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是说将来胡家是要靠大哥吗?”杨氏扶着座椅的把手,手上有些轻微的颤抖,很快她又重复的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是的,胡家将来要靠大哥,所以他应当陪着爹到最后,应当守护胡家的名声。难道不是这样吗?”胡庭钧突然咧开了嘴,看着杨氏的目光很是复杂,面上挂着毫无热度的微笑。在这么紧张的时刻,他竟然突然想笑……
但正是这一笑打消了杨氏的疑虑,她觉着他这是无奈的笑容,是一种挫败,是一种认输的表现。
杨氏心满意足的走了之后,谭龙的面上还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他不可思议的咂着舌:“大太太真的答应了?真的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只是因为爷的一句话……”
胡庭钧的笑容慢慢的隐去,他感觉很是疲倦,很累很累,但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候,他推了还在思忖的谭龙一把“快去找李荣,赶紧把计划告诉他,顺便听听他的意见。”
杨氏前脚刚回到她的屋里,胡庭信后脚就跟到了。
“娘,他怎么说?他愿不愿意?”
“你明儿就留在府里,往后的一个月都留在府里,哪里也不要去,直到你爹49日满了为止。”杨氏看着胡庭信的眼睛顿了顿,又道:“陪着你爹到最后。”
“娘——”杨氏的话犹如当头棒喝,胡庭信沮丧的挥舞起双手咆哮道:“是他不肯?!我去窑厂为何要经过他的同意?!我才是胡家的当家人,我随时可以让他滚出胡家,让他一步都不能靠近窑厂。”
他咽了口唾沫又道:“是啦,他定然不肯的,他那么聪明,当然明白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将他赶出窑厂,赶出胡家。娘,其实我们直接把他交给宝仪就行了,我再去跟宝仪说说,让他们自己去想办法逼他说出秘方。这样我们也不必费神想办法如何将他撵出窑厂撵出胡家了……”
“你就这么不想陪着你爹?!不想最后跟他忏悔?你做出这种事来,难道就没有一点要赎罪的想法?!”杨氏的眼中有些绝望,她忍无可忍的打断了他的话。
“忏悔?!那爹整日都用那种让我发疯的眼神看我,他可曾忏悔?他让他们杀了小武和林峰的时候可曾忏悔?!那娘逼死彩霞的时候可曾忏悔?!”
“你住口!你竟然把那些下人和你爹相提并论……”
“下人?是啊,他们是下人,但他们却服从我,陪着我,他们比爹跟我更亲密,比爹对我更好!”
“你够了!够了!”杨氏扶着额坐到软榻上,此刻她是头痛欲裂。
“娘——”胡庭信终于清醒过来,他不知所措的上前两步,又胆怯的停住了脚步“对不起,娘,儿方才太激动了,那些都是儿的胡言乱语,儿不是有意要责怪爹娘的,是儿一时糊涂,娘不要当真……”
杨氏深吸了一口气,头痛慢慢的消退,她方才抬起头,用疏离淡漠的语气对胡庭信说道:
“你的确不需要经过他的同意就可以去窑厂。但是你去了要做什么?!你能做出珐琅彩来?!或者做出更好更漂亮的瓷器来?!你能让那些工头还是工匠对你信服?!让他们对一个至今都没有好好烧过一件瓷器的人信服?!”她叹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又有些激动的情绪:“现在他已经承认了你是胡家的当家人,也答应等你为你爹守完49日之后就带你去窑厂。正因为你是胡家的当家人,所以你不可以再像之前那样我行我素任意妄为。你要顾忌你的脸面,因为你的脸面从现在开始就是胡家的脸面,你要时刻警惕着,有这么多眼睛都看着你。你现在明白了?!有时候我真希望我生出来的是他,而不是你。”
胡庭信怔怔的看着杨氏,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背后传来杨氏悠长的叹息声……
张金衣刚到顺昌泰,就不住的有伙计跟她报告:“掌柜的,我们有客人了。来了好几个。”见她睁大眼还没有反应,古琅琊又补充到“不是三爷带来的,他们原本住在福兴隆,但是只住了半日就觉着身上发痒,都起了不少红疹。所以就退了房,来我们这里了,因为他们听说我们这里最干净。”
就在古琅琊向张金衣汇报的功夫,陆续又来了几个客人。他忙灿烂的笑着迎了上去。
“等等”张金衣将他又拉了回来,拉到了一边:“他们为何觉着身上发痒?难道是有跳蚤虱子之类的,那不是会将虱子都带到我们这里?!”她说着说着突然觉着她的身上也有些发痒了。
“不是,掌柜的,你看他们在这里根本就没有挠痒。小的已经问清楚了,他们一离开福兴隆,过一会儿就不痒了,而且红疹子也消了不少,他们都说是福兴隆里有脏东西。”
“哦?还有这种事,那还不赶紧去招呼客人。”张金衣一瞧,来的客人真的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不停的挠痒。
她看着源源不断进来的客人,昔日冷清的大堂变得热热闹闹,她轻快的跑进柜台里,笑得灿若山花。
“他们的生意这么好啊?怎地才开年就有这么多客人?”张金衣终于登记完所有的客人,笑眯眯的问道。其实客人也不过只有十来个,但对于她来说,对于几乎空闲了几个月的顺昌泰来说,这已经算是很多了。
“这些客人不单是从福兴隆来的,后来进来的几个是另外两家客栈的客人。”古琅琊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都是一样的情况。”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虽然客人来了她很高兴,但不知道其中的缘由让她很不安,她担心这些客人在她这里住下之后,也会发生那种事。
“你们坐着朴少爷的马车去请焦郎中来”张金衣掏出一个银角子递给了月香,让她和月芽儿一起赶紧去请焦郎中来。
“怎么这么热闹,今儿是太阳从西边升起的吗?”朱忆宗也走了出来。
张金衣遂将古琅琊说的话又跟他说了一遍,末了她又问:“你把小七,小虎,还有东山弄到哪里去了?现在人手都不够了,你打算何时才让他们回来?”
他们是她的伙计,这次随着朴老爷和朱忆宗走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她因为朴老爷的事,还没有来得及他。现在客人一多,明显人手不够。
哪知他原本还笑呵呵的脸庞一听这话立马黯淡下来,张金衣顿时有些明白他们可能和朴老爷一样,再也回不来了。
“过几日我会再找几个来的。”
“嗯。抱歉,是我没有想到。”张金衣歉然的轻声说道。
“没事,他们初进来的时候就有思想准备了。”朱忆宗故作轻松的笑了笑。
“就不能放弃那些,好好过日子吗?其实谁当皇帝都一样,现在的皇帝也算的上是个好皇……”她话还未说完便发现朱忆宗面带愠色的看着她,她赶紧闭上嘴歉然的笑了笑。转身去招呼她的客人了。
“掌柜的,不好了,掌柜的……”
张金衣抬头一看,慌慌张张进来报信的伙计背后,进来了一群拿着家伙凶神恶煞的不速之客,其中有几个看着有些面熟。她仔细想了想,忆起他们正是福兴隆的黄老爷和狗师爷以及那天的几个家丁。
“给我砸——”黄老爷看了一眼张金衣和她旁边的朱忆宗,二话不说的就要命令他的家丁动手砸店。
“住手!”张金衣大喝一声“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到底是何故如此?!”
“你少在这里装蒜?!何故如此?!看看你的这些客人,不要说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黄老爷举起手中长长的木棍狠狠的砸向柜台。
“啪!”的一声轻响过后,黄老爷惊呼一声,手中的木棍应声落下掉在了地上,一旁还有一只细细的毛笔,正是方才放在柜台上的那只……
那些拿着木棍要砸店的家丁也被顺昌泰的伙计推到在地,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你们不会以为这是我们在算计你们吧?!”张金衣又朗声问黄老爷身后的那几个衣着光鲜的中年男子。她想这几位应该就是另两家客栈的掌柜。
“你们太卑鄙了,没有客人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穿着怪异的土褐色缎面棉袍中年男子立马怒气冲冲的答道。
“我们什么也没做,我们也是方才从客人嘴里听说的。你们怎可没有根据的妄下断言。”
“没有根据?事实就摆在眼前,现在受益的只有你们顺昌泰,我们的客人都到你们这里来了,这难道还不够?不是你们做的还能有谁?!”黄老爷顿时清醒,又指着张金衣质问着。
“我们做了什么啦?你这是小人之心,自己是这种货色就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告诉你们,我们什么也没有做,你们赶紧走!”张金衣冷哼一声,拨开了那根快要戳到她脸上的肥硕手指。
“你还敢动手,你这妖妇,明明就是你在我们那里施了妖法”黄老爷又举起了巴掌狠狠的向她脸上掴去,挥出去的手腕却被一只大手像铁钳一般钳住,动弹不得,而且钻心的疼痛随即拢住整条胳膊。
“啊——你这小子快松手,不然老爷我对你不客气!”黄老爷痛得龇牙咧嘴,却仍是不识时务的冲着捏着他手腕的朱忆宗嚷嚷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