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大婚定于中秋,距离现在只有半月时间,程府上下皆在忙着准备相关事务。
自王府回来过后,阿姿过得相当胆颤,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祈祷陆承寅不要来找她,最好能将那日的事忘得干干净净。可是当你越害怕一件事,这件事就越容易找上你。
平平安安度过了几日,阿姿天真地以为他肯定已经忘了那日的事,于是放轻松下来。刚一松口气,噩耗就传来了。
一日午后,阿姿悠闲地在院子里吹着凉风,尔冬忽然匆匆跑来告诉她,“小姐,王府来人了!”
“啥?!”阿姿一惊,手中的瓜子全部撒到地上,“你说什么?”
尔冬喘了口气,“六王爷派人来接你去王府了。”
之前,阿姿已将事情告诉了尔冬,并嘱咐她,若王府有人来找她,就立刻通报于她。
阿姿脚踩瓜子,将瓜子碾了个粉粹,嘴里恶狠狠道:“这个陆承寅,记性也忒好了。”
阿姿走出府门,一辆马车已等在门口等着她。
王府小厮见到她,立马笑脸相迎,“姑娘,请上车。”
阿姿说:“不用,王府这么近,我走着去。”
小厮道:“姑娘,王爷吩咐小的带您去另一个地方,并不是去王府。”
“去哪里?!”阿姿警惕道。
“姑娘,请先上车吧!”小厮撩开帷幔,一副不可抗拒的姿态。
阿姿一边暗骂,一边不情愿地上了马车。
马车在图城的街道上飞驰前行,很快便出了城,跑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之后,终于在一座叫“沐风苑”的庭院前停了下来。
阿姿一下马车,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黄衣少女就笑盈盈地迎了上来,“姑娘请随我来。”
她将阿姿带到一间房内,“姑娘先在此稍作等候,我家公子一会就来。”
黄衣少女刚一走,阿姿就坐不住了,她在屋里走来走去,心绪无比杂乱,也不知这陆承寅喉咙里卖的什么样,把她带到这鬼地方来,自己又不见人影。
等了约半盏茶的时间,阿姿实在坐不住,便出门想四处走走。
走着走着,忽闻一阵奇异飘香,也不知是哪一种花香,实在诱人。阿姿循着花香往前走,不知不觉竟走到一片湖泊前,湖边悠然挺立着一排排栀子树,树上朵朵洁白的花儿正肆意绽放,原来这奇异的香气竟是栀子花香。
湖虽只是小小的一个湖,景致却极是不错,背靠青山,鸟语花香,若是白天,景色应该更加迷人。湖心有一间漂浮在湖面上的小木屋,可从木桥通向木屋。阿姿不由自主地沿着木桥走向木屋,微风轻扬,湖面漾起阵阵涟漪,花香四溢,实在舒爽。
木屋的门并未上锁,屋内有烛光闪烁。
“有人吗?”阿姿轻轻问道。
没人回应,看来里面没人,阿姿心想,既然门没锁,她进去看一看也不算私闯民宅吧?
于是,她轻轻推开了房门。
阿姿探着脑袋东望望西看看,确定屋里没人之后,她便胆大起来。木屋分为里外两间,外间没什么特别之处,都是日常家居摆设,阿姿接着走进了里间,里间比外间宽敞许多,像是一个书房,文房四宝、笔墨纸砚样样齐全,不过乍一看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阿姿兴味索然,转身准备回去,身体不小心碰倒了墙角一个装满书画的绢缸,绢缸里面的书画全部滚落了出来。阿姿急忙蹲在地上将书画捡起来装回绢缸里,心想若是被人发现就大事不好了。
正加紧收拾,一幅露出小半截画的画卷突然引起了阿姿的注意。
“咦?”阿姿好奇地将画卷慢慢展开,想看看画里画得是什么。
当她将画卷全部展开之后,一个俏丽可人的红衣少女映入眼帘。阿姿呆呆地看着画中人,这,这画里的人,不就是她自己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的画像怎么会在这里?
画中少女,齿若编贝,嫣然而笑,一身红衣,异常靓眼。阿姿忽然发现,少女脖颈处有一颗黑痣,而她的脖颈处也同样有颗黑痣。
阿姿的心狂跳不止,她发了疯似的将所有画卷铺开在地,每一幅画都画得同一人,同样的笑颜,同样的红衣,同样的黑痣……
阿姿脖颈上的黑痣只有两个人知道,一个是她的娘亲,另一个就是苏陌允。她不敢保证画上女子就是她,但画上少女黑痣的位置和她那颗黑痣的位置相差无几。
阿姿失魂落魄地回到刚刚的房间,黄衣少女已屋里等她多时,“姑娘,你去哪了?我家公子今日怕是来不了了,他让我们先送你回去。”
阿姿像是没听到似的,抬头问黄衣少女,“你知道湖心那间木屋是什么地方吗?”
“那是我家公子平日作画的地方,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擅自进入,我也没去过。”黄衣少女说,“公子有时候在里面一待就是一整天,也不知道到底在画什么。”
黄衣少女见她脸色苍白,问道:“姑娘,你怎么了?”
阿姿摇摇头,“没什么,突然感觉有点不舒服,我先回去了。”
回到程府,阿姿感觉极度疲惫,没洗漱换衣就躺在床上睡着了,半夜突然惊醒,感觉脸上湿漉漉一片,手一抹脸竟全是泪水。
事实正如她所料,苏陌允还活着,离她如此之近,她竟没发觉。当初在云延寺第一次相遇,她觉得他长得与苏陌允很相似,却没想过他们会是同一人。阿姿心如刀割,苏陌允欺骗了她,他对她隐藏了自己的身份,甚至连名字都是假的,她是那么信任他。
阿姿伸手将胸前的琉璃坠扯了下来,这个东西对于她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她将琉璃坠放进一个锦盒中,她想,或许她应该找个时间把这个东西还给他。
太子大婚如期举行,程府里外张灯结彩,一片喜庆。在震耳欲聋的敲锣打鼓声和鞭炮声中,程秀秀着一身华丽绝伦的喜服,披着红盖头,坐着大红花轿,热热闹闹地嫁到了宫中,正式成为尊贵的太子妃。
大婚当日,来自全国各地的宾客前来道贺,程府宾朋满座,好不热闹。
程无卫心情大好,端着酒杯四处敬酒,宾客们嘴里抹蜜,好话说尽,惹得程无卫哈哈大笑。这情境在阿姿眼里却显得无比凄凉,她脑海一直回响着程秀秀昨晚对她说的话。
昨晚午夜时分,程秀秀突然敲响了她的房门。
程秀秀晃着酒壶,笑嘻嘻地对她说:“可以陪我喝酒吗?”
阿姿提醒她,“小姐,明天就是你大婚之日。”
“那又如何?”程秀秀不以为意,“明日的事明日再说,现在我只想喝酒。”
阿姿看了看她,拉开门,“进来吧。”
这一晚,阿姿才真正认识程秀秀,她是一个缺爱的人,虽生在大户人家,不愁吃穿,却从小缺乏家庭的关爱,所以她内心其实非常孤独。想想也不觉奇怪,程无卫一心放在他的仕途之上,马夫人一心向佛,很少搭理旁人之事,程家的人似乎都有自己的事要忙。
程秀秀很快喝得不省人事,阿姿无奈只得将她扶回她自己的住所。
半路上,程秀秀突然对她说:“你很有可能会是下一个我,在成为我之前,你还有机会选择,而我无从选择。在这样一个地方,自由是最奢侈的东西……”
自由,曾是阿姿最热爱的东西,而现在她正一点点地失去它。
“发什么呆呢?”程书云问道。
阿姿晃过神,“大哥何时来的?”
她已许久未见程书云,只知他公事繁忙,却不知到底在忙什么。
“刚刚回来,小妹大婚,做大哥的怎么能不在场。”程书云顿了顿,又道:“我看你气色不好,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阿姿摇摇头,“我身体好着呢,只是昨晚没睡好。”
“怎么?”程书云笑道,“看到秀秀嫁人,你也想嫁人了?”
“才没有呢!”阿姿娇嗔道。
正说着,程书云忽然向阿姿身后招手,“承寅,这边。”
阿姿身子瞬间僵住,她往身后望了望,陆承寅正快步向他们走过来。
“我肚子疼,先回去了。”阿姿说着就急匆匆地往反方向跑去。
她不愿见到他,她生怕一见到他,自己就会不顾一切冲上去问他,为何要骗她?这五年来为何没有去找过她?她害怕听到自己不想听的答案,所以只有一味地躲避。
不想,她程念姿何时也变得如此胆小,如此无能。
阿姿一边跑一边哭,不知不觉竟跑出了程府,来到图城大街上。街道还是如此热闹繁华,她漫无目的在街道上走着,路过卖糖葫芦的商铺时,她停了下来,向老板要了一串糖葫芦,掏钱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没带钱包,她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忘了带钱了。”
老板恶狠狠地瞪着她,正欲开骂,一串铜板突然从天而降,哐当一声落在了糖葫芦的货柜上。
一只手臂突然强有力地揽住阿姿的肩,“你还是这么糊里糊涂,出门都不带钱。”
阿姿心中一动,突然想嚎啕大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