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时候,郑伯齐回来了,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是却没了病态。
这天正好是中秋节,这时的中秋节还不是法定假日,所有学生都被拘在学校过节。
学校给大家加了餐。承包学生食堂剩饭的养猪场这一天杀了很多猪,每个老师都提了好多猪肉回去,学生们也吃上了大餐,每人一张加餐票,面值三元,晚饭的时候凭票打菜,全都是猪肉、木耳和黄花菜炒的大杂烩,一人一大碗,吃得学生个个嘴上冒油,心里美滋滋的。
谈天将自己碗里的瘦肉挑出来,夹给陈赞:“赞,给你肉吃。”
陈赞看着谈天:“怎么了?你自己吃啊,我这有。”
谈天笑了笑:“明天是你的生日,今天晚上你暖寿,多吃些肉。”暖寿是他们这的习俗,生日前一天晚上要预热寿诞,做大寿时会办酒席,平时则会吃鸡蛋。他们在学校没鸡蛋吃,还好这天中秋节加餐,还有肉可以填补一下遗憾。
陈赞笑了起来:“谢谢你坛子,你吃吧,我这也足够了,等明天中午回家吃好的,上周我妈就了的。”陈赞心里满满都是感动,谈天还记得他的生日呢。
谈天嘿嘿笑:“晚上不上课,我们出去赏月吧。我们两个单独出去。”今晚学校没有安排晚自习,由各个班组织大家搞活动、唱歌、游戏、赏月。
陈赞想了想:“班里应该会有活动,只怕走不开。”
谈天:“我们悄悄走啊。”
“可我是班长,不好带头走吧。”陈赞有些为难。
谈天:“没事,我们半途走吧,这事包在我身上,我跟白老师去。”
晚上白老师趁此机会给大家开了次班会,表扬上次帮助郑伯齐的同学,接着又嘱咐一些生活细节问题,让大家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同时也鼓励大家发挥团结友爱的精神,关心身边的朋友同学。
开完会,月亮已经升起来了,操场上开始有隐约的歌声传来,有不少班级在操场上赏月呢。白老师也放了班里的同学去操场,谈天私下里找到白老师,不知道了些什么,居然获得白老师的首肯,准许他俩擅离班级。
谈天让陈赞等他一会,回了一趟宿舍,然后急匆匆地下来,手里拿着一包东西。拖着陈赞往操场跑,经过操场时并不停留,一直走到操场边上,继续往前走,那儿是一片连着操场和稻田的荒芜地带,有不少老师在那儿垦荒种菜。其中还有一口水井,不过是吊水井,井很深,井台也很高,平时不用时是盖着的。
陈赞发现,朦胧的月色下,有不少成双成对的绰约人影,估计都是趁机出来约会的情侣。陈赞被谈天拉着手,突然觉得有些暧昧了,人家在这里约会,自己和谈天来干嘛,便挣开了谈天的手。
谈天站住了:“怎么了,赞?”
“坛子你要去哪儿啊?”陈赞压低了声音。
谈天不解他为何要挣开自己的手:“找个没人的地方玩啊,你过生日,给你庆祝一下。”
陈赞讷讷地:“庆祝什么呀,吃饭时不是已经庆祝过了吗?”
“那个不算。”谈天扬扬手里的东西,“我买了好玩的东西,找个没人的地方放一下。”
陈赞无奈地跟上去,搞什么把戏呢。
“就这儿吧。”谈天终于不走了,已经到了荒地边上的水渠边了,水流淙淙作响,明月被水波荡漾成银色的碎片,看起来似乎挺美好的。但是陈赞知道这水沟里的水并不那么干净,除了从水库引下来的灌溉水,还有不少生活污水,好在有干净水的注入,才显得没那么肮脏。
谈天就着月色已经将东西弄出来了。陈赞蹲下去:“是什么呀?”
谈天嘿嘿笑:“我看电视里,人家过生日要吹蜡烛放烟花,所以我也买了烟花。”
陈赞扶额,难道他不知道那是人家男女朋友在搞浪漫么,他们两个,搞个鬼浪漫。但是又不好打击谈天:“你买这个干嘛,浪费钱。”
谈天拿出火柴,燃了手里的烟花,那烟花只有不到三十厘米的样子,冒出的火花很,不是彩珠筒那种,火花呲呲往外冒,将谈天的脸都照亮了,他脸上满是得色和兴奋。
“赞,给你拿着。”着便塞到陈赞手里,自己去另一根。
陈赞被动地接过来,看着这的活泼的火花,这种东西在后世是很常见的,这个年代倒是不多,不知谈天从哪里买来的。“你这哪买的?”
谈天得意扬头:“好看不?我爸铺子斜对面就有个卖烟花爆竹的,暑假时新进了这种烟花,我看他们放过,觉得挺好玩的,一直想买来放一放呢。”
陈赞心里嘀咕:原来是自己想玩,算了,让他借个由头吧。
烟花买得也不多,只有五六根,放完之后,谈天将另一个东西递到陈赞眼前:“我去商店买了些蛋糕给你,今天你暖寿,没有鸡蛋,就吃蛋糕吧。刚好今天是中秋节,没有月饼,这个也是圆的,权当月饼了。”
陈赞拿过来趁着月色一看,原来一包烤蛋糕,也就是最常见的那种外面烤得焦黄、里面嫩软的圆蛋糕,用简易的塑料袋包起来,一包有八个。
陈赞找个地方坐下来,撕开口袋,拿了一个给谈天:“谢谢你,坛子。”
蛋糕是冷的,有淡淡的蛋腥味,不过口感倒还好,不太甜,做夜宵正好。
两人一边吃蛋糕,一边看月亮。谈天突然:“赞,你妈可真会挑日子生你,居然在八月十六这天生你。是不是八月十五晚上吃月饼吃多了,把你挤出来的?”这种话乡下人开玩笑常,比如大年初一出生的,八月十六出生的,多半都会被人玩笑几句。
陈赞啐他一口:“呸,我看你才是你妈吃多了撑出来的呢,要不然怎么这么能吃。”
“嘿嘿。”谈天傻乐,“我可不是过节的时候生出来的。”
陈赞跳过去揪他的耳朵。谈天也不躲,只捂着耳朵哎哟哎哟惨叫:“好吧,你不是被撑出来的,我是撑出来的。”
陈赞松开掐着耳朵的手,坐在谈天旁边看月亮。
谈天:“赞,你月亮像个什么?”
陈赞煞风景地:“像个球!”
谈天不知道这个球是句粗话,嘻嘻笑道:“你好没创意,我看像个饼,尤其像北京那个老虞寄过来的茯苓夹饼,又白又圆。”
陈赞用手肘捣他:“吃货,就知道吃!”
谈天第一次听这个词:“什么是吃货?”
陈赞嘿嘿笑:“就是你这样的,贪吃、能吃、会吃。”
谈天也不生气:“哦,其实你也差不多啊。”
陈赞满脸黑线,这家伙什么时候开始也会刻薄了。
“走吧,回去了。找我们班去,看他们玩什么。”陈赞站起来,拉着谈天回去。
谈天:“回去干吗,等快熄灯了再回去。”
陈赞:“你好意思吗?这周围全都是一对一对的人,我们两个在这像怎么回事?”
“什么一对一对的?”谈天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突然拔高了声音,“哦,你是这些人早——”
陈赞及时捂住了他的嘴:“能不能别出来,一会儿给人听见了要打死去。”
谈天拿下他的手,压低了声音,兴奋地:“你是我们刚刚碰到的那些人都是在早恋?”
陈赞白他:“所以你拉着我来这里干嘛?人家还以为我们也是在约会呢。”
谈天嘿嘿笑:“那我不怕,反正我们两个男的,也不怕老师抓。”
陈赞只觉得一群乌鸦从头飞过。这破坛子,怎么跟他不清呢,越他越来劲。亏得这年头民风淳朴,没人会看见两男的在一起会往歪了想。呸呸!想什么呢,本来就什么事都没有,被个死坛子搞得头都晕了。
谈天从口袋里摸了摸,拿出一个东西来:“别走,赞,生日礼物还没给你呢。”
“还有什么生日礼物?从哪里学来的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规矩。”陈赞心里高兴,嘴里还是要埋怨几句的。
谈天:“嘿嘿,以前不是不知道过生日要送礼物的么,现在知道了,肯定要送啊。”所谓过生日送礼物,是暑假时在他爸铺子里看电视学到的。谈卫民修好电视机之后,顾客有时候要等几天才能来拿,父子俩就会放来看。那些过生日的七七八八的事都是从电视剧里学到的。
陈赞拿过东西一看,是块电子表。他前几天跟谈天提过这事,想买个手表来看时间,没想到他就及时送了一块,倒是挺实用的。“谢谢啊,坛子。”
谈天嘿嘿笑起来:“你觉得好就好。”
陈赞将手表揣进口袋里,准备回去戴。
谈天拉着他,悄悄地:“我们等下再回去,先去玩玩。”
“去哪玩?干什么?”陈赞不解。
谈天嘿嘿一笑:“你他们都在些什么,咱们去听听。”完猫着腰,轻手轻脚往一块玉米地走去,玉米地的那边有一对约会的情侣。
陈赞拉住他:“赶紧给我回去,谁让你去听了。”这不缺德嘛。
谈天哪里肯依,非要去听个究竟,这么好的机会,不去学学,可惜了。
陈赞奋力拉住他,有些严厉地:“谈天,你给我回来!”
谈天一下子停住了,陈赞只有在生气时才会叫他学名:“怎么了,赞?”
陈赞:“不要去听,当心人家揍你。你以为敢谈恋爱的人都是普通人啊?都是一些不学好的,被发现你就死惨了。”陈赞的是真话,这个年代,校园风气淳朴,学风浓厚,在学校早恋不学习的,基本都是些吊儿郎当的人。
谈天悻悻的摸了摸鼻子:“好吧,那我们回去吧。”临走时还不甘心,学了几声猫头鹰的叫声,以表达自己的不满,然后拉着陈赞逃也似的回到人声鼎沸的操场上。
两个人摸黑想找到自己的班级,但是并不好找,因为地方并没有固定,他们对自己班上的人又不太熟,只好挨个找过去。
直到走到最靠近教室的那一端,谈天:“应该是这儿了。嘿,还有人在跳舞。”
陈赞站住了,月色下,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生在蹁跹起舞,只一会,他便认出来那是谁了。“这不是我们班,我们班在那边。”
谈天拉住他:“看看呗。有人跳舞呢。”
陈赞只好站住了:“是沈羽。”
“谁?!沈羽?”谈天的声调都扬高了。
“你声。”陈赞发现沈羽班上都有人回头来看他们了。
谈天瞅了几眼,拉着陈赞走了:“你怎么知道那是沈羽啊?”
“以前她不是在学校跳过舞的,你忘了?”陈赞自然不会自己知道她会跳舞。
谈天想了许久,才头:“好像是有那么回事。她可真会出风头,居然在这里跳舞。”
陈赞笑了笑,没做声,这就是每个人的活法不一样了,有人喜欢藏拙,有人喜欢表现自己。你不能否认,爱表现的人总比藏拙的人多一些机会,沈羽从来都是个懂得把握机会的人。
这一晚,沈羽一舞成名,就连高中部的男生都知道初一年级有个会跳舞的漂亮女生了。
第二天吃完早饭后,陈赞发现走廊上来了不少高年级的男生,从他们教室窗口一直看过去,最后在四十班教室外面站住了,有胆大的直接走进了教室。
陈赞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瞟了一眼就走了。谈天好奇心较重,跟了班里几个调皮的男生去看热闹,回来时跑到陈赞座位边贼兮兮地笑:“你知道那些高年纪的男生是来干嘛的吗?”
陈赞一边擦桌子一边摇头:“我哪里知道。”
谈天嘿嘿笑:“是来看沈羽的。”
陈赞哦了一声,继续整理桌上的书本。
谈天:“你都不好奇?看她昨晚上爱现,这会儿可出大风头了。”
“别人看她又不会少块肉。”陈赞不以为然地,出名又不是坏事。
谈天撇撇嘴:“那可不见得。不过也不关咱们的事,你是吧?”拍拍陈赞的肩,回自己座位上了。
陈赞发现自己对谈天有些看不太懂了,以前谈天的每一个变化自己都看在眼里,这个暑假他跟着他爸去镇上待了一个多月,结果做出来的事出来的话,都很让他吃惊。他摇摇头,没去深想,谁都会长大的,谈天也不例外,只要他不学坏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