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南湖云府上下却未安静,火光从昭华院一路到了玉棠居院外。
云德亲自带了人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老嬷嬷。
“刺伤岑大人的刺客在咱们家逃走,就在你这院子外头失踪,为确保你们的安全,我让人进去搜一搜。”
云德摆手就要让人进院搜查。
“且慢!”云姝却拦在门口纹丝不动,不肯放人进去。
“大伯,刚才我在院子里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她朝后望了望,昏暗的夜光下,但见两道高大的人影,瞧身形就像是岑珲身边的人。
“想必二位就是岑大人身边的人吧?”云姝问道。
其中一人往前近了一步,拱手道,“正是。”
“二位大人有礼。”跟着岑珲的都是有些官职之人。
云姝俯身一礼,言语恭敬却神色凝重,“我知道大人为刺客的事心急,可我这里是内院,二位大人径直闯入未免失礼……”
“岑大人丢了人,我们云府自然尽力相帮,可二位大人这般莽撞,直冲内院,只怕难辞其咎。岑大人即便位高权重,也不好随意折辱咱们云府内眷?”
单论这两位大人直冲内院确实有错,毕竟身为外人不经允许擅闯内宅已是无礼之举。
云姝不等那二人答话,对着云德缓缓道,“大伯,咱们云府怎么说都不是普通的人家,可即便是普通门户,也没有随意闯入的道理!只是岑大人竟这般容忍手下闯入内院,这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们云府若让人随意糟践,以后哪还有脸面在南湖立身?”
云德被她这话提醒,惊的一个激灵。
他以前是个心气高的人,只是那些年在太学早就把那些棱角磨平了。
与生俱来的优势没了,他还有什么可高傲的?
他如今也不过跟普通官员一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一套他早就摸出了套路,左右逢源,见风使舵。
要是以前他肯定不会兴师动众的派人过来到内院搜人,毕竟事关内眷清誉,他一直都在乎脸面,可这是废弃的昭华院,没有住人,他自然没把这当回事,便带着人直冲而来。
忽视习惯了,还真一时没想起来这角落住着一个侄女。
“我也是担心你的安全。”云德说的义正言辞,不愿承认自己的错误。
那二人亦道,“云姑娘,刚才我们追到院子外,她就失踪了,这里的位置除了院墙可以翻,再往后就是空院,根本没有踪迹。”
“刚才二位大人在外,想必我的丫鬟已经事无巨细,只是二位再次寻来,难不成是觉得我会藏着一个刺客?若真是个刺客闯入,只怕那时早就惊动两位大人,又何必等到现在,让人来查……”
云姝回答,“今日大伯亲自派了人过来,我自然没有阻拦的道理,只是这天色已深,大伯这般兴师动众,让人搜查我的闺房,实在没有道理。我这院子小,无故进来一个不认识的,我们这么多双眼睛自然能看得见。”
云德道,“若是无人发现,刺客躲起来,我也是怕出事。”
云姝冷淡一笑,“大伯若是担心我的安全,也不必这般大张声势,我若有性命之忧,如今又怎会站在这里?大伯若是不顾侄女的清誉,执意要搜,侄女无话可说,侄女孤身一人,难抵大伯人多势众。只是今日这院门侄女除非横卧,否则,绝不让开。”
云德竟觉得这个侄女很是难缠,一时语塞。
他弄丢的可是刺伤岑大人的人,人若是找不到,若到时怪罪于他那可如何是好?
云姝冷漠道,“两位大人,还请转告,岑大人若觉得刺客就在我这里,是我把人藏了起来,我明日亲自给岑大人请罪。至于要搜我的闺房,绝不可能!”
“云姑娘!”那二人眼看着非要查看个究竟,一看就是霸道惯了的人。
云姝若退让半步只怕他们就会冲进来。
云姝认识他们,这二人其中一个原是九哥的近卫,送给了岑珲做贴身护卫,正是前面这个身形偏高的男子,叫朱潜。后面那个是岑珲从北威回来的时候带着的人,叫苍南。有谣言称苍南是北威派到岑珲身边的眼线,但云姝却不觉得,苍南对岑珲忠心耿耿,不像颐指气使的眼线,若是眼线不会这般恭敬。
反而朱潜,因为是九哥的人行事颇有些霸道。
他未料一个闺阁姑娘竟这般强势,一时进退不得。
“云姑娘休恼,是本官的错!”突然一道声音传来。
两旁的人随着身形避让,一道人影缓缓近前。
“不知此处住着云姑娘,失礼之处还请海涵。”岑珲站在三尺之外,背着手,躬身道歉。
云德上前,“岑大人。”
“云大人,某听闻刺客失踪在云府的废弃旧院,才跟来看看,不成想这边还住着三姑娘?实在失礼的很。”岑珲恭敬有礼,礼数周全。
云德悔不当初,应该早让云姝搬出去。三丫头独自住在废弃宅院后头,只怕岑大人看了不知会怎样揣度他。
他连忙开口,“没看住刺客,此事是下官的错,岑大人,此事交由我处理,我已经让人守好府门,一有动静立刻告知岑大人。”
岑珲开口亲自道歉,尤可见他是个礼数周全之人,云德当着他的面做不出执意放人进去搜查的事情来,毕竟这是自己侄女的闺房,他要是当着他们的面让去搜侄女的房间,别人只当他是心口不一,欺辱孤女之人。
“好,有劳云大人。”岑珲说罢,眸光从云姝身上移开。
那双眸如同暗夜中的狼一般幽深沉沉。
待朱潜和苍南跟着转身离去,云德回头对着云姝一脸严肃,“我是你大伯,自然顾及你的清誉,不然也不会带着两个嬷嬷过来。只是那位是岑大人,你也不能丝毫不留情面?不然让外人以为你性情强势,到时婚假艰难。”
云姝心知云德当家做主多年,行事霸道在所难免。
但他丝毫不顾及她住在后宅,随人硬闯,她又何必给他留一点情面?
他这一番话看似为她着想,实则是在责怪她一点面子也不留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