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挺好的。”颜瑾的语气平稳,丝毫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他的成绩不错,毕业前被一位教授看上,前途无量。”
事实是肖孜豪早就已经因为多门科目不及格以及打架斗殴而被大学退学,两年前就开始混迹于各种上不了台面的地方,赌博只是其中的一条,还有许多肖煜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这个不过二十岁出头的青年却已经全部尝试了一遍。
拿到肖孜豪的资料室饶是颜瑾这样见多识广的人都惊到了,他倒不是对肖孜豪做的事情感到惊讶,再罪大恶极的人颜瑾都见过,他只是一下子有些搞不懂肖孜豪是如何办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同时染上这么多的毛病还干出这么多违法的事情的,仿佛这个人能一边在赌场上醉生梦死一边把钞票塞到女人的胸衣里。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肖孜豪可以说是天生的恶人,无论是法律与善恶都无法约束这些人,他们既不恐惧于远在天边的约束也不在意道德的底线,像是生活在丛林里的野兽那样遵循着最为低贱的本能行事,唯有把枪口抵上他们的太阳穴,才能从那浑浊又肮脏的瞳孔里看见对于更强者的恐惧,只是这种恐惧,就像是野兽害怕着驯兽师手里的鞭子那样令人发笑。
至少颜瑾是挺想笑的,不过他觉得肖煜要是得知了真相大概笑不出来,所以就没有告诉他实话。
他的小鱼,他捧在手心里的小仓鼠,永远这样纯白无暇就可以了。
颜大总裁诡异一笑。
“真的吗,那太好了。”肖煜咧开了嘴。
“有没有奖励?”颜瑾的手又放回去了。
“你有完没完啊,讨厌。”肖煜这一次笑着把自己滚进了颜瑾怀里,把他的手臂枕在脑袋低下,继续问道:“那他为什么要那么多钱,光是升学应该不需要这么多钱吧?”
“M国的开销比你想象的要大,而且这个小朋友还有一笔额外的支出。”
“什么?”
“他有个留学生朋友,女的,关系非常好,出国以后不幸生了重病,家里负担她出国已经倾家荡产了,拿不出额外的钱,所以你亲爱的弟弟就挺身而出了。”
“还有这事儿?”肖煜震惊了:“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他说起过?”
“或许是不想你们担心?”
“真是的,完全可以早点说啊。”肖煜闷闷地说道:“这可是一件好事,不管他是看上了人家还是就为了帮朋友,大家都是华国人,异国他乡能遇见实在是缘分中的缘分,这样的事情说出来我们肯定是支持他的,M国医疗负担这么大,他这几年应该肯定挺不容易的吧。”
对于颜瑾随口编的这个故事,肖煜深信不疑,甚至还脑补除了一场大戏:
“最开始的几年里他要的钱不是特别多,后来越来越多,尤其是去年,都快将近两百万了,他那个朋友是不是……”
“应该是不在了,不然他知道他妈妈把房子卖了肯定是会继续要钱的。”颜瑾还真的顺着肖煜的话说了下去。
“天哪,这个故事太令人难过了。”
“尽人事听天命,人的一生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这话由颜瑾说出来实在是有些嘲讽,在很多人眼中,颜瑾可是一个连神明都能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人。
肖煜觉得手里的卡有千斤重,他揉搓一下那熟悉的自己,缓缓地说起了往事:“我爸留了两套房子,本来都是给方阿姨的,她原本没有必要考虑我,当时和她约定的时候我就已经很感动了,但是她现在却违背了约定,把卖房子的钱也全部给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她,我……”
“这说明她早就认可了你。”颜瑾强行把嫁妆的戏码从脑海中排除,真诚地建议道:“这正是你们敞开心扉好好谈一谈的契机。”
肖煜抬起头看着颜瑾,过了许久,他一头扎进颜瑾的怀里,低声说了个“嗯”。
……
在颜大总裁的良苦用心步步为营之下,肖煜总算是和方婉情约在一家氛围不错的餐厅里促膝长谈了一番。
颜瑾坐在车里孤零零地等待,说好的二十分钟已经过去了六个,但肖煜却丝毫没有快要谈完了准备出来的意思。
烈日高照,颜瑾哀怨地透过餐厅地玻璃窗看着坐在床边的肖煜,可惜对方丝毫注意不到他的目光。
可以说是非常过分了。
而且这时间也长得有些过头了,原则上应该就只是确认一下对方的态度而已,就算要叙叙旧,也不至于聊这么久吧?
颜瑾倒是不担心方婉情抖落他身份,他们当年那些破事牵扯到的问题太多,就算方婉情想告诉肖煜也不会在这个关头说出来,而且不管是造神计划还是基因计划听起来都像是科幻小说里的产物,就这么平白无故地说出来,比起“退休多年的科研人员揭穿南贺两家做出的反人道的实验”这种奇怪的中二设定,反而更像是老年痴呆的发作现场。
反正只要他的身份不被曝光,别的方婉情说什么他都无所谓。
不过这两人到底在说什么呢,真是好奇啊。
颜瑾非常心痒,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打开肖煜手机里的监听装置的手。
正沉思着要不要做些不好的窥听行为,车窗突然被敲响。
“等很久了吗?”
“没。”颜瑾解了安全带侧身过去帮肖煜打开车门:“外面是不是很热,你都出汗了,隔壁街有家网红冰激凌店要不要去看看?”
“够了啊,你是小姑娘吗还网红冰激凌?”肖煜翻了个白眼:“我才走了这么两步呢,把我当水晶娃娃呢你?”
“听说夏季限定海盐草莓双球芝士抹茶奶昔和鲜果双响炮。”颜瑾拿着显示着店铺宣传海报的手机在肖煜眼前晃晃:“真的不去?”
“去的去的。”肖煜如小鸡啄米般点头:“麻烦你等了这么久,就当是补偿了,我请客。”
颜瑾淡定地打方向盘:“不管什么娃娃都无所谓,给操就行。”
“……您可真不膈应。”
“对象是你怎么会膈应?”
肖煜撇了撇嘴。
其实他听出来了,颜瑾现在的心情不是很好。
明明刚刚问他是不是等了很久的时候拒不承认自己不开心,结果一回头就能给他闹脾气。
傲娇毁一生啊听说过没有。
唉,颜瑾这脾气也就只有他能忍受了。
肖煜突然美滋滋地自夸了一会儿,然后把手伸进了口袋里,拿出了什么东西,握着拳锤了颜瑾一下:“哎。”
“什么?”颜瑾还在打方向盘,刚才停车的时候为止没有选好,现在处于一个很尴尬的位置,两边都是停着不动的车,不太好开出来。
“我们都同居这么久了,干脆结个婚吧。”
握紧的拳头缓缓展开,掌心里躺着一对漂亮的钻戒。
这对出自顶级的设计师之手的钻戒要是放到市场上去销售,绝对能轰动一时。
可惜,这是非卖品,只送给他最爱的他。
颜瑾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视线从在阳光下都璀璨夺目的钻戒上撕下来,接着他看见了比这对钻戒还要眩目的画面——
他最爱的人通红的脸颊和羞到泫然欲泣的双眼。
……
一声巨响之后,周边围观的路人里有人报了警。
可惜警察赶到的时候受损的车主已经折服在颜瑾的土豪之力与王霸之下彻底沦为了毫无尊严的帮众。
“没事儿没事儿,这就是人一不小心倒车没弄好刮了一下,警察同志辛苦了啊!”
车主对着车门上直径五十公分的凹陷视而不见,指着一道根本看不清的划痕说道。
警察:“……不是你这车门都凹进去了?”
“嗨呀,这车门本来就是坏了的,我这不是想去修修的吗,结果闹了这么大的事情,真的不好意思啊。”
拉下车窗的颜瑾附和道:“是的,我只是打方向盘的时候轻轻蹭了车门一下。”
肖煜窝在副驾驶座上把脸埋在胳膊里,实在是没脸见人。
警察:“那这个栏杆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们店里的栏杆,本来就是歪的,这两天正准备修呢,这不,正好被这位客人蹭到一下,就倒了,是我们管理不善的错。”
说话的是同样被万恶的金钱收买了的餐厅负责人,这根颜瑾方才撞歪的栏杆属于他们餐厅户外座位的装饰品,顶端是一个小炉子,到了晚上还能点火。
警察看看车主,又看看店主,最后视线落向了颜瑾……那辆价值连城的劳斯莱斯。
车头整个凹进去了一块,车灯也碎了一个,再联系倒下的栏杆和旁边那辆车的五十公分凹陷,真相跃然纸上。
只是对于警察而言,这样明显不用立案的事故,当事人还都那么好说话,不管到底经过是说你,他们也没什么必要去计较。
尽管他们真的很好奇为什么这些人都要替肇事司机说话。
他们是绝对不会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仅仅是因为颜大总裁突然接受了爱人的求婚之后有些不正常。
……
“还能开回去吗?”
肖煜原本是担心撞歪了车头的车会不会没法开,但是当他看了一眼嘴里哼着小曲目光如炬精神抖擞满脸写着亢奋的颜瑾时,反而更加担心现在的颜瑾还能不能开车。
“不用,我叫了司机来接我们。”颜瑾笑呵呵地说道:“吃完冰激凌再回家。”
肖煜:“……道理我都懂,你能不能放开我的手?”
“不放,一辈子都不放。”颜瑾郑重地说道。
肖煜:“……”此人要完。
戴着戒指的两只手紧握在一起,构成了和谐的画面。
前提是这个画面并没有从出车祸的时候持续到现在。
说是车祸也实在是有些高看它了,就在刚才肖煜掏出戒指向颜瑾求婚的时候,颜瑾不知道是以过于激动还是一时抽风,手中的方向盘突然就转了一百八十度,然后这辆都快要开出停车位地劳斯莱斯就在肖煜惊恐的目光中砰的一声撞向旁边的车,然后居然还没完,推着旁边的车移动几公分后,擦着车头过去,径直撞到栏杆上才终于熄了火。
而在这整个过程中,颜瑾居然一直都没有放开他的手,挡风玻璃碎裂的时候甚至还舍身把他护在了怀里。
还好没出什么大事。
肖煜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后怕。
他万万没有想到一对戒指对颜瑾的刺激居然会有这么大,看颜瑾从头到尾都淡定的老司机模样,他还真的以为一切都在颜瑾的掌握之中呢。
意外地发现了颜瑾的一个秘密呢。
肖煜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从来都不敢想象自己有一天能对着那位强势的方女士这么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告诉她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男人还想要和对方结婚,更不敢想象方女士会笑着说“祝福你们”。
这一切都是颜瑾带给他的,每一次他都是像这样,看似轻易地带给他从来都不敢想象的东西。
现在他发现,这些或许并不像是他想象中那样轻易。
对于他而言,颜瑾就是一个奇迹,是他二十六年的生命里,最大最好的奇迹。
颜瑾看了眼手机,说道:“接我们的人到了,走吧。”
“颜瑾。”
“嗯?”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