
“我虽然很不想同意你的这番话,但是,现下的情况就是这样。”张凡也是颇为无奈地说道,“我们不知道刘山到底会准备什么,这苏、浙、闽三省说来不小,可以让他利用的东西太多了,而我们总不能把可疑的地方全都调查一遍。要是那刘山还活着就好了,那样的话,我们或许能问出点什么线索,可惜可惜……”
张凡这番感叹只是他无意地说出心中的想法而已。然而言者无心、听着有意,一旁的梁超听到张凡的话,立刻就这么跪在了张凡面前,低着头颅说道:“大人,这都要怪卑职不利,方才没能够及时阻止刘山,如今让他人有了许多麻烦,还请大人责罚。”
“梁超,你这是做什么,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又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快些给我起来。”张凡赶紧说道,他是在没想到梁超会突然之间这么做。
“不,大人,卑职办事不利,给大人找了这些个麻烦。若是大人不处罚卑职,不但卑职心中过不去,其他的弟兄们心里面也会对卑职不满的。”
“你啊,我哪里有责怪你了!”张凡说道,“刚才刘山那么突然,动作又快,谁能想得到,这又怎么能怪你!”
梁超却是不论张凡说了什么,就是跪在那里不肯起来。
张凡看了看一旁的王猛,见王猛也是点了点头,只得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你现在就给我卸下锦衣卫百户的官衔。”
听了这句话,王猛的眼神一缩,却是没有说话。跪着的梁超也是身子一震,同样没有想要反驳什么。
张凡却仿佛是没有看见两人的动作一般,继续说道:“之后,关于彻查贪银之事,跑腿的活全都由你来做。不过这件事情结束之后,你给我官复原职,以后也给我好好做,别再出什么纰漏了。”
听完了张凡的话,王猛刚才颇有些紧张的神色也是放松了下来。而下面跪着的梁超已经有些呆住了。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成了张凡杀鸡儆猴的范例,多年来的努力就要在这一瞬间化为乌有,到时候愧对家中列祖列宗的梁超是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而张凡后面的话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峰回路转,果然,这人生大起大落的太快,实在是太过刺激了一些。
“卑职梁超领罚。”梁超说着,叩了一个响头,站起身来就去后面帮忙去了。
张凡看着梁超,没有说什么,心里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大人,现在这事应该怎么办?”王猛问道。
“嗯,现在确实有些麻烦了,咱们得好好想想,看看怎么既能完成陛下的吩咐,又不要让这边变得太乱。”张凡摸着下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