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顺着声音看向门口,见到来人后的反应大相庭径。
肖煜就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样往前一扑,差点就掉下口袋,还好被颜瑾一把接住塞回口袋里。
“来的真迟。”
颜瑾敲了肖煜一下的同时还不忘吐槽一句。
“闭嘴吧你。”楚戈是一路跑过来的,呵斥一声后就连气都喘不顺。
南婵则是生生愣在了原地,就连颜瑾和肖煜这里发生的事情都没吸引到她的注意力。
“先生您不能进去,先生!”
跟着楚戈进来的还有一个身材娇小秘书打扮的人,应该就是南婵的总裁秘书。
秘书一路阻拦楚戈都没能成功,硬是让对方强行闯进了南婵的办公室,如今进了门见到南婵这衣衫不整的样子,顿时冷汗就下来了:“小,小姐,这位先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这就叫保安……”
南婵没有回话。
秘书都快哭了,转向楚戈硬撑着说道:“先生您到底是什么意思,您再不出去我就报警了!”
“这位是我的朋友。”颜瑾道。
秘书是认识颜瑾的,她来来回回地看了看南婵和颜瑾,为难都写在脸上了:“可,可是……”
“你出去吧。”南婵突然开口。
秘书茫然地说了一句:“可,可是小姐,您……”
南婵冷冷地瞪了她一眼,那目光让秘书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什么冷血动物盯上了一样。
“你连他都认不出来,还有脸做南家的人。”南婵的语气像是结了霜一样刺骨:“滚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
秘书的脸色骤然惨白,她一句话都不敢争辩,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办公室,亲手亲脚地带上了门。
大门关上的前一瞬,秘书看见南婵的露出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天真又扭曲的微笑。
她浑浑噩噩地走到楼梯口,被窗户外的凉风一刺激,僵化的大脑这才开始重新工作。
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
秘书总感觉自己应该认识那个男人,但是刚才氛围太紧张,给她的反应时间太短,实在是没有时间去细想。
按照亲缘来算,秘书和南婵是表姐妹关系,很小的时候还一起玩过几次,但是后来主系的继承人一脉相继出了问题,南婵又因为天纵的才能被家主看上,两人的身份这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尽管秘书不如南婵那样对楚戈有着那么深的执念,哪怕十年未见都能一眼认出来,但是她再怎么说也在南家待了这么多年,对那些讳莫如深的往事还是有些了解的,再联系上南婵的话和那个微笑,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意识到了什么的秘书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以阻止那抑制不住的尖叫声。
……
“好久不见。”
南婵把自己的肩带放了回去,丝毫没有任何的尴尬,对着两人一鼠嫣然一笑。
肖煜是真的快要被吓死了。
刚才南婵开始脱衣服的时候,比起那种“抓到自己老公和小三出轨”的愤怒感,肖煜却更能感受到那种害怕到骨子里的恐惧。
首先毕竟肖煜就在现场,非常清楚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出轨的可能性完全不存在,他自己就可以确认颜瑾的清白,其次,在颜瑾躲避的时候,动作有些大,肖煜半个身子掉出了颜瑾的口袋,以一个非常巧的角度与南婵四目相对。
说得确切一点,是肖煜单方面地看见了南婵的眼睛。
只有一瞬间,但是足够肖煜清楚地看清楚那双疯狂的眼睛。
里面既没有爱意,也没有恨意,只有一种说不清的感情——
就像是年幼的女孩死死盯着自己被抢走的洋娃娃。
如果是以前的肖煜,或许还不敢断言南婵对颜瑾的感情到底是什么,但是现在的他,却非常清楚什么样的目光才是身陷爱情的人所拥有的。
至少,绝对不可能是这样,这样令人恐惧的目光。
“你长大了。”这是楚戈对南婵说的第一句话。
说完后办公室陷入了压抑的沉默。
颜瑾护着肖煜往旁边退了两步,正好退到墙边,于是他干脆就靠在墙上观赏这场旷古绝今的大戏。
肖煜戳戳颜瑾的手背暗示颜瑾自己想要出来,然后他的愿望被颜瑾应允了。
待在口袋里的时候视线受到限制,再加上仓鼠的视力本来就很一般,肖煜最多也能偷偷摸摸地看个大概的轮廓,现在,站在颜瑾的手心里,他终于看见了南婵的全貌。
那传闻中惊天动地的美貌肖煜不敢妄加评测,曾经的他非常同意南婵却是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但是现在,眼前这个光脚踩在地板上、衣衫不整、发型散乱、故作矜持的女人,不谈美貌,甚至都不是正常人的模样。
最可怕的是,这个女人刚才还对颜瑾穷追不舍誓死相随,但是楚戈出现以后,她的双眼里就根本就没有了颜瑾这个人,满满地只装了楚戈的影子。
这是一个疯子。
到现在,肖煜几乎可以断言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一种难以言喻的慌张感涌上心头。
肖煜开始想不明白——
颜瑾到底是怎么才能与南婵正常交流的。
其实,这一点别说肖煜,就连楚戈都想不明白。
他之所以能在关键的时刻赶上来,是因为颜瑾的手机一直都处于通话状态,他在车里清清楚楚地听见了两人的对话。
说真的楚戈比任何都清楚十年足够改变些什么,这么多年不见了,哪怕他心里再怎么不愿意接受,都不得不承认南婵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穿着洋装救起一只受伤了的流浪猫的小姑娘,相反,她的善良与天真在这十年里已经变成了残忍与冷漠,她成长为了一个为了自身利益不择手段的,卑劣的大人。
即使是这样,当楚戈从手机里听见南婵一开始说的话,他甚至抱着会不会有什么误会的美好猜测。
直到对话继续进行,他的心才彻底沉了下去。
就连肖煜这个普通人都能看出南婵的不对劲,他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楚戈最拿手的还是做外科手术,由于一位学长的原因,神经内科方面的病症他也很了解,虽然说算不上精通,真的给人看病的话还欠火候,但是,南婵这个样子,根本就已经不需要诊断了。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那些话语,楚戈至少有整整五分钟的时间,是大脑一片空白的。
十年不见,那个比鲜花还烂漫的小妹妹长大了,但是却完完全全地超出了他的想象,甚至没来得及绽放,就已经朝着枯败走去。
或许是因为职业的特殊性,楚戈经常与死神打交道,久而久之,他甚至偶尔能感受到一个重症患者身上,隐隐的死气。
确实,那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楚戈说不清个所以然来,用科学一点的说法,楚戈大概是能能看见那些病人的脸庞上所流露的,被病痛折磨的苦难与痛楚。
而现在,他从南婵的脸上看见了同样的东西。
那高高耸起的颧骨,那呆滞又迟钝的瞳孔,消瘦的身体,无一不在彰显,他的小妹妹已经病入膏肓。
“抱歉,离开了这么久,以后不会了。”这是楚戈对南婵说的第二句话。
南婵很轻很轻地点了点头,语气里满是小心翼翼,仿佛在对着一片一触即碎的幻影说话:“你是……来参加我的婚礼的吗?”
楚戈摇了摇头:“你不能这样下去了,真的,不能这样下去了。”
“我怎么了,我很好啊?”南婵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就是总是想起你什么时候回来,说好的裙子都还没有带给我呢。”
裙子,裙子……
说好的裙子。
什么时候说好的?
十年前。
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楚戈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颜瑾的脸色也变了,他把肖煜重新塞回了口袋里,另一只手拿出口袋里的手机都准备叫外援了。
“你不会是忘了吧?”
南婵嘟起嘴,一步一步向楚戈走来,最后停在离他堪堪半步远的地方,整个人几乎都贴住了楚戈。
她抬起头,对上楚戈惊恐的目光,一张艳色的嘴唇一张一合:
“忘了也没关系,只要哥哥带为我带一条就可以啦。”
楚戈咬咬牙,伸手环住南婵的腰:
“好,这一次不会忘记了。”
南婵的瞳孔瞬间放大,她欣喜地应了一声,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整个人倒了下去。
楚戈冷静地扔掉手里注射器,回头对旁边的颜瑾说道:
“叫第一私立医院的救护车。”
针管躺在地毯上,针尖反射出冰凉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