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趁势而上,以虎狼之势,雷霆之威,迅速收复我国十一城呢?”
谁?谁在说话?
桓晨从沉思中惊醒,四周一扫,才发现刚刚那个还闭目盘膝地黑发少年,此时却站了起来,身子虽然很瘦弱,但依然没有人敢靠近。
他全身都缠绕着浓厚的血浆,细细一瞅,更是有些内脏肉末还挂在身上,山风一起,便是略微飘扬荡漾。
“你是这里的百夫长?”
伏君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回将军的话,下属伏君,正是北邬关的百夫长之一。”
桓晨看了伏君一眼,沉声道:“你说趁势而上?讲来听听。”
“对方刚吃了败仗,散兵游勇,全部一哄而散,短时间是不可能聚集起来了。最主要的是,没有人会预料到我们不但能守住北邬关,而且还敢趁势追击。俗话说,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只要我们趁势举兵北上,必然可以势如破竹,连战连克。”
伏君也不扭捏做作,直接明义,一番话脱口而出。
不过桓晨也不是愣头青,他听后并没有多少表情,反倒是出言问道:“你说得似乎在理,但你要知道,城池易守难攻,我们这点兵力,强行攻城,怕是一座城池就给磨光了,还如何有力收复失土?”
“将军的担心不无道理,可现在对方主力兵分四路,正在和邬戎山其他将军激战,根本不可能顾得上这边。而且只要我们攻下城池,那么就等于断了他们的后路,截取了其粮道,到时候这些烈山国的士卒,就都成为了丧家之犬,瓮中之鳖,被围死在我国境内,进退不得。”
桓晨摇了摇头,道:“你说的这些本将军不是不知道,然而却都是建立在能攻下城池的前提下。可现在我军人数不过三千,便是精兵锐卒,也还是太少了一些,想要强取城池,损失太大,实在不值。”
“强行攻城,当然损失太大,得不偿失,但若是略施小计,便能顺风顺水,轻松得手了。”
伏君这番话说得很淡然,仿佛胸有成竹一般,这不禁让桓晨心中一动,道:“哦?无需强行攻城?你且说说看。”
见桓晨有些意动,伏君淡淡一笑,拱手道:“上兵伐谋,其次伐兵。现在我们最大的优势,就是对方决然想不到我方会逆然北上,以为我方好不容易守住了北邬关就会固步自封。所以,利用这个优势,我方只要瞒天过海,诈取城池便可。”
“诈城?”桓晨闻言一愣,后追问道:“如何诈城?”
“很简单。”伏君指了指地上尸体道:“只要穿上这些甲士的衣服,然后再往身上涂抹一些血迹泥尘,便可以假乱真,取信对方城池守将。”
桓晨双眸一亮,称赞道:“不错,就说我们是溃逃地甲士,反正往脸上多抹一些泥土血迹,远处也看不出相貌来。”
他欣赏地看着伏君,道:“没有想到我营中还有这等智勇兼具之人,只做个区区的百夫长实在是有些委屈,这样,等回去后我禀报大帅,帮你擢升军职。”
伏君满脸平静,不悲不喜,道:“现在说这些还言之过早,待取下城池之后再说吧。”
对于军职提升,伏君没有一点感觉。他来军营,可不是为了功名利禄,只是为了更好的锻炼自己,磨砺身躯,为明年慕容清雪所说的引荐会做准备。
一旦成为了修仙者,进入了修仙界,那么世俗间的荣耀也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不过,这些落在桓晨眼中,就变成了荣辱不惊,不卑不亢的象征,使得他更加看高了伏君三分。
“铁卫营,马上去收集这些尸体的铠甲,剩下的人原地休整。”
桓晨发号施令很快,铁卫营顿时就行动起来,开始收集尸体上的铠甲兵器。
说完这些后,他把头转向北邬关的士卒们,说道:“你们这回就不用去了,毕竟守住北邬关已经很是艰难,你们都留在此休息吧。”
众士卒都略微松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活下来,等待战争结束便是封赏擢升,再去拼命战斗,实在是有些不划算。万一运气不好,战死沙场,那岂不是前功尽弃?而且一番大战下来,他们的肉体和精神也的确达到了极限,实在是不适合再次长途跋涉,急行进军了。
唯有晁清有些不愿意,站出来请命道:“启禀桓将军,属下愿意跟随将军北上,收复国土。”
桓晨知道晁清立功心切,所以也不拒绝,只是吩咐道:“不要太急功近利,到时候一切听我调度,免得贻误战机。”
铁卫的效率很高,不到片刻,就已经搜刮了一大叠铠甲,粗略一数还能穿的大约有几百件。
伏君套上一件,朝着桓晨说道:“用不着这么多,我们的目标不能太大,挑十几个好手穿上就行了。”
毕竟是诈城,人数太多,反而会引起怀疑。而诈城的心得就是要降低对方守将的警惕,多一点都会导致诈城失败。
桓晨听后立刻在铁卫中点了十五人出来,待他们套上铠甲后,道:“这是十五人都是铁卫营的百夫长,身手不错,由他们跟着,你也能安全一些。”
作为主将,他当然不能亲自上阵诈城,否则一旦遭遇不测,这三千铁卫便会瞬间群龙无首,战斗大跌。
伏君点点头,也没有辩驳,待会进入城池后,他们需要立刻斩杀守城将士,开启城门迎接大军,所以实力越强,当然也就越好。
只要能在不惊动城中大军的情况下让三千铁卫入城,那么就瞬间能引起对方大乱,杀对方一个片甲不留。
最后,桓晨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点了两百铁卫跟着北邬关士卒留守,以保北邬关安全。
做完了这一切后,桓晨才拔出令剑,仰天长嗥道:
“铁卫之锋,所向睥睨!”
三千铁卫跟随着虎吼道:
“铁卫之锋,所向睥睨!”
“铁卫之锋,所向睥睨!”
“铁卫之锋,所向睥睨!”
一路强行军,不到半日,便赶到了最近的城池元邬城下,在距离十多里的山林中,大军停了下来,相机而动。
路途中,晁清小声嘱咐伏君,不可再用那把墨玉刀和小烈焰掌了。毕竟这两样东西太扎眼,能不动用就最好不要动用,免得生出不必要的事端来。
像这种事情,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人多口杂,万一以讹传讹,不亚于三人成虎。
伏君在赶路途中,不断从百宝囊中偷偷取出下品晶石握在掌中,以供陷入衰弱休眠的双门汲取,他不怕这些下品晶石的浪费,吸干了一块便又从中取出一块,反正在百宝囊中下品晶石有一百三十块,足够他消耗好一阵子了。
至于为什么不使用中品晶石和上品晶石是因为,物以稀为贵,相比下品晶石,前者价值更高。而且此刻并不是什么危急关头,速度缓一些,只要能恢复,也不是不能接受。
终于,在到达元邬城之前,天地双门重新恢复了过了,充满了熠熠生机。
双门可是伏君压箱底的保命牌,曾经救过他多次,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尽量保持双门的最佳状态,免得面对突如其来的威胁,他毫无自保之力。
与性命相比较,浪费一些晶石,便显得微不足道了。
看着远方模模糊糊的城墙,桓晨朝着伏君低声说道:“大军只能到这里了,再进一些便容易被对方察觉。你带上那十五个百夫长上去,若是不成功立马退回来,大不了回守北邬关,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伏君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手一挥,十五个浑身是血,满脸尘土的百夫长就来到了跟前,铠甲上甚至还故意弄破了少许,看起来仿佛当真是溃逃的甲士一样。
带着这十五人,伏君悄悄逼近元邬城,待潜到山林边缘时,他停下身子,脑袋往后一侧道:“马上就要离开山林了,大家准备好,千万不要因为紧张而露了马脚。”
十五个铁卫营的百夫长同时凝重点了点头,毕竟这和正面杀敌不同,要的不仅仅是武力。
你要他们去勇猛杀敌没问题,做表演,反倒是少了底气。
不过伏君倒是不在乎,只要这些人不给自己添乱,那么剩下的就靠自己巧舌如簧,舌粲莲花了。
伏君带着十五人步履蹒跚地走出了山林,时而一瘸一拐,时而踉踉跄跄,还有几人相互搀扶着,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跌到。
不断地朝着城墙靠近,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从现在开始,每一步都是关键,都不允许出差错,否则对方也不是傻子,看出了端倪铁定不会让自己这群人进城。
伏君走在前方,身后的十五个百夫长都深深地压着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露出了马脚。
城墙越来越近了,百夫长们顿时感觉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上。
对于他们来说,逢场作戏,绝对比上阵杀敌难度要大得多。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元邬城上原本还有说有笑的士卒瞬间变得紧张了起来,盯着城下,沉声喝问道。
现在可是战争时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们警惕。
伏君抬头一瞥,看见城头垛堞中上百根寒光闪闪的利箭已经缓缓冒出了头,只要自己一句话说得不对,迎接的肯定就是一轮箭雨。
他面色一转,声音转为嘶哑道:“我们是进攻北邬关的甲士,遭到了败仗逃命至此,还请城上兄弟开开门,放我们进去看看大夫,处理伤势。”
“进攻北邬关的甲士?有何凭证?”
伏君咽了咽口水,装作艰难地说道:“我们身上有腰牌,刻有我们的名字,兄弟待会大可细细查看。”
城上士卒不敢擅自做主,烈山国攻陷元邬城不久,控制并不稳定,所以早早就封闭了城门,不许任何人进出。
“你们在此等着,我派人去叫将军,请他前来定夺。”
士卒说完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多加了一句道:“你们就站在原地,若是靠近了城墙一步,便不要怪我们将你乱箭穿心。”
“是是是,规矩我懂的,兄弟尽管放心,我们不会多动一步。”伏君装作诚惶诚恐地说道,同时看了身后一眼,补充道:“只不过大家都有伤在身,不宜久拖,还希望兄弟快些,让我们可以早些服药治疗。”
墙头士卒看着这群人衣冠不整,血迹斑斑的狼狈样,说道:“放心吧,既是一国兄弟,我也不会多做为难,只不过是例行公事,规矩所在,暂时只能委屈你们了,等将军一来,便可放你们进城。”
伏君仿佛松了一口气,回声道:“如此,就谢谢兄弟了。”
大约过了盏茶时间,一个大腹便便的将军便出现在了城头,看他那睡眼惺忪的模样,怕是刚刚还在美梦当中。
精兵强将,都被四路大军带出去了,留下守城的都是一些能力平庸的将士。
主要是因为,烈山国目前掌握主动,乌绍国被动防守,所有兵力都被投放在了主要山关要道,所以根本没有多余的兵力来偷袭城池。
不说大部队转移容易被烈山国发现,从而趁虚而入;就算小股部队偷偷绕到城下,也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攻取城池。而且烈山国统帅给每个城池守将都下达了命令,只守不攻,最大限度的降低了城池失陷的可能。
只要守住半天,就能从别的城池呼唤援军,或者向大军求援,从而一举歼灭敌人。
这些布置,虽不能说滴水不露,却也算得上极为缜密了,可无奈伏君压根没有想过要强行攻城,所以便是再精密一些,也是无用。
那守将看着伏君等人,便开口问道:“你们是季冠将军麾下士卒?季冠将军可还安好?”
他说这段话,不过是明知故问,季冠的生死他早就在前几批甲士口中得知了,如今再问,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
伏君脑子一转,便想到了对方的意思,老实地回答道:“启禀将军,季……季冠将军…他……他已经阵亡了。”
听着对方略带哭腔地声音,守将便放下心来,毕竟这身衣服绝对是季冠的甲士无疑。他装作初次得知,颇为惊讶地说道:“季冠将军身亡了?真是可惜,季冠将军年少有为,来日必然是我烈山国的栋梁之臣,没想到却折损在北邬关上,实在是令人难过。”
由于当时季冠身亡,所以他的六千甲士瞬间就陷入了群龙无首的混乱状态,在各自溃逃中,有一部分甲士便逃回了元邬城。
看着这群人衣甲残破,趔趔趄趄,满脸尘土血污的模样,守将便也没有多做怀疑,吩咐身边小卒一声,身下城门便缓缓地开启了一条细缝,足以让人一个一个入内。
“谢谢将军,谢谢将军!”
伏君慌忙朝着城头守将道谢,那看点头哈腰的兴奋样,更是让守将的警惕性降到了最低。
一群人排成一列,准备逐一入内。
在守将看不见的角度,伏君低下头快速叮嘱道:“待会进去,先什么都不要说,等人到齐后便同时下手,务必一击必杀,不要留下活口。”
十五个蓬头污垢的百夫长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便开始随着伏君进入城内。
等所有人都依次进入城门后,伏君才低声说道:“动手!”
在电光火石之间,前一刻还萎靡不振,病病殃殃地百夫长们顿时眸光寒芒大起,果断挥刀,一把抹过了门下士卒的脖子。血柱一喷,这些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士卒,便成为了刀下魂,纷纷面带惊愕地倒地。
“快点,趁上面守将还没有反应过来,立刻开城门,迎接大军进攻!”
不待伏君说完,这些人就手脚麻利地扔去了伪装,纷纷运起内劲,瞬间打开了城门。
城头守将听见城门大开之声,皱着眉刚想喝问,便猛然发现不远处有号角响起,转头一看,整个脸顿时失去了血色。
浩浩荡荡的黑影从山林中狂奔而出,就像咒法一样,源源不断。
而且这群黑甲悍卒的目标很明显,就是冲着元邬城而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