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筱夜有些烦躁的打断他，紧接着，有卡蹦卡蹦的声响在耳边不断的响起，白筱夜一惊，想回头去看，然她的双眸却被一双温热而孱弱的手抚上了。
“别看……丑，得很。”
“龙尧……”
“很快就……过去了……”
……
“卡。”
“卡啪。”
不知过了多久，白筱夜的耳边满满的，全是骨头断裂的细碎声音，以及强忍疼痛的哽咽声。
白筱夜不想去听，可那声音偏偏大得惊人，让人无法忽视，白筱夜只得紧紧的咬着牙，让自己冷静不去颤抖。
覆盖在眼睛上的手从温变成了烫，再变成了凉。
鼻尖的血腥味似乎更重了，白筱夜的全身都在无助的颤抖，眼前的手蓦地落下，喷薄而出的血液洒在她的脸上，滚烫得让她全身发抖，龙尧的血一滴一滴顺着她的睫毛，脸颊流下，滚烫得仿若要把她灼伤。
笑酒歌将手覆盖在了她的肩头，无言。
龙血归墟伤害第二重:断骨。
这个断骨，并非是简单的断骨。
眼前，龙尧身上的骨头都倒长开来，有的刺破皮肤和衣服裸*露在外，有的则向内刺入心肺内脏，白筱夜不知道他伤成什么样子，不敢去碰他，她只觉得，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恐惧。
她害怕就这样失去他……
这种恐惧，源于友谊……
……
什么潇洒，什么风度，什么剑仙，她通通都做不到！
她只是个因所重视之人重伤而备受折磨的人……
“龙尧，你如果敢死，我定不会饶过你，就算搅乱了三界六道我也要救你回来。”
你不可以，成了我最重要的朋友后在丢下我！
不可以……连一个‘我离开是为了我保护你’这样可笑的理由都不留给我就离开……
白筱夜苦笑，自己，真的是个很小心眼的人呢……
笑酒歌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摸出一枚珠子后直接塞进了龙尧的嘴里。
那珠子进去龙尧体内后发出蓝色的光芒，白筱夜伸手去探他的脉搏，发现龙尧的血脉似乎比之前强了些。
“我们走，普天之下，只有水柒救得了他！”
笑酒歌吐出一口浊气，汇聚出一个水球将龙尧包裹住，使他可以保持原先的状态不受到骨头刺入内脏的再次伤害。
白筱夜点头。
忽的，她感觉前路漫漫，分外冗长。
她想起了小小，想起了之前他不愿救罹堇的决绝，她不想再亏欠他什么，然而，却无法。
尽管不确定前路，却也无法逃避，只能把那当做唯一的希望般去追寻，然后在心底，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那就是希望……
……
“罹堇被安排在万剑谷，在那里他会得到最好的休养。”
“白夜浮屠城由浮屠守护，自从顾晴溪，罹堇重伤，晏离走后，浮屠就放了我并自行破身。”
笑酒歌一改往日里的嬉皮笑脸的调侃，而是难得正经的说着情况，此时的他一身蓝白衣服染了龙尧的血，一双眸子里含着冰凉，严肃的仿若不是笑酒歌一般。
“破身？”
“在鲛鱼一族称将鱼尾化为双腿为破身。”
笑酒歌忽的笑了，脑海中闪过少年倔强的身影，执拗的面庞明明还那么青稚，那双眼睛里的水光却是坚强的不肯落下，作为同族，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那种痛。
……
“谢谢你们。”
重回水柒的小木屋，两个人的心都有些沉重，小木屋依旧是那样沐浴在阳光里，晒着草药，只是少了小小和孩子们。
“进去吧。”
为防止水柒突然出招，笑酒歌站在白筱夜身前凝聚着灵力形成一层水墙。
忽的，木门打开。
“我就知道，你会来求我。”
随声从木屋里出来的少年着实惊到了白筱夜和笑酒歌。
白色、阴冷、薄凉的光打在他的身上，被他那一身黑色的狐裘吸收，化为了黑色，只剩下了他。
他早已不复之前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潇洒模样，一头黑色的长发变成了雪白色，在惨白的阳光下闪着光点，他的双眸被白色的缎带绑着，一身黑色狐裘的他坐在钢制的轮椅上，他的唇边带着微笑。
“你……”
“怎么，不认识我了？”
水柒挑起一侧的眉，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人，他伸手解开了他自己头上的缎带，发带落，露出一双极其奇怪的眸子，一只如同紫色琉璃一般的带着微光，另一只则全是黑色，不分瞳仁和瞳孔。
白筱夜沉默，看来，水柒已经彻底化妖了……
“水柒，我想……”
“让我救他？”
水柒指向水球里的龙尧，忽的冷笑:“这就是剑仙白筱夜求人的态度？”
“你！”笑酒歌恼火的盯着他，似乎要在他身上穿出个洞，随即他冷笑了一下，手中蓦然凝聚出一枚冰蓝色的刀刃，“你最好不要拒绝，不然我白夜浮屠城有七十四种酷刑，我不介意，让你全部试一次。”
“你这么威胁我，就不怕我在救治的时候动手脚？”水柒挑眉，转动轮椅来到晾晒草药的斗箕前，伸手抚过那些长相各异的草药，道:“笑酒歌，你不是也喜欢白筱夜么，龙尧死了，不应该正合你意么？反正……你已经除掉罹堇了。”
笑酒歌语塞，一张脸忽青忽白的，他的嘴唇蠕动，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水柒的微笑在一瞬间变得恍惚而不分明。
“你们在说什么？”
“我给龙尧吃了龙之泪——龙瑛的眼泪。”
白筱夜狐疑，不解的看向他。
“在我带着罹堇离开断龙崖时，龙尧把那个塞给我，他说他此行必死，为了不让你伤心，可用龙之泪使他呈现回光返照的样子，多活……三天。”
“龙尧……那个白痴……”
白筱夜感到自己的眼睛很痛，她站定在原地，不说话，不动，她的全身微微有些颤抖，长发挡住了她的表情。
她看似安静，实则恨之欲狂，痛彻心扉。
白筱夜忽的觉得，这个世界就如同漩涡一般，从她认识苏辙离，认识水柒，认识龙尧开始，她就被这个漩涡摆弄，无法挣扎，只得，被掌控……
在她自己还在思考是否要厌恶这种摆布时，她就已经失去了选择的权利，深陷其中。
苏辙离是个混蛋，龙尧是个可悲的人，而水柒……是个十足傻瓜和笨蛋！
而白筱夜呢……
她不知道。
巨大的哀愁如同锦缎一般笼罩着她，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而心底却有着阵阵裂帛之声。
白筱夜没有动，没有说话，薄唇逐渐变成白色，一双眸子里有着空洞的光。
……
“让我救他可以，除非……”
“除非？”
“唔……”水柒冷笑，拿出一枚草药在阳光下安静的看着，忽然又道:
“起死回生……若我能救活他，你就给我当厨娘吧？”
白筱夜一惊:“厨娘？！”
“好啦，那你现在就快些去做饭吧！”水柒忽的微笑，那笑容如沐春风，恍若回到了曾经，白筱夜有些不解，水柒却是笑道：“因为我突然发现，我喜欢的其实并不是小小，我对于小小的只有愧疚，我喜欢的是透过小小看到的人。”
“谁？”白筱夜下意识的问道。
“噗嗤，白筱夜何时这么喜欢问为什么了？”水柒哑然，捂着唇轻笑，随机道，“你难道要围观我救人么？”
“我……”白筱夜轻叹，道：“谢谢你。”
“谢我？”水柒啧啧，伸手扶上她的额角，微笑道：“这世上，只有你不用谢我便可以让我做任何事。”
她忽的笑了，阳光散落在她的脸上，衬得她的笑颜倾国倾城。
“水柒，我……”
“你啊，还不做饭去是打算饿死我么。”
“其实我是想毒死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