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
自南皮城回来之后,甄俨就忙得不可开交。他每天既要陪着郭图去同徐庶商谈解救人质之事,还要应付许多的官员登门前来询问他们的家眷在南皮城的情况,那些人明里暗里都在催促着他尽快将人给解救出来。
甄俨现在真是烦透了,袁绍这边咬死了钱粮不给补偿,韩馥也不肯放。这还让他们怎么去谈,郭图那边到是四平八稳,一点都不着急,反而是他这个与此事无关之人,为此烦恼不已。
…
这天上午,郭图和甄俨两人在城南的驿馆中又同徐庶磨了一个多时辰的嘴皮子,然后才告辞离开。
二人走出驿馆的时候,一阵冷风袭来,让人感觉遍体生寒。
甄俨伸手紧了紧身上的裘皮大氅,对郭图道:“公则先生,咱们就这么一直扯皮下去吗?这样何时才能谈出个结果?”
郭图呵呵地笑道:“甄君,快了,依我想来,不出一月,此事就会有个结果。”
“哦,先生为何如此的肯定。”
郭图诡秘地一笑,他凑近甄俨的身边,压低声音道:“甄君,昨日,河间郡那边有消息传过来,白马将军公孙瓒被郭使君杀死了。”
“啊!”
甄俨被郭图的话惊得目瞪口呆。
郭图继续道:“公孙瓒一死,幽州迟早都会落入郭使君的手里,只要他占据了幽州,那些人质在他的手里就没有了利用的价值,释放他们就要容易得多了。”
郭图说完,转身登上自己的马车。片刻之后,郭图的马车吱吱呀呀地驶出了驿馆的大门。
甄俨晕乎乎地登上自家的马车,向着甄府驶去。
郭图的话让他明白了郭潇的意图,原来郭潇那边谈判是假,拖延时间才是真的。难怪徐庶到了邺城,一点都没有着急想要谈成的样子。
一切都想通之后,甄俨又觉得难受起来,开始他还以为贾诩是看在他和郭潇关系亲近的份上,才释放的袁熙。谁能想到这一切竟然都是事先设计好的,自己就像是个傻瓜一样被蒙在鼓里。
甄俨回到府中,竟直来到后宅母亲这边。进门时,他看到二妹甄脱也在母亲的屋里。
看到甄俨进来,甄脱忙站起身来,冲甄俨屈身行礼道:“兄长是找母亲有事商谈吧?那小妹就先行告辞了。”
甄俨点点头,也没有开口挽留甄脱。
待到甄脱离开之后,甄俨迈步上前给母亲施礼请安。
张氏望着面色凝重的甄俨,关切地道:“俨儿,可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甄俨见母亲询问,他便将郭图说的话对张氏叙述了一遍,张氏听完之后,轻笑道:“俨儿,你就是为了这事而闷闷不乐?”
“母亲,他们这些做官的,是不是都这样的冷血无情?袁使君的妻儿都被羁押在南皮城,他却一点都不着急。还有我那位义弟,也是手段高明。所有人都以为他是看在我的情面上释放了袁家的二公子,可谁又知道这竟然是他的阴谋诡计。”
张氏莞尔一笑道:“俨儿,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们若是没有心计,早就被人吃得连骨头渣子都没有了。在这乱世之中,只有心狠手辣,手段高明之人,才能成就一番大业。”
甄俨苦涩地道:“我原以为他是真心认我做义兄的,谁知道他一直都是在利用我。”
张氏笑着摇摇头,随即问道:“俨儿,公则先生今天对你说郭潇会夺取幽州,是吗?”
甄俨点头道:“不错,他说郭使君在河间郡大破公孙瓒,连公孙瓒本人都杀死了,现在幽州没有了可战之兵,失陷就是在月余之内。”
张氏感慨地道:“我原以为他已经是走投无路了,却想不到他在反掌之间就攻占了幽州,我还真是小看了他。”
“母亲,那个人如今同我们甄家已经没有关系了。袁使君与他是死对头,以后肯定不会再让咱们甄家往并州售卖粮食。没有粮食,我对他也就没有了利用的价值。自此以后,只怕是再无见面的机会。”
张氏闻言眉头微蹙道:“我儿真是糊涂,他如果真能夺取幽州,就将是拥有两州之地的诸候,势力都要强过袁使君,你怎能轻易地同他断绝关系呢?”
甄俨满腹委屈地道:“母亲,既然知道他对孩儿是虚情假意,您还要让孩儿厚着脸皮贴上去讨人嫌吗?何况咱家脱儿已经与袁家的二公子定下了亲事,咱们以后说不定就要成为他的敌人了。”
张氏:“不管怎么说,你都是他的义弟,只要两家经常走动,就不会生份的。对了,我以前听你说过,你义弟的妻子蔡夫人好像快要临盆了吧?到时候,你携带厚礼前往马邑走上一趟。”
甄俨郁闷地道:“孩儿尊命。”
张氏叮嘱道:“俨儿,不管你那位义弟是真心的也好,假意的也罢,你都要将他当作是真兄弟一般的走动往来,如今这个世道,谁也看不清楚以后的变局。不过,咱们家同这些实力超强的诸候搞好关系总归是没错的。”
甄俨点头道:“母亲说的是。”
接下来,母子两人又就家里的生意商议了一番,甄俨这才告辞离开。
临出门时,张氏忽然开口道:“俨儿,你这次去马邑,将宓儿也带上吧。”
甄俨闻言回过头来,表情愕然地道:“母亲,宓儿她才…”
张氏打断甄俨的话道:“俨儿,母亲不是那个意思,你一个男人,与郭使君终归不好走动得太过于亲近,宓儿则不同,你可以让她拜在蔡夫人的门下,学习琴艺,将来有了这层关系,也会多一个能帮着说上话的人。”
甄俨点头道:“母亲说的是,孩儿记下了。”
等甄俨出去之后,张氏起身走进自己的卧室,她从墙边搬过来一只雕刻精美的紫檀木的箱子,然后轻轻地放在榻边的案几上。
接着,她又从腰间取出一把铜钥匙,将箱子上面的铜锁打开。
张氏伸手揭开箱盖,里面露出几卷竹简,这些都是甄家各地商号的经营帐册。
张氏一一地搬出里面的竹简,从箱子底部取出一卷细长的白绸包裹,然后轻轻地展开,里面露出来的是一根半旧的竹简。
张氏右手的姆指轻轻地抚摸着竹简的边缘,眼睛凝视着竹简上面那四个小篆字,“贵不可言”
这根竹简上的字乃是相士刘良所写,也是刘良为甄宓看相时得出的结论。
当时,张氏向刘良询问,“贵不可言究竟是何指?”
刘良却笑而不答,张氏心中便认定小女儿命中的这个贵字必定是与皇家有关。
只是,如今汉室衰败,天子又被董卓劫往长安,与她甄家再无一点牵连,这让张氏心中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一丝的怀疑。
直到刚才甄俨提到他那个义弟郭潇打败了公孙瓒,既将夺取幽州的时候,张氏才忽然想起此事,莫非她那个小女儿甄宓的命相会应验在郭潇的身上?
张氏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她便提出要甄俨带着甄宓一起前往马邑城,若是那个郭潇真是天命所归,那她的小女儿就该与他有缘。
张氏想到这里,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她自言自语地道:“宓儿,母亲只能这样帮你了,一切都交给老天来安排吧。”
…
甄俨从母亲的屋里出来,转道去了妹妹们居住的庭院。
甄宓居住的地方比较偏僻,也很冷清,她这里只有两个粗使的婆子,和一位同她年纪相仿的侍女。
房门是开着的,门上悬挂的珠串不似别的妹妹屋里的珠帘那样五彩缤纷,而是清一色的鹅黄色。
甄俨在门外轻咳一声,“宓儿,你在屋里吗?”
“兄长,我在呢,请进来吧。”
甄俨手指挑起珠帘走进屋内,看到甄宓正从案几后面站起身来,她手里还有一支细长的毛笔。
案几旁边站着一位身穿白色羊皮夹袄的侍女,她冲甄俨屈身行礼,“奴婢拜见主上。”
甄俨一摆手道:“你先下去,我有话要同宓儿说。”
“诺。”
白衣侍女答应一声,快步走出门去。
侍女出去之后,甄宓给兄长行了一礼,随即向甄俨问道:“兄长可是有事?”
甄俨点头道:“确实有一件事,年后我要前往马邑一行,我是过来问问你,是否愿意和我同往?”
甄宓闻言眼睛一亮,旋即,她又担心地问道:“兄长,母亲她会同意我出门远行吗?”
甄俨笑道:“母亲那边没有问题的,我只问你想不想与我同去?”
甄宓忽闪着一双美眸,“兄长,你是要去见你那位义弟吗?”
“不错,义弟的妻子和小妾都快要临盆了,我过去要办一些事情,顺便前去恭喜他。”
“兄长,您上次不是说他还在幽州与公孙瓒对峙吗?”
“宓儿,公孙瓒已经被义弟打败了,想来他很快就会占据幽州,然后在冬天到来之前,撤兵返回马邑城去。”
“哦,是这样啊。”
“宓儿,你就说你想不想去吧。”
“兄长,此去马邑,我能见到那位蔡夫人吗?”
“咱们是去向她贺喜,自然可以见到她的,为兄还准备将你介绍给那位蔡夫人,做个入室弟子。”
甄宓闻言喜道:“那我愿意与兄长同去。”
甄俨点头道:“既然这样,你就做好准备吧。此事尽量保密,最好谁都别告诉。”
“为什么呀?兄长是不是担心袁使君知道了会对您心生不满。”
“不错,尽管袁使君很可能不会计较此事,咱们也要低调一点,免得有人从中挑拔。”
“小妹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