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午快上班时,老丁的手机铃声响了,看了来电显示,是毕小勇。老丁忽然对他心生厌恶,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毕小勇的说话语气明显带着一丝愧疚,“老丁呀,千算万算还是失策了呀。这次入围人选大都有很深的背景,这段时间,那些有门道的都通过亲朋好友,以打招呼、递纸条、登门拜访等形式寻求县局党组成员关照。就在昨天,我还和吴局长谈及此事,吴局长说已经做了几个党组成员的工作,此事应该问题不大。谁知,无记名投票时还是出现了纰漏,你的最后总成绩是第六名,仅比第五名少0.分。早知如此,正式票决前如果再拉上一个县局党组成员帮你说话,就万事大吉了。哎,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事已至此,老丁已经不想多说什么了,于是淡淡地说:“毕小勇,竞争上岗这事本身就很复杂,无记名投票时不可预测性太大。虽然我没有成功,但还是很感谢你的关心。”
毕小勇在电话中自我解嘲的干笑了几声,说道:“惭愧惭愧。你这次竞争上岗没有如愿,但不能灰心丧气啊,因为你在县局领导那里已经挂上号了,下一步我再和吴局长说说,将你挪个好点的岗位。都四十多岁的人了,总不能一辈子窝在行政服务中心啊。”
老丁原本绝望的眼神又闪现出一线希望,很恭敬地说:“毕小勇,这事还得麻烦你呀。”
毕小勇谦虚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老丁尚在襁褓中时,母亲请当时镇上最有名的张瞎子为他算命。张瞎子听过生辰八字后,脸上浮现出一种神秘的表情,鸡爪似的手不停的捻动着垂到下颌的白色胡须,说这小子命运不算太好,原因就是在降临人世前需要地狱里的阎王盖章,还有一个印章没有盖齐,这小子就急匆匆的赶赴人间了,因此一生中任何事情都不是太完美。王瞎子说,如果印章全部盖齐再出生的话,这小子长大后至少也要当个县长。老丁起初是不太相信王瞎子的胡言乱语的,但在经历了诸多世事后,觉得王瞎子一言成谶,说的还挺像那么一回事。中学成绩一直不错,高考时却遭遇滑铁卢,只考了大专;大专毕业参加工作本来可以留在县城,却被排挤到乡镇;公务员考试,报考省直、市直单位相继失利,在5周岁之前才赶上末班车,考取了县工商局;竞争上岗本以为十拿九稳,又意外失利了。王瞎子的预言简直就是巫婆的咒语,不仅灵验,而且恶毒。
人算不如天算。老丁本以为自己这次竞争正股级干部是板上钉钉的事,不料钉虽然是铁钉,板却是钢板。
“不会吧,你说我们竹篮打水一场空?”一想到几千元钱打水漂了,刘月萍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喃喃道,“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会不会是我们的礼品送少了?现在花钱找关系就像毒老鼠,只有药量猛,才能把老鼠毒死!”
随后,刘月萍的脸上浮现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表情,这表情老丁很熟悉,因为这是岳母看他时的标配表情。刘月萍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你呀,就是扶不起的阿斗!
刘月萍的话语刻薄至极,可是老丁只能忍气吞声。刘月萍勤俭持家,为这个家庭付出太多,自己倒好,几千元钱的礼品如同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老丁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眼前一亮,兴冲冲地说:“月萍,毕小勇说了,下一步他将和吴局长提及我调岗的事,估计问题不大。”
刘月萍思索片刻,点头表示认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毕小勇和吴局长都收了我们的好处,应该会为你调岗的事考虑的。换个有油水的岗位也不错,你现在这个岗位呀,一年到头没有一分钱油水。现在呀,是县官不如县管。你看镇政府民政办主任老刘,也就是个股级干部,找他办事的人快把他家门槛都踏破了!”
老丁眉头紧锁,心中叹道:这个女人虚荣心太强了,也许是穷怕了,对于钱财格外迷恋,自己若是真的成为领导,她迟早有一天要把我送进望湖监狱。
刘月萍言犹未尽,接着刚才的话题说:“调岗一事这次不能再失手了!我们不能完全信赖毕小勇,这次我们要请梅国强出面!梅国强虽然架子大,你和他尿不到一壶,但是,他毕竟是你的亲姐夫,关键时刻还得求他出山。”
说曹操,曹操马上就来了。正在这时,岳父打来了电话,说梅国强一家人来了,让老丁一家人中午过去吃饭。
岳父母住在望湖镇政府大院的宿舍楼里,这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建造的老式住宅楼,当时公职人员还有福利分房,岳父刚从部队转业来望湖镇工作不久,就分了这套一百多平方的三室两厅。
岳父家热闹非凡,几个人围坐在客厅中央打麻将,还有几个人就着沙发茶几玩扑克牌。
岳父正襟危坐在麻将桌旁,他行伍出身,听刘月萍说过,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老山前线轮战时,岳父作为南京军区的炮兵连连长,还获得过战功。只是岳父好汉不提当年勇,在老丁面前只字未提过。岳父性情耿直,不苟言笑,现在接近退休年龄,已从副镇长的位子上退了下来,享受主任科员待遇。
大姐刘月丽夫贵妻荣,打扮得像一个雍容华贵的贵妇人。晴晴甜甜地叫了一声:“大姨妈好!”刘月丽笑得合不拢嘴,夸赞道:“晴晴就是懂事呀,比我家安安强多了。”她转身向正在玩牌的儿子梅华安叫道:“小姨一家人来了,怎么也不过来招呼一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