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三天转眼即过, 康熙开始恢复每天的早朝, 苡兰也开始了皇家媳妇的晨昏定省。寅初二刻起身,迷迷蒙蒙地伺候着玄烨更衣,玄烨看着媳妇这样子本想不欲打扰她, 可苡兰坚持说平常人家的妻子都是这样做的,她也要做好表哥的妻子、皇后, 虽然迷瞪着但那副点头坚定的小模样,看的玄烨发笑, 伸手摸了摸苡兰头顶, 也就由着她了。
送走皇帝苡兰回到床上睡个回笼觉,卯正时刻起身,梳洗打扮一番, 步行去给太皇太后和两位太后请安。虽说皇家不用媳妇在那立规矩, 可是晨昏定省也是孝道基本,苡兰会认真做好。太皇太后毕竟上了年纪, 晨起稍晚一些, 苡兰也就随着稍晚一些去请安。在慈宁宫问过安,太皇太后为着昨儿的事安慰了苡兰一番,苡兰谢过,便告退前往寿昌宫、寿康宫,辰正初刻回到坤宁宫用早膳, 康熙下了早朝因着上午还要处理政事、接见大臣并不回坤宁宫,而是前往乾清宫用早膳并留在乾清宫,还是午膳、晚膳时方回坤宁宫与苡兰共食。
苡兰用过早膳, 便是妃嫔们例行拜见,看着钮钴禄静芳厚粉下依然遮掩不住的青色眼晕,苡兰稍微解了口气,不过还是不够,递个眼神给凌锦,凌锦领会,端着茶盏恭敬地给钮钴禄氏敬茶退下站在苡兰身后伺候。弄得钮钴禄氏有些坐立难安,昨天的事情败露,她敢肯定是佟家的人从中搅局,皇后也是知道内情的,她焦虑地整晚未睡,不知道皇上皇后会怎么处置她,可让凌锦这个皇后身边第一大宫女给她上茶,她不知道苡兰要做什么啊,看着上过茶苡兰也没有为难她,一派和气的和她聊天,她更惶恐了,茶也不敢喝了,一直忐忑着。
赫舍里娴莹面上一副端庄恭敬,心下却是愤恨无比,怎么就是假孕呢?这皇后运气也太好了,想想自己进宫这么久了,皇上对她也就一般,自己侍寝的天数远比不上马佳氏、李氏,到现在她还没能生个皇子公主,如今皇后入宫,以后她的日子只能是更艰难,不过看着同样情况的钮钴禄氏,赫舍里娴莹又找回了些平衡。
纳喇氏是个爱说爱笑的,言语中都是暗中奉承苡兰、态度也是极为恭敬的,苡兰对这位前世能生下皇长子的惠妃从不敢小瞧,只是皇长子又能这样,还不是囚禁一生。
马佳氏姿容依旧,可是眉宇间总带着一丝忧愁,倒是更惹人怜惜些,苡兰想着昨天被抱在嬷嬷怀里给她行礼朝见的病弱皇子,现下终于有了和前世一样的名字“承瑞”,想来这马佳氏也是真的忧心吧。现下她还是最得宠的妃嫔,虽然位分不能养儿子,但是承瑞养在钮钴禄氏的长春宫,她也是住在长春宫偏殿的,能随时照看儿子的,苡兰心下撇撇嘴,表哥对她很好嘛,哼,晚上不理他。
而曾经得宠一时的张氏已经完全淹没在这后宫繁花中,不见得宠时的尊贵,宫中之人最擅长捧高踩低,她又是个没有显赫家势的,在宫中活的极是辛苦,当然苡兰不会同情她,张氏得宠时也没少侍宠欺负不得冲的妃嫔,既然进宫就没人能够置身事外。
其余一帮子妃嫔看看今天没有出现的董氏、李氏,聪明的老实呆着,她们还是先看看再说吧。
送走一干妃嫔,苡兰吁气,真累!回到内室,挥退伺候的下人,进到空间,坐在小院子里,还是这里舒服啊。赏了一会子风景,进室内看看佟府情况。富灵阿又在拿着玩具逗欣儿,偏这小丫头还不领情;学堂里,隆科多又整了同窗,正被罗孔阿板着脸训导,旁边夸岱正幸灾乐祸,额,这个四弟越来越严肃了,一个眼神儿很少有孩子同窗在说他女气;苡h正缠着大伯母要去花园子玩……苡兰扬起微笑。向前看,玛法昨天回府就叫大伯和阿玛去书房商议,大伯被玛法所说气的拍碎了玛法的小几,阿玛一脸沉郁,回去和额娘都是一晚未睡,玛法在书房踱步想法子到半夜……苡兰腾地站起身,家人都是因为担心她才这样寝食难安的,她还是出手轻了!
生气得走到药架前,拿出配好的丁香粉,加了更重的药粉计量。钮钴禄静芳闻不得丁香花,一沾上就会鼻子变红、连打喷嚏,两辈子都是如此,苡兰想起后世医书上说这种症状叫“花粉过敏”,现在还是丁香开花的季节,就算长春宫没种丁香,皇宫其他各处多是有种的,钮钴禄氏到了四五月份为躲避丁香很少出殿门,苡兰也是去年春天看到钮钴禄氏不小心沾了花粉打了几天喷嚏、叫太医开了药才想起这事,等看到钮钴禄氏设计她,苡兰才制了丁香花粉,又配出了伤人嗅觉的药粉,等着进宫招待钮钴禄氏。苡兰让凌锦趁着给钮钴禄氏上茶的机会,撒了微量的混合丁香药粉在她身上,同样也撒了一些在钮钴禄氏随侍宫女身上,不能撒多了,花粉是有香味的,但是每天都撒,等的只是时间而已,又让四大丫头平时碰到了长春宫的宫人都如此招待一下,别人她现在还不放心用。
于是几天后钮钴禄氏开始练打喷嚏、鼻子泛红,只当还是如往年一样沾了丁香,吃着备好的药也没在意,可是喷嚏非但没有止住反到越来越严重,鼻子红的已经不能出门,才忙招太医诊治,太医看没什么特别的啊于是加重了药量,可是这病一个月、两个月都不见好,钮钴禄氏真急了,她这样只能告罪报病,是不用去给皇后请安了,可也不能侍寝了啊,不能侍寝什么皇子后位都免谈。而且丁香花已经开过节气了,钮钴禄氏也知道是着了别人算计,而且多半是皇后出的手,可是她没有丝毫证据,让人查了什么也没查出来,没证据她也不敢随便状告皇后,污蔑皇后的罪名她担不起,只能憋屈着换太医、找偏方,暗地诅咒皇后早死。
苡兰一看还敢骂她,本来打算三个月停手又延长了一个月。四个月后不说朝堂已是翻天覆地,钮钴禄氏发现自己虽然不再喷嚏,可是她的嗅觉几近失灵,疯狂的抓着各式鲜花、荷包、香粉试着都没有用,还不能让太医诊治,宫里不能容下身体有残缺的嫔妃,钮钴禄氏觉得掐死苡兰的心都有了,咬破嘴唇,吩咐心腹在宫外寻访名医偏方。看着满院开得艳丽的花朵,怔怔的眼睛泛上泪意,最让她伤心的是自己病了四个月,皇上一次都没来看过她,现在她才明白了皇帝还记恨着大婚的算计、真的无情啊,不,是对她无情。好,呵呵,从今以后钮钴禄静芳不再傻傻地求什么帝王真心,她求的就是后位、皇子,佟佳苡兰从此后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和钮钴禄氏的死结就这样结下了,苡兰无所谓,帝王可以为了现在朝堂后宫平衡,置这两个家势比着皇后的妃子,但是与她这个皇后而言,从她被聘为皇后之日起她们就是死敌了。但是,此一时彼一时,以后会变化的。太皇太后也疑心是苡兰做了手脚,但她同样没证据,况且钮钴禄家也该敲打一下了,而且女人从进宫就和莲花这种圣洁的比喻无缘了,当个皇后自然也不可能只懂风花雪月,现在皇后没有下毒手伤人命、没有伤害皇家子嗣,她就算出手了也只是反击而已,她也不能说皇后做的不对。康熙自然也明白,他和大清国都不需要一个白纸一样的皇后,而且他相信苡兰不会触及他的底线,自己这个表妹打小聪明,他倒是希望苡兰能在宫里多多成长,要不然他再护着表妹,也难免有不周的地方,这后宫中必须学会自己生存,这样才配得上他身边这唯一的位子。
康熙和苡兰过着规律的新婚生活,满朝文武都开得出这皇帝自大婚后就心情极好,听说十几日了一直宿在坤宁宫,看样子是打算循着规矩住满一个月了,还听说平日里没少寻着好东西赐给皇后,前儿又寻了什么宋朝的古本搬到坤宁宫,这主子娘娘可真是受宠啊,到底是表妹不一样,以前没听说任何后宫一位主子这般受宠,不过皇帝宠着皇后总比先帝宠个寡妇、天天嚷着废后强吧,额,大不敬了,他们还是老老实实做臣子吧。
下朝了,鳌拜蔑视地瞪了一眼身后佟图赖,养个孙女也是狐媚惑主的,哼,苏克萨哈已经被他挤去给先帝守陵了,你佟家出了太后皇后又能如何?看你能坚持到几时,这小皇帝还是少年心性,恋着女色,这样也好,朝堂还是他把持,到时候自己说一没人再敢说二,小皇帝,自己让他平安富贵过一生也算对得起先帝了。
佟图赖看着鳌拜远去的背影,勾起诡异一笑,让你在嚣张两天。
六月初二晚上,坤宁宫红色的大婚床上,折腾了半夜的康熙终于累的抱着已经昏睡过去的苡兰平静下来,吻吻略微湿汗的小脸,一双凤眼盯着床顶全无睡意。成败就在明天了,鳌拜他忍得太久了,自己亲政这两年这厮变本加厉安插党羽、搅乱朝政,如今苏克萨哈已经被挤出朝堂,鳌拜依然不依不饶,想尽法子要置苏克萨哈与死地,现在猖狂到自请想做太师了,做梦!暗卫来报,鳌拜与家中用明黄色物品,这是打算造反了!康熙吐了口郁气,好在他还有不少忠臣支持、有佟家鼎力护着。
看看睡得脸色微红的苡兰,玄烨紧紧手臂,把苡兰小脑袋放到自己肩膀处挨着。自己一副新婚燕尔的样子终是利用了这次大婚做迷魂阵迷惑鳌拜,掩护着重训练的一帮子侍卫,到底对不住苡兰,他自然明白苡兰有多期盼嫁给他、有多看重这次大婚。只是这是最好的时机,鳌拜三朝老臣,朝堂军中势力雄厚,又是满洲大姓,瓜尔佳氏子孙遍及朝野,能上兵伐谋、兵不血刃的解决最好,兰儿,他心中还是愧疚的,以后他会多多补偿的。
摸摸苡兰身上薄汗退去,玄烨轻声叫人备水,亲自抱着苡兰一起沐浴完毕,又轻轻抱着人回到床上,看着苡兰都未转醒,嘴角邪笑,看来真累到媳妇了,亲了亲樱红小嘴继续搂着安睡了。
寅初二刻玄烨照常起身,轻轻地放下犹自沉睡的苡兰,慢慢掩好床帐,轻手轻脚地走进耳室由着魏珠伺候梳洗、更衣,一同进来的玲珑看看床帐知道主子还在睡着,想着昨晚的动静,脸色微红,躬身退下,在坤宁宫皇上不会让她们近身伺候,如同不会让太监近身伺候自家主子。
玄烨一走出东暖阁,苡兰便睁开了双眼,眸子清亮,哪有一点沉睡的样子。苡兰虽然昨晚累惨了昏睡过去,但她身体很好,休息一个时辰也就恢复了,玄烨一醒她也就醒了。她知道这段日子表哥对她好含着特别的目的,知道整个大婚都是特殊的机会,知道今天就是决战时刻,知道表哥心中愧疚,她什么都知道,但要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她可以理解表哥的不容易,但是自己盼了几百年能再次嫁给表哥,却被夹杂了谋算,总是难以压下心中酸意,吸吸鼻子,表哥,这辈子你可有机会能明白兰儿为了回到你身边付出了什么?
如常的清晨,如常的早朝,如常的散朝,如常的回府,如常的口谕。
“皇上口谕,宣辅政大臣鳌拜即刻进宫”
康熙八年六月初三,鳌拜以为一切如常的日子,却不知是他一生之中最不平常的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