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顶的平台边缘,是悬崖式的突断,青娥站在平台上,顺长的头发如水下一般垂下去,垂下去的过程又似乎在无限地蔓延,形成一道黑色略窄的瀑布。
青娥撩了一丝捏在手中,回忆道:“后来,太一出现了,新神也随着出现,慢慢地就是如今这个样子了。”
“太一的规矩总是很多,相一直都很不喜欢。”
银白色的种子熠熠生辉,青娥注视了许久,叹道:“我不知道该不该帮他。”
白皙的手在轻轻一扬,无声地滑破空气,王邙蓦然觉得这个动作很“润滑”,就看到那枚银色的种子被青娥扔了出去。
虽然青娥的动作很轻很柔,可从轨迹看那枚种子恐怕要飞出很远。
“这是……”王邙搞不懂青娥在干什么,但没有出手将其捡回来的意思。
“让它飞一会儿吧。”青娥微抿着笑道,“稍微等一等,不然西王母快要醒了。”
“你知道昆仑吗,昆仑是天梯,也是人间与天庭的枢纽之一……”
“不过你用管这些,过来一点。”青娥示意王邙靠近。
“?”王邙虽不明所以,但仍然遵从了,庞大的身躯挪动着向前,像是小小的山脉在蜿蜒。
“还有你,躲那么远,你也靠近点。”青娥一把将白鹿搂过来,像是母亲对孩子一样亲昵。
“唉,相是个心狠的,你是跟他一样还是纯粹的蠢呢,傻乎乎地把这小家伙也带过来了。”青娥点了点白鹿的额头,而后者虽搞不清状况却直觉地觉得很亲切。
“有什么问题吗?”王邙心头泛起不好的预感,这种感觉这些天一直都有,但此刻格外强烈。
“对她而言,这世界其实本该是充满恶意的,只是被相暂时护住了而已。”
青娥没有回答,反而伸出手,慢慢覆上了王邙的胸腔处。
那只手修长润泽,如最上等的白玉雕刻而成,长年的纺织之事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手是冰凉的,在触到鳞片时,王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发自心底的凉意。
王邙没有动,任凭青娥的手在他的鳞片上一寸一寸地掠过,最终停下来,那里有三枚刻着羽毛印记的鳞片。
“幽都王的祝福……正好省了其他麻烦,问你个问题,要是用这三枚鳞片救这小家伙,你愿意吗?”
“愿意。”王邙答得很快,在他心中大概没有多少比白鹿重要的东西。
青娥颔首,指节弯曲微微用力,将三枚鳞片一枚枚地揭了下来。
伤口没有流血,但仍然疼得王邙无声长嘶。
“姐姐!”
白鹿惊叫起来,哀求地看向青娥,她以为青娥在欺负王邙。
青娥听了这声“姐姐”愉悦地抿了抿嘴,安抚道:“乖,很快的。”
“好歹有几分毅力没叫出来。”青娥看了地面几道苍白的裂痕,赞许道。
然后她的手从白鹿的头上慢慢抚过,然后她又将三枚鳞片摁上去,成山君赐予的梅花印记从白鹿头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三条龙互相追逐成一个圆的印记。
做完这些,青娥脸上布满困倦,似乎随时可能睡着,然而她强撑起精神:“现在没力量继续瞒了,正好等一等,等机会来完成最后一步。”
“至于现在,”青娥介绍似的伸手指着前方,“你们可以欣赏一下这里的风景。”
苍白与血红色交织的大地上,一点银色冉冉升起,那是一株银色的幼苗,其顽强地在这大地上扎根,成长速度极快,不过瞬息之间一株参天大树便撑在大地上,树叶哗哗作响间,像是银色的海洋在涌动。
在其成长的过程中以可怖的方式鲸吞着养分,大地不断皲裂,数道深不见底的裂缝如蛇一般蔓延,而飞鸟凶兽与树木花草都在同时枯萎,用满目疮痍都难以描述。
如尸山里开出一朵花来。
青娥闭上双眼:“我向来喜爱银叶海桂……”
银色的海洋里,整个海洋都星星点点地泛起金色,那是它的花,幽幽的香味传了过来,很是浓郁。
“只是今天的香味太浓了。”
青娥睁开眼,颇为落寞地说。
银色的桂树在这短短时间里便走过了其漫长的人生,连花叶只开了一次便要匆匆谢幕了,仿佛这枚种子一生的使命就是为了开这一次花。王邙看着银色的海洋开始衰败,枝丫与树叶大段大段地落下,一派繁华落尽的景象。
“完了?”王邙想着自己的任务是不是结束了,而青娥所谓的危险也没有出现,心里放松了许多。
“相怎么会纯粹地让你来送一枚种子给我呢,等等吧。”
正在衰败的银色桂树,慢慢地涨大,一株新的树,撑破桂树的树干,从里面撑开来。
这是一枚桑树,破开高大的桂树后反而加速了生长,转瞬之间就已超过了昆仑山顶的平台,以与天柱肩并肩的态势向天穹进发。
王邙仰起头来,已经看不到树冠了,可能已经越过云层了。
但这个世界不知道有没有大气层,或者说大气层之外是星空还是天庭也不好说,王邙也没有探究的意思。
大地破碎了,破碎成一片尘埃海,似乎这团混沌状不断翻滚的黑色海洋才是大地本来的样子。
巍然不动的昆仑变成了孤岛。
“麻烦了……”王邙喃喃自语,显然成山君没有想得那么老实。青娥说这个世界是西王母的世界,那这位人王醒来不得气坏了。
“是麻烦了。”青娥点点头,“西王母就要醒了。”
一道气息慢慢从地下苏醒,那是如此的磅礴浑厚,王邙能够感受到一股意志在迅速降临。
西王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