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珠觉得自己很悲催, 主子只要在主子娘娘这就不喜欢跟前有人伺候, 听里面动静明显就要成就好事,被人扰了好事主子能高兴?可大阿哥那边他也不能不报,出了事他还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没办法硬着头皮在暖阁外禀报,谁让他当得就是这差事呢, 哎,为什么今儿就不是梁九功当值呢?
“什么事?”
玄烨被人打断好事当然不爽, 喘着粗气对外面吼了一句。苡兰被他吼的从迷蒙中回神儿, 双颊绯红,杏眼透着水光,软软地趴在玄烨怀里娇喘。
“禀主子, 说是大阿哥病情加重, 刚刚一度昏迷,太医们已经下针了仍不见起色, 永寿宫妃主子便派张义来禀报”魏珠还是站在暖阁外回话, 主子没让他进去他可不敢进去。
玄烨一听脸色更难看了,这孩子从出生就是汤药不断得,如今怕是……一帮子庸医,无能!再看怀里的苡兰脸上红晕未退、还在微微娇喘,忙抬手抚着苡兰后背给她顺气, 等见苡兰红晕退了才扶起苡兰、整整衣服做好,才叫魏珠等人进来伺候。
“皇上,大阿哥的事要紧, 妾身想一起去永寿宫看望”苡兰看着玄烨要起身,先躬身探问。
玄烨看了看外面天色尚不算晚,且苡兰作为皇后也确实需要去看看病重的小阿哥,便同意了,一起起驾去永寿宫。
永寿宫内十来位太医都在外殿想辄,钮钴禄静芳和马佳氏守在承瑞床前,马佳氏一脸憔悴,皇上已经冷了自己,唯一的亲弟弟被人打断了腿躺在床上、到现在也查出是谁干的,家里也是厄运不断,如今更是雪上加霜,她在宫里最后的指望——儿子昏迷不醒,擦擦眼角的泪,攥着儿子小手,儿子不能有事啊。
钮钴禄氏脸色也是不好,这孩子打出生就是病弱的,自己根本不想养,奈何皇帝旨意不能违背,就这么跟着提心吊胆的,眼看着是不行了,自己还不知道会不会落了不是。
听着皇帝皇后到,永寿宫众人忙起身跪迎。马佳氏那样子更是显得柔弱惹人怜爱,一双秀目满是含情的瞧着康熙,她现在已经一个月未侍寝了,想见康熙一面都难,现在见到了又摆出以往的姿态,想着以前皇上最是喜欢她这模样的,希望借着儿子得了皇帝怜爱重获圣宠。玄烨看她这副样子皱眉,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难怪生个儿子是个病弱的,这是想借着儿子生病争宠了,掩下心中嫌弃和怒气,和苡兰一起去看承瑞,他最容不得借孩子争宠,还是学汗阿玛最宠爱的那个董鄂氏病弱的模样争宠。
苡兰仔细看着昏迷的承瑞,如今已是出气多进气少,眼看是不行了,只是用药吊着命罢了。玄烨自己是个注重养生的,也通晓一些医理,自然也看的出来,无奈的闭上眼睛,起身到外殿狠狠地训斥了一班太医,要他们想办法不然全部受罚。太医们一身冷汗跪地磕头告罪,他们已经试了所有法子,可是大阿哥却是不成了,不过这话谁也不敢说,忙又一起商量着开药用针。太皇太后和两宫太后也派了得力的人来问询,见皇帝在这,也都留下陪守。
半个时辰后,承瑞停了呼吸,玄烨发作了两个主管太医,颓废地走出了永寿宫正殿,耳边马佳氏、钮钴禄氏的嘤嘤哭声仿佛是那么遥远,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望望已经黑下来的夜空,玄烨呼吸一下,在冰冷的冬夜瞬间结了一团白气,今年的十二月怎么这么冷!习惯性的想拉一下身边人的小手,却什么也没拉到,玄烨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苡兰,赶紧回头,就见苡兰在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满是担忧地看着他,小脸已是冻得有些僵硬,玄烨心下一抽,他还有兰儿在,兰儿以后会给他生健康的皇子皇女。大步走回去,也不管周围的奴才,用自己两手包着苡兰双手轻轻揉搓,果然手已经被冻得很冷了。
“皇上,请保重身子,承瑞已经去了,看皇上这般惦念他,想来也是感激的,如今要让他走的体面些才好”苡兰开口劝着玄烨,她不在乎那个孩子,却在乎自己的表哥,而且看着今日的情形,难免想起前一世自己夭折的女儿,脸上的伤心不用作假。
“朕无事,皇后不必担心,时辰晚了,皇后先回坤宁宫等朕”
玄烨也担心苡兰,毕竟还不到十三岁,不宜看着这白事,止住苡兰还要说的话,叫人送了苡兰回宫,自己下了口谕着吏部厚葬承瑞,虽然还没人如齿序,皇家有规定的丧仪,可这是自己第一个孩子,不能委屈了他。返回再看了孩子一眼,吩咐人好生伺候钮钴禄氏和马佳氏,便去了坤宁宫。
钮钴禄氏望着康熙的背影,极力压着心中的不甘,这样都不忘了你的皇后吗?!
马佳氏呆呆的看着儿子已经冷下来的身子,再看看皇帝远去的仪仗,这就是帝王啊!原来都是自己傻啊!闭上绝望的眼睛,再睁开已是扬起诡异的笑容,她不会再犯傻了,恩宠哪比得上儿子性命,她儿子没了,谁都别想好过!旁边伺候的大宫女打了个哆嗦,自己主子那笑太渗人了,仿佛瞬间主子就似换了个人,不一样了。
一晚上,玄烨都是紧紧抱着苡兰躺在暖炕上不说话,苡兰还在想着自己的女儿亦是极为低落,手搭在玄烨腰上,由着他抱着,这一夜他们更像一对彼此伤心、互相温暖的平凡夫妻,而不是世间高高在上的帝后。
第二天玄烨如常起身、早朝,看不出一丝脆弱,仿佛昨夜的那个十六岁的伤心大男孩只是一场梦。苡兰同样调整心情,她不能错失良机。叫来凌锦耳语几句,凌锦先是愣住,但多年培养让她懂得不问主子缘由,马上领命去办差事。
苡兰是让她把赫舍里娴莹给马佳氏宫里器物浸毒的事透给纳喇氏身边的人,把小福子的真正身份透给永寿宫的人,纳喇氏为降低自己怀孕的目标和不蹈马佳氏的覆辙必然会想法子把消息放出去,马佳氏和皇上、太皇太后必然会去查证,自己在帮着在其中透些线索,不难让别人知道赫舍里家所为;而钮钴禄氏也不能让她总把矛头指向自己,这时候再让她和赫舍里娴莹交手很是合适;而纳喇氏不用苡兰出手,她在这时候有孕就已经挡了太多人路了,先算计她的人肯定不在少数。苡兰觉得不能总是让别人等着看自己的戏,这次她也当个看客,看看他人粉墨登场。
承瑞的死表面没有引起什么太大波动,但私下里几方势力都在暗自查证,苡兰为着不暴露自己只是给出了断续的一些线索,但却是关键,再加上索额图做事老道缜密,不会留下多少把柄,一帮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查了二十几天,终于在皇帝封宝前各自得了不同程度的消息。
马佳氏花费了自己几年来大半积蓄,才查证确是赫舍里氏害她孩子病弱夭折,狠不得扒了赫舍里氏的皮,叫人换下有问题的器物,又仔仔细细在自己宫里查了几遍,让人往自己娘家传话,秘密寻找绝人生育的良方,准备和她死磕了。
钮钴禄氏忙着肃清自己后院,也没少让人找钟粹宫麻烦,两人身份家世相当,斗起来半斤八两谁也没让谁得了便宜。
纳喇氏以为得了太皇太后口谕被免了请安,一心在宫里养胎很少出门,就这样小心翼翼还在自己宫里被绊了一跤,差点保不住孩子,事后不过寻了个畏罪自杀的宫女,还没查出是哪方出手,变得更是小心了,根本不在出自己宫门。
当然,最是头疼的要数赫舍里娴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宫里的几位一时间都冲着她来了,忙着四下应付,等得了家里传话才明白是浸毒之事事发,边暗自埋怨索额图办事不利,边急着掐断宫里线索。
玄烨看着眼前的密奏,眼里已满是狠意,自己几番处置,还是让人算计了自己孩子,赫舍里氏这般歹毒的妇人不能长留在宫里,索额图还想着要杀人灭口,还是自己属下探一亲自出手才救了人、探了最终的主谋,现在还用的着他,总有一天朕要你为朕的皇子抵命。内务府,哼哼,他是对这帮子奴才太好了,敢欺君犯上、谋害皇子,这要是谁起了心思,哪天给自己宫里也换上一批浸了毒的瓷器,他还能活多久?还得有多少子嗣、嫔妃被害?
玄烨想到这,猛地起身,兰儿,兰儿宫里是否已经有了这种器物?
“梁九功,带上几个心腹,去坤宁宫”玄烨边走边说吩咐,出了乾清宫直奔皇后寝宫而去。
苡兰听到坤宁宫听到皇上驾到,弯起嘴角起身相迎,表哥总算还记得自己。玄烨匆忙的进来,拉起苡兰,直接开口:“兰儿,内务府有一批器物不妥,朕那奴才们们看看,你这里可有这样的器物,兰儿不必惊慌,没大事,来和表哥下盘棋,上次不是说还要赢朕嘛,朕还等着呢”
“那我赢了,表哥可有什么赏赐没有?兰儿看表哥新得的和田玉镇纸不错,表哥可舍得”苡兰抱着玄烨胳膊撒娇,配合地不细问原因。
“得,你个小丫头,又变着法子算计朕的好物件儿呢”玄烨笑着捏了苡兰小鼻子一下,媳妇这么多年还是这样。
“那表哥答不答应?”苡兰瞪着眼睛看着玄烨,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罢休的样子。
“答应,答应,等你能赢了朕再说”玄烨看着苡兰这样子倒是极为高兴,兰儿自进宫就不曾这般露出孩子气的一面了。
很快玄烨和苡兰坐在南炕上喝茶下棋,梁九功和凌锦带着人查看坤宁宫的器物,在皇帝皇后身边伺候的宫人们都是训练有素的,查看之时也是不多透出声响的,一时间坤宁宫里倒是寂静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