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朱忆宗便夜探胡府,他按照张金衣所画的地图,将胡庭钧有可能待的地方都翻了个遍,却是一无所获,并没有看到他或者谭龙李荣。
但翌日,守在胡府门口的人却传来消息,说是胡庭钧的马车刚回府。
张金衣一听,立马就和朱忆宗又来到了胡府。
这次,胡老爷倒是爽快的接待了他们,虽然态度并不太友好“不管怎样,我们两家毕竟以往也有些交情,你不要逼我说出难听的话来。”
“我只是不明白,为何不能让三爷亲手将休书交给我呢?这样以来,我也会死心的,不会再来打扰老爷了”张金衣的情绪也有些激动,这几日她都没怎么睡,也没有了往日的冷静,耐心也在等待中消磨殆尽。
“不是告诉过你,庭钧去了京城,不在这里……”胡老爷不耐的回答道,但话未说完就被张金衣打断了
“你骗人!方才已经有人看到他回了。”她心急如焚,不管不顾的大声驳斥道。
“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也不奇怪,像你这么狠毒又狡猾的女人,眼里哪有道义和规矩。哼!多说无益,实话告诉你,我是绝对不会再让你进我胡家的门的,你就不必妄想了。”胡老爷也被张金衣的无礼激怒了,他将手里的茶盏重重的放下,瞪着她怒不可谒,眼中快要喷出火来了,声音却是比火更伤人的冰冷。
见胡老爷翻了脸,张金衣越发的焦急,理智已经被她抛到了脑后,她一心只想赶紧解除胡老爷对她的误会,于是脱口而出:“是老爷误会了,其实我并不是之前那个狠毒的张金衣,她跌入井中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住口!”
门口突然响起胡庭钧的呵斥声。
“三爷——”张金衣低呼一声,站起了身,欣喜的望着这两日让她朝思夜想牵肠挂肚的男人。然而笑容却没有在她脸上保持多久。
只听到胡庭钧冷冷的说道:“虽然你想这么认为,但你就是你……你快走吧,不要再来了。”
“但是……”
“你不要再说了,快滚!”
冷漠的脸庞,冰冷的声音,让张金衣难以相信站在她面前的就是胡庭钧,那个深情款款对她说到死都不会放开她的胡庭钧……
她茫然的看着身旁的朱忆宗,朱忆宗担忧的眼神让她明白现在不是在梦里,不是她做的噩梦……
“这是你写的?这休书上你亲自签到名?”
她缓缓的从袖子里拿出休书递到胡庭钧的面前,涩涩的问道。
胡庭钧看了一眼休书,心痛的看着面前哀默的女人,面上现出难掩的焦急,他嘴唇濡了濡,终是没有发出声音来。
“这名字不是你写上去的吧?是有人伪造你的笔迹签的吧?这休书是假的吧……”他的沉默和心痛让她的眼中又燃起了希望,她急急的追问道。
“这是我写的……你不再是我的妻……”
随着胡老爷的一声轻咳,胡庭钧的面上已恢复了云淡风轻,他接过休书瞥了一眼,又随意的还到了她手上。
剩余的话她也无需再听,那一瞬间,她仿佛听到了她的心摔成了碎片的声音,半打开的纸片从她冻僵了的指尖滑落,飘飘扬扬落到了地上……
眼前的光亮变得恍惚,模糊的让她的视线找不到焦距,她用力眨了眨,想看清站在面前的男人。
“你快走吧,不要再来了!”胡庭钧听不到她心碎的声音,只是焦急而又狠心的催促道。
“我想单独和三爷说几句话。”她吸了吸鼻水,望着胡老爷倔强的坚持道。
“你这丫头,方才你已说了,只要庭钧亲口告诉你,你就会死心。现在庭钧已经跟你说清楚,你竟然还要纠缠,如此出尔反尔,毫不知羞……快将她赶出去!”胡老爷大喝一声不耐的命令道。
立马从门外进来了两个家丁就要上前,却被魏林挥手制止了。
“小姐,还是回去吧。”魏林低声劝道。
张金衣求助的望着胡庭钧,胡庭钧却是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先回去吧”朱忆宗忧心忡忡的将她扶了出去。
一路上,张金衣都木然的望着窗外,既不说话,也不再流泪。
朱忆宗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她,只是在一旁心痛的看着她。
“我想,三爷定然是有什么苦衷吧。其实那天早上他原本打算和你一起离开的,但是被他爹的人把谭龙和李荣伤了,而且李荣伤的很重。我想,会不会是……”
思忖再三,他还是决定将这事告诉张金衣,虽然他答应过胡庭钧要瞒着她,但现在看到这样难过的她,他实在是找不出其他的办法来安慰。
但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张金衣冷冷的打断了“你不要再说了,我现在不想听这些。就让我安静的待一会儿吧。”
她清楚的记得她方才有给过他解释的机会,但是他显然并不需要,所以朱忆宗嘴里的苦衷都不再重要了……她的脑袋就像要爆炸了,现在她什么都不想再想,只想这样吹着冷风,看着窗外,看着看到的一切景像都在倒退,退出她的视线,她觉着轻松多了……
回去之后,张金衣便不再提这事了,也不再去胡府。
她每日照常做事,按时用膳,该歇着的时候也会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和如夫人在一起的时候,偶尔也会笑的像一朵娇艳的花儿。
朱忆宗原本要出去一段日子,但担心她的安危,便将手上的事都放下,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所幸的是自从张金衣被休之后,那些不速之客就再也没有来了,连宝仪姑娘也很少来,即便是来了也不再找茬,遇到了她还客气的和她问安……
如夫人又住了两日便离开了,虽是舍不得宝仪,但她要在年前赶回京城。
如夫人走后,张金衣也回到了小宅。小年过后,镇上的客栈陆续都关门歇业了,原本就没有一个客人了的顺昌泰更不会例外。
这天,久未露面的朴老爷和朱忆宗一起来到了小宅,他们是来向张金衣辞行的。
每逢年节,各地都会向皇上和朝廷的官员进贡送上厚礼,所以每到这个时候,也是天地会最繁忙的时候。
朴老爷原打算来招呼一声便走的,哪知张金衣早已准备了丰富的佳肴来款待他们,说是只当提前吃团年饭。
盛情难却,朴老爷只得留下用午膳。
起先他还看似有些紧张,但几杯美酒下肚之后,他便开始放开了和朱忆宗谈笑风生起来。
因为决定今儿吃团年饭,所以张金衣让丫头婆子们也在厨屋里开一桌。
“夏风,芽儿,你们快来吃一口吧,菜都凉了。”
张金衣今儿并没有让丫头们在跟前伺候倒酒什么的,但夏风和月芽儿还是要负责传膳,她们要将主子桌上冷掉的菜端下来,再换上热的新的菜肴。
她们一进厨屋就听到陶寡妇和月香在招呼她们。
“让芽儿先吃,我还要将这盘菜端上去。”夏风又端起了刚出锅的那盘爆炒肚丝。
“来,你坐下吃,让我替你去吧。”陶寡妇笑着从夏风手上接过了冒着热气的菜盘子,将她轻轻推到圆桌前“你还一口没吃呢。”
“这不好吧,不合规矩吧。”夏风低着眉瞅着林妈,试探道。
“没事,今儿过年,来的又不是生客,朴少爷和小姐都不会介意的,是吧?林妈。”
“去吧去吧,当心菜凉了。”林妈对陶寡妇挥了挥手,夏风方才坐下。
朴老爷正举着酒盏,红光满面的笑着和张金衣说起在某个岛上的奇遇。他一抬头,视线正遇上端着菜来的陶寡妇,顿时愣住。
张金衣听故事听到一半,见朴老爷突然僵住,立马循着他的视线,看到了正垂着头上菜的陶寡妇。
“老爷,你认识陶婶?”她好奇的问道。
听到张金衣的话,朴老爷才如梦初醒,慌忙垂下了头,但陶寡妇已经开始大着胆子细细打量他了。
“你是——你是——你没有死……”陶寡妇是了半晌,却是舌头打了结般,说不下去了。她直勾勾的望着朴老爷,眼泪立马就如泉涌般流下来了。
“老夫先告辞了。”朴老爷却是冷冰冰的扔下一句,快步往外走去。路过陶寡妇身边时,更是加快了脚步。
“相公——”陶寡妇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颤抖着声喊道。
张金衣和朱忆宗才恍然大悟,原来朴老爷竟然就是陶寡妇那死去的丈夫,是憨包他爹……
“你认错人了。”朴老爷却是用力拂开了陶寡妇的手,飞快的跑了出去,留下了嘤嘤直哭的女人。
朱忆宗也赶紧追了出去,张金衣看着陶寡妇,忙让她坐下。却是不知该如何安慰她。这会子又勾起了她不愿想起的记忆,心情立马低沉下来。
不一会儿朱忆宗就回来了,他看着张金衣摇摇头,表示没有追上朴老爷。
“我爹……”朱忆宗发觉在陶寡妇面前称呼朴老爷为爹很是不妥,忙住了嘴,但他又不能透露他们秘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说“爹其实也很想念大婶和孩子,但……但有些苦衷……”
“苦衷,又是苦衷。”张金衣苦笑着摇摇头,虽然她很明白朱忆宗口中这苦衷的意思,但一听到这个词她就觉着分外的刺耳。心道:男人总是这么自以为是……
不过,现在还是应当安慰陶寡妇:“算了,大婶想开些,至少知道了他还活着,也算是件好事啊。”
陶寡妇却是一个劲的哭,眼泪像失灵了的水龙头,根本关不住。
张金衣很理解她的心情,也不再劝她,干脆由她哭个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