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体级的庞然大物呼啸而过，红光与清辉交替，王邙震撼莫名。
然而大羿此时看向他，王邙心头一沉。
“没死就好。”大羿对王邙的紧张不以为意，平静地点了点头，道“不必紧张，你若想走，随时可以离开。”
昆仑早就在之前的一系列动乱中残破不堪，大羿默不作声地将手探到昆仑山底，轻哼一声，竟然将整个山抬起来，扛着一步一步放到新大陆的某个地方安置好。
山底的那些土壤并没有从手中松软地滑过，而是像一大板连结在一起似的，尽管如此，仍然有不少土石落下。
从王邙的角度望不到大羿的身影，只能看到昆仑在慢慢挪动，但他能自行脑补大羿背负着昆仑缓慢前行的样子。
“嘭”的声音在这初步形成的大陆上传播千万里时，大地震颤许久后终于缓缓恢复了平静，而大羿也从昆仑的山顶钻出来，他独自坐在昆仑的山顶大口喘气，想来他也是很累的。
昆仑山顶的平台依旧，天柱的底座也依旧在那里，还有小半截天柱残留，大羿凭吊一般地注视着那里，半是缅怀半是解脱。
“创造比破坏难多了，看来世间的动乱许久之内都难以结束。不过这也不该由我来头疼。”
“你还不走吗？”
“不知道如何离开。”王邙坦然道。
大羿对这个答案意料之外的样子，但什么也没说，挥了挥手，白雾从地上渺渺升起，很快王邙面前就有一片雾团翻滚。
王邙一步步向这团雾走去。
“唔，等等。”大羿揉着头，叫住了王邙：“王邙，你叫这个吧？”
“是的。”
这么多遇见的神祇里，大羿还是第一个说出王邙名字的，虽然之前王邙并没有告诉他，想来他送的那把弓做了不少手脚。
“啊，对了。”大羿一拍身旁的山石，“看在你这次帮了我一个忙的情况下，我也给你一个好处吧。”
“好处？”王邙颇有些敬谢不敏的意味。
“是的，好处。”大羿对王邙的话不以为意，反而肯定道：“你可以去东海看看。”
王邙顿时一阵倒胃，之前被以半胁迫半利诱的方式来了昆仑，这一趟直接把白鹿丢了，虽然谋算着也死了，但还是让他不可避免地对这种套路警惕并反感起来，因此一听到这话就不免狐疑是不是又有什么阴谋。
“不去便不去。”大羿无所谓地说道，“天柱坍塌后，天人七律的束缚也可有可无起来，你若想去随时可以。”
那么成山君的夙愿算是实现了？毕竟屁股决定脑袋，这对于王邙来说其实也是好事，而且成山君对规矩的痛诉也让王邙对天人七律之类的事情没什么好感，因此他心里的阴霾也消散些许。
“东海吗……”王邙将这个地方记在了心里，不知为何，当他提到这个词语时，总感觉有种莫名的悸动，仿佛那应该是什么魂牵梦萦的地方。
不像之前接到了来昆仑时心里有种无法言喻的不安，大羿这次可能确实没什么谋算，王邙对他的信任度提高了几分。
“你知道冥界里的情形吗？”
“不知道。”大羿皱了皱眉，“你是在担心那只鹿？其实对于它而言，入冥界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冥界是一切生灵最终之归宿，素与天人两界相隔，亡者之国，幽都治所，其规矩远比天人两界森严，亡者无血肉之躯，不会贪图那只鹿的灵气，再加上幽都王的祝福，应当没有什么大碍才是。
你若想进去怕是有些难，郁垒、神荼二神不会轻易让生灵进去的。”
王邙默默接受了这些话，思忖着，身体蹿入云雾，任由背后大陆演变日月轮转，大羿仍孤零零地坐在昆仑山顶，仰头看着上空的青月又转过一轮。
茫茫白雾终于到了尽头，视觉恢复了正常。
他又回来了，猛然间感觉物是人非，天空仿佛又高远了几分，而陆地上不知为何染了一层极淡的黑红色，若不是王邙用心看也发现不了。
王邙猛吸一口气，形成了一股小型的风旋，这才注意到之前的那属于火焰山的灼热感消失了，定睛细看，才发现地形依旧，地上附着的赤红火焰却都尽数熄灭了，而那条弱水也不复之前的神异，心神一动，整条大河都听从王邙的心意倒卷起来，大片大片的鳞光在半空中闪耀。
现在，这就是条普普通通的河。
他回头望去，之前算是入口的大片白雾也无影无踪，原地只留下一个巨大的坑，一切恍然如梦。
只是跟着自己一起来的不见了。
王邙深深地凝视了一眼，转头离去，这场糟糕的旅行所给予他的所有教训就是，世间很多事情都是不讲道理的，或者说，没有谁肯跟不够强的人讲道理。
他在神域的争端中不讲道理地杀了石显，因此遇见的成山君也不讲道理地为了他的野心逼着王邙来了这趟路，随后的青娥、西王母与大羿似乎也没有什么两样，一切都是身不由己。
世间之事，莫非真是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遨游在高空中，飘逸的飞腾与广阔的视野并没有让他心中宽阔，道反而更觉孤独与落寞，身边空荡荡的感觉很不舒服，脖颈之间更是有些痒，而那里此时本应该趴着一个谁的。
他忽然发现自己又是独自一人了。
两个人与一个人是不一样的，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的话，即使是最严酷的寒冬也会温暖许多，而一个人的话，可能无声无息地就死了也没有谁发现。
他从来不懂什么情情爱爱也不会思考这些，这是些很无聊的事，但，他可能不喜欢白鹿，但他一定很需要她。
王邙边遨游云海边低声嘶吼，云海翻卷时伴随着低沉的声音仿佛闷雷声。
地上的商队首领抬头看了上方，虽然云层蔓延但光线明媚应该不失为一个晴天。
“奇怪。”他嘀咕一句，又提起嗓子喊了一声，“都打起精神，听说最近有些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