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董卓遇刺的时候,司徒王允已经坐着马车抵达了未央宫,马车在未央宫前停下来的时候,管事王琪挑开马车的门帘走了进来。
王琪走上朝递给王允一卷白布帛道:“主上,这是尚书左仆射土孙瑞刚才塞给仆的,想来应该是给您的急信。”
王允接过布帛,展开来仔细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他愣怔了片刻,这才取过马车门楣上悬挂的灯笼,打开来将布帛烧掉。
随即,他起身走下马车,朝正向这边张望的土孙瑞点点头,然后迈步朝正在走下马车的大鸿卢杨彪走去。
…
汉朝的大朝会历来都是五日一朝,朝会的地点就在未央宫正殿的宣室内举行。
郭潇陪着蔡邕来到未央宫殿外的时候,时辰才刚过了寅时三刻,离卯时开朝还有一点时间。
此时,天已经大亮,前来参加朝会的文武官员络绎不绝地在未央宫大殿的正门前下马落轿,大家拱手互礼,相熟的官员们打着招呼,聊着天一起往台阶上走。
有些知道董卓今天遭到刺杀的官员都是面色凝重地快步走进未央宫的侧殿,深恐遭到有可能涉案的朝臣的连累。
郭潇让高勇和秦禄带着侍卫与蔡恒一起下去休息,他则陪着蔡邕一起迈步登上未央宫门前的石阶。
在宫门前,郭潇解下腰间的佩剑,交给站在一旁的内侍,内侍则小心翼翼地接过去,将宝剑放置在宫门前的剑架之上。
郭潇与蔡邕穿过宫门,来到未央宫的侧殿内,已经有许多官员提前赶到这里,正在等着上朝。
郭潇的官职是并州牧兼奋武将军,比蔡邕的左中郎官职将还要高上许多。可走在路上,遇到的官员全是都向蔡邕拱手致礼,对他这个年轻的并州牧则是完全的无视。
郭潇心里暗自埋怨蔡邕也不给他介绍一下,就在这时,一名看上去大约有四五十岁年纪,身穿绯红官袍的官员迎面走过来朝蔡邕拱手道:“伯喈兄。”
蔡邕拱手回礼,“文先。”
那个名叫文先的官员望着站在蔡邕身旁的郭潇,对蔡邕笑道:“伯喈兄,这位想必就是令婿郭使君吧?”
蔡邕笑着点点头,回头冲郭潇道:“秉德,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大鸿卢杨彪杨文先公。”
郭潇听到杨彪两个字,立刻抱拳施礼道:“不知是文先公当面,末将失礼了。”
杨彪微笑着上下打量了郭潇几眼,又对蔡邕道:“伯喈兄得此良婿,真是可喜可贺。”
蔡邕连连摇头道:“小婿顽劣不堪,日后还须文先你多多指教他才是。”
“岂敢,岂敢。”
杨彪谦虚了几句,随即压低声音向蔡邕问道:“伯喈兄,我刚才听说相国大人在今日上朝的路上遭到了刺杀,可有此事?”
蔡邕点头道:“确有此事,文先啊,今日的朝会,怕是又要兴起一场血雨腥风了。”
杨彪:“伯喈兄,如今这满朝的文武,也就是你说的话,相国大人还能听进去一二。今日之事,还要伯喈兄多多規劝相国大人,千万不要滥杀无辜。”
蔡邕忙道:“此事不须文先提醒,我自当尽力而为。”
“那就有劳伯喈兄了。”
杨彪说完,冲郭潇微微一点头,又向蔡邕拱拱手,这才快步转身离去。
等杨彪离开之后,郭潇对蔡邕小声道:“岳丈大人,他这是在拿您当枪使呢。”
蔡邕闻言就是一愣,他一时还没有想明白郭潇说的“当枪使”是个什么意思。
“岳丈大,他这是利用您来向相国大人求情,好为那些涉案官员的家眷谋求一条生路。”
蔡邕不满地道:“此事我本就该出面劝说相国大人,又何须别人来提醒。”
郭潇好心想要提醒蔡邕,却讨了个没趣,只得悻悻地闭上嘴。
蔡邕领着郭潇来到侧殿内,这里已经坐了许多等候上朝的官员。
蔡邕一边走,一边不停地与一些官员打着招呼。遇到几个对郭潇感兴趣的,他就替郭潇引见一下。
由于蔡邕和郭潇的官职都比较的低微,他们两只能在稍微靠外的地方找到位子坐下来,等待上朝的时间到来。
蔡邕坐在这里闲着无聊,就指点着坐在侧殿内的一些重要的官员给郭潇认识。
那些人中有太尉马日磾、司徒王允、太常陈纪、庭尉赵温、太仆韩融,光碌勋伏完、宗正赵岐、执金吾胡母班,还有卫尉张温。
蔡邕介绍到张温时,郭潇心里觉得很是奇怪,“张礼刺杀董卓都已经失败了,为何张温还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难道他还不知道张礼刺杀董卓之事吗?”
郭潇正在想着心思,忽见坐在他身旁的蔡邕皱起了眉头。
郭潇忙问道:“岳丈大人,您这是怎么啦?”
蔡邕迟疑了片刻才道:“大司空荀爽和司隶校尉黄琬都不在这里。”
郭潇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蔡邕心里的担忧,这两人不在,就很有可能卷入了刺杀董卓这件事中。
顿了顿,蔡邕像是在自我安慰道:“大司空一向身体不好,有可能是病情加重了。”
蔡邕的话音刚落,就见殿外突然冲进来几名西凉士卒,他们在李肃的带领下,快步走到张温的面前。
李肃伸手一指张温,厉声道:“卫尉张温涉嫌谋刺相国大人,将其给我拿下。”
“诺。”
那几名士卒一拥而上,将一脸茫然的张温抓了起来。
张温这时惊醒过来,他大声叫道:“李肃,我何曾谋刺董相国,你这是诬陷。”
太尉马日磾起身拦住李肃道:“李将军,你说张卫尉谋刺董相国,可有证据?”
李肃:“回禀马太尉,张温的族弟张礼在上朝的路上带兵伏击相国大人,如今已被吕将军诛杀,张卫尉手下的兵马有多人被擒获,此事已经是罪证确凿,不容抵赖。”
马日磾听到这话,吃惊地瞪大眼睛。
旁边的王允虽然心里早有所觉,却也是吃惊不已。他在今天早上收到土孙瑞派人送来的密信,说是荀爽、黄琬要对董卓进行暗杀,可土孙瑞却没有告诉他,究竟有哪些人参与到其中。
如今看来,这张温的族弟张礼肯定是参与进来了。
张温大声叫嚷道:“我冤枉,此事我毫不知情。”
李肃挥手道:“带走。”
那几名士卒在群臣的注视下,将张温拖出了大殿。
也就在这时,皇宫里的内侍走进来通传,上朝的时间到了。
文武百官都知道今天这个大朝会肯定是要出大事了,大家一路胆战心惊地朝未央宫的宣室内走去。
在进入宣室的时候,郭潇与蔡邕只能分开进入宣室。蔡邕虽然是文官,官职却是左中郎将,只能随武将入朝。
而郭潇虽是武将出身,却因为他的并州牧比奋武将军职位要高,所以他被排在文官的队列之中。
众人脱掉鞋子,手捧着笏板,一路小跑地走进未央宫的宣室。文宫居东,向西而立,武将位西,向东而立。
等众官员各就各位,几名内侍簇拥着那位穿戴着天子的冠冕小刘协缓步进入宣室内。
等刘协在御座上坐定之后,董卓这才手握着剑柄,大摇大摆地走进宣室之中。
众臣都是脱鞋入内,唯有董卓一人可以剑履上朝。
郭潇看着董卓手扶着剑柄,大步地走过众臣的身边,一副天下唯我独尊的模样,心里暗自地摇头,董卓性格如此的张扬,难怪群臣皆不能容他。
随着董卓的到来,赞礼官开始督导文武百官执行朝会前那些繁琐的礼节。
礼毕之后,董卓立刻走到中央,向天子刘协拱手道:“陛下,今日老臣在上朝的路上遭到反贼的伏击,险遭不测。经臣查实,计有大司空荀爽、卫尉张温、司隶校尉黄琬、议郎郑泰等人涉及此案。臣请旨,将这些反贼的家眷、族人全部抓起来,尽皆处斩。”
小皇帝听到董卓要杀人,顿时吓得小脸煞白,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过,董卓也不须要他作答,他向天子禀报,不过就是个形式,同时也就是通知诸位大臣罢了。
董卓向天子禀报之后,转身向诸位大臣问道:“诸位对此事可有异议?”
董卓瞪着一对牛眼,凶芒毕露地望着两边的文武大臣,好像是在寻找谁是此事的同谋一般。
众人都被他的气焰所摄,不敢出声反驳,
蔡邕站出来冲董卓拱手道:“相国大人,既然有人谋刺朝庭命官,此案自当交给庭尉府审理,按律治罪才是。”
董卓不满地瞪着蔡邕道:“蔡中郎,事情已经查明,何必要多此一举。”
蔡邕正要开口相劝,却见一名文官从东边的队伍里站出来道:“蔡中郎所言不差,有人涉嫌谋害朝庭命官,自该先交由庭尉府审理。若是相国大人私自施以刑法,又将至庭尉府于何地?”
董卓见又冒出来一个敢和自己叫板的小官,顿时大怒,他厉声喝斥道:“你是何人,敢在本相国面前放肆。”
那名官员拱手答道:“下官是庭尉左监法衍。”
董卓一脸鄙夷地道:“你一个小小的左监,竟敢在老夫的面前放肆,真是不知死活。来人,将其拖出去杖毙,已敬效尤。”
郭潇在后面听得目瞪口呆,昨天他还觉得董卓这人并不像史书上说的那般凶残霸道,可眼前发生的一幕,立刻让他刷新了三观。一句话不合他的心意,就要将人打死,这是什么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