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名钓誉,浪得虚名之辈,又岂可接受国主亲赏?”
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一侧,只见人群中有一青年男子踏步而出,脸容看着伏君颇带不屑,宛如在看破陶烂瓦。
来者身穿绫罗袍,上面绣着数头凶兽,气息狰狞,宛如活生生一样,栩栩如真。
“什么堪比世家子弟,什么堪比青年俊才,简直是可笑之极,我等起能与你为伍?”
来人如此嚣张,下方顿时议论四起,交头接耳道:“他是谁?为何如此张狂?在国主亲赏时刻出来搅局?”
“这人你都不认识?他可是郡乌城薛家的大公子薛广元,现年不过二十八,却已是后天武者,在国都之中颇有名声,算得上是一代才俊。”
“既然是薛家大公子,为何要跑出来阻挡国君赏赐?”
“这你还看不出来?必然是因为心中不服呗。这伏君在国都中被传得脍炙人口,几乎大街小巷人尽皆知,家喻户晓,人人都夸赞他乃百年英才,虽出身普通却堪比世家子弟,这自然是触了某些人霉头,今日怕是早有预谋,让伏君当众出丑,名声扫地。”
“普通人想要平步青云,哪有那么容易?这些世家贵族平常不出力,对于这种事情却乐此不疲,实在是让人起火。”
“你起火有啥用处?人家嚣张自然是有人家嚣张的资本,世家贵族藏龙卧虎,其中子弟起点颇高,普通人难以项背啊。”
“哎,你说得也是,所以这些人才如此目无王法,便是国主征召,也阳奉阴违,说一套做一套。没有办法,人家底蕴深厚,实力强悍,你不服得服,不让也得让。”
“你以为就咱们乌绍国如此?其它国家这种事情也是屡见不鲜,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很多事情,你还要依仗他们。”
“那这样说来,这小子岂不是危险了?”
“没有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世家贵族的优秀子弟可不是盖的,拥有上等功法战技的他们,面对同阶,往往保持着压倒性的优势,便是越级挑战,也是见多不怪了。”
围观百姓都对伏君投去了怜悯的目光,世家贵族,虽然作风常常让人厌恶不喜,可其实力却有目共睹,心知肚明。千百年来,寒门子弟一直被世家贵族凶狠打压,刚刚冒出萌芽,便已风雷之势扼杀,只有极少的幸运儿能冲破这层阻碍,成为人上之人。
用句自嘲的话来说,幸好世家贵族总是世间少数,而庶族寒门却是遍布天下,强者虽不能像前者喷井而出,可胜在基数庞大,反而是占据了数量优势。
只不过,这份比例,实在是太低。
宏广脸上也隐现怒色,刚想跨前喝止,却不料反被濮阳成一把拉住,在耳边轻声说道:“静观其变。”
宏广身子微微一愣,便明白了自己这个老师的意思。作为一国之君,必须保持立场超然,否则很容易引起一方不满。所以在情势未明朗之前,保持冷静,按兵不动,最为稳妥。待会若是谁能占据上风,他就会为谁出头。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国主为胜者说话,没有人会嚼舌根,只能怪怨自己不争气。
而且现在处于战争时期,内部的紧密就变得尤为重要,否则后方家国大乱,前方将士谁人还能士气高昂?谁人还肯奋勇杀敌?
宏广不是傻子,他虽然心有不甘,却依然隐忍了下来。现在后方空虚,兵力都集中在前线,要是贵族世家心怀不满,合力谋反,那他这个国主也就做到头了。所以,相比势力庞大的世家贵族,寒门百姓就显得渺小了许多,便是稍有怨言,也不会殃及统治。左右一衡量,他只能暂时默不表态,任由事情发展。
他看了伏君一眼,心中暗暗说道:小子,现在只能先委屈你了。若是你自己够争气,击败对方,那么我才会帮你一把,不然纵使你是战争英雄,我也只能判你欺上瞒下,弄虚作假了。
是浪得虚名,还是真材实料,完全就看你自己的了。
薛广元见宏广没有表态,态度更加放肆起来,脚步一错,直接发力登上高台,目光睥睨地看着伏君道:“尔等虾兵,还不给我滚下高台,莫非还要恬不知耻?”
伏君见宏广并无插手之意,心思一转,便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酷爱古学的他,自然看过许多关于帝王心术的典籍。他并无怪罪宏广的念头,实际上宏广能保持中立,便已经是给予了他最大的让步。
他扫了扫这个身着绫罗袍的青年,嘴角有冷意浮现,这人想要当着大庭广众来羞辱自己,简直是愚蠢之极。
拍了拍衣襟,伏君面色寡淡地说道:“区区后天中期,也敢来前台卖弄,实在是不知所谓。”
语出惊人,谁也没有想到,这个黑发少年一开口,就是针锋相对,毫不留情。
那人听后张狂的表情微微一凝,随后夹带着几分怒意大喝道:“口出狂言,目光短浅,还真以为你是百年英才?竟敢如此对我说话,今日不卸掉你两只胳膊,如何能解恨?”
“看打!”
薛广元大喝一声,脚如描云墨画,“噔噔”两下,跨步而出,同时身子中血气一震,双手化为铁线大锤,带着汹汹内劲,轰向伏君。
“果然只是后天中期,若是这样,你独自出来只是……”
伏君话音未落,浑身内劲就运转起来,双眸微微一眯,运转莽牛诀,气势骤然提升,瞬间就达到了后天境。
这还是他成为后天武者后,第一次动手,感受着筋脉中欢快奔腾地内劲,他嘴角隐含冷笑,杵在原地,蓄势待发,等待对方靠近。
后发制人?
宏广站在一旁,心道:
好大的信心,也不知道实力如何?说你跨越鸿沟,力斩先天,今日也正好让孤开开眼。
若你能击败眼前这人,孤日后必然重用提拔,让你身份青云直上。
伏君当然不知道此刻宏广心中的想法,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薛广元,浑身暗流涌动,只待时机达到,便是雷霆一击,急速出手。
围观的这些百姓可不知道什么叫后发制人,看这情势,还以为伏君是被对方的实力吓傻了,整个人呆若木鸡,便是连动都不会动了。
“哎,果然故事就是故事,以讹传讹,多有添油加醋之嫌。”
“是啊,我就说换血武者怎么可能斩杀先天武者,简直是天方夜谭,白日说笑。”
“多半是冒领军功,虚言谎报,本想借此平步青云,却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把这小子打回了原形。”
“看这气息,不过是后天初期,而对方却早已经到达中期,其中差距,不比也知道了。”
伏君的确是后天初期武者不错,可他血气强盛的程度,却远远高过薛广元。
所以,便是正面硬捍,他也完全不吃亏。
待薛广元来到身前二尺,伏君方才血气阖然爆发,转瞬之间就压过了对方。只听他冷冷地说道:“自取其辱。”
说完伏君双脚弹地而起,早已蓄势多时的他,动作一气呵成,待身形在半空中舒展开来,方才催动莽牛诀,汹涌的内劲灌入右手,五指一绷,宛如大鹏展翅,苍鹰搏兔,凌空而来。
不好。
薛广元一击打空,便感到头顶上方有磅礴的血气涌动,而且强盛程度,远超自己。
该死,太大意了。
他暗骂了一声,刚刚托大,只用出了七成力道,现在力到老处,想要瞬间换招,已经成为了奢望。
虽然还未抬头,却依然能感到那位于上方的凌厉攻击。
看伏君这般攻势,仿佛准备一击就解决问题。
薛广元猛然咬紧牙关,全力提起内劲,暴喝道:“想要一招击败我,你想得到美!”
在伏君大掌即将拍下时,薛广元也朝上挥出一掌,企图抵消,以招换招。
照他看来,自己境界比对手要高,便是仓促出手,也能挽回败局。
然而事实往往是残酷的,伏君看到对方要和自己对掌,完全没有一丝惊慌,反而是唇角冷挑,继续挥掌而下。
“嘭!”
薛广元直接被伏君轰倒在地,一只手臂完全折断了,挂在肩膊上晃晃悠悠,就像是风干的面条,软软绵绵。
怎么可能?
薛广元伸手捂着断臂,眼睛中满是不可置疑,他不相信自己居然输得如此彻底。
伏君仅仅一招,就把他手臂打废,战斗力大跌。
围观的百姓也躁动了起来,人们窃窃私语,交头接耳,整个石岗广场霎时充满了议论之声。
宏广眼中闪过一分赞许,虽然他知道伏君绝对不可能这么简单,却也不想如此强力,便是相差一层境界,也是轻松完胜,打得对方狼狈不堪。
这小子,果然身手不凡,刚刚爆发出来的那份血气,浓厚之极,瞬间就压倒了薛广元。
“你,你怎么可能……有这么强盛的血气?我家族功法足以强行提升万斤力道,却为何如此不堪一击?”
他嘴角翕动,开阖间满是惊愕,普通的后天武者,力道为五万斤,便是修至巅峰,也难以逾越十万之数。自己原本就能爆发出八万斤的力道,加上家族功法的提升,足足能达到九万斤,距离十万,也不过万斤之差。在这种情况下,普通的后天巅峰,他也有一战之力,然而却极为干脆的败在了伏君手上,让他蓦然失神。
他不是没有背景的普通武者吗?为何能轻松碾压拥有九万斤力道的自己?
刚刚那一掌,他明显感到对方的力道在自己之上,而且筋骨极为强健,肉掌打在上面,就像是打在顽石上,冰冷坚硬,没有一点手掌对撞的感觉。
难怪他有恃无恐,等待自己进攻。
就是为了利用自己的大意轻敌,好一口气碾压,不再浪费力气。
他强忍着疼痛,在一片炙热地目光中蹒跚离去。
虽然交手不过一回合,却足以让他明白两人的差距,再待下去,就真的应了伏君那句话:自取其辱。
至于拼命,那就算了,他上来只是不服伏君,想要给对方一点教训,完全没有必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临走时他似有似无地看了看一个角落,随后鼻子冷哼一声,消失在了人群当中。
“你果然有些实力,但如此态度,莫非以为世家无人吗?”
在人群中走出一个身穿锦绣蓝袍的青年,他看上去比薛广元更加年轻,至多不过二十五岁。这人面色红润,步子沉稳,每一步似乎都极有节奏,错而不乱,露而不显。
他眼眸中尽是凉意,看着伏君,就像在看鸡豚狗彘,完全不似一个看人的眼光。
“你又是何人?想要帮刚刚那人出头吗?”
伏君语言冷淡,却双眼紧盯,眼前这人见到自己击败薛广元,依然不惊不辱,出来挑衅,想必实力绝对不弱。
“我的名字,你本不配知晓,但念在你击败了薛广元,也就破例告诉你。”
他嘴角微扬,整个人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气势,轻声说道:“本人姓宣名泽,来自于乌绍寉宣世家。”
伏君还未说话,四周人群却轰然躁动了起来。
一个身强力壮的铁匠睁大眼说道:“寉宣世家三公子宣泽,他可是百年英才,据说在前段时间已经成功晋升后天巅峰,若是未来不出意外,定是先天境板上钉钉的人物。”
“什么他就是宣泽,老早就听过此人的大名,算算如今也不过二十四吧,真是天分过人,如此年轻就修到了后天巅峰,晋升先天,指日可待。”
“没错,此人一出,这少年就危险了。宣泽下手极重,和他交锋,多数毙命,连逃生的人都不多。”
听着四周的声音,伏君心中苦笑连连,本以为只是个走过场的封赏仪式,却不料横生如此多的枝节,这国都之中,当真很多人对自己心怀不满啊。
果然是枪打出头鸟。
但,那又能怎么样?他虽然不想主动惹事,可也不意味着好欺负。
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对打一双。
在床上躺了数月,今日正好来松松筋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