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颗子弹，一颗是恐惧、一颗是恐惧后的强自镇定。
还好，都打中了……斑马握住匕首的那一只手，一颗嵌入肩头、一颗撕开手肘。
斑马还站着，但匕首却落在了地上，似乎已经没有力量再去捡起来。
但……他还站着，面无表情，让人不寒而栗的面无表情。
呆狗手中颤抖枪瞄准了斑马的膝盖，却迟迟没有开枪，他微微缩了缩手，打量了斑马片刻，他很狼狈。
虚弱的喘息、被鲜血染红的半个身子、无力下垂着的双手。
杀手可以没有眼睛、杀手可以没有听觉、杀手可以没有性功能、杀手甚至可以没有双脚，坐在轮椅上也能杀人，杀手可以不会用枪、不会用刀、但不可以拿不起枪、拿不起刀。
现在的斑马，就是一个废人。
虽然呆狗的枪法很准，但他不喜欢用枪。枪这种器械，不够野蛮、不够狂热……也不够爽。
用刀？不，刀都来得太快。
要用钝器、或者拳头，最原始、才最暴力。
“去，把他打个半死。”呆狗放心的把枪收回腰间，咂了咂嘴，吐出牙缝里的肉丝，说道：“挖一只眼睛出来……再割一只耳朵下来，我的肚子可有些饿了。”
马仔们领命，缓缓的走近斑马。而呆狗则哼着小曲，走到已经被酒水淹没的吧台边上，就在斑马不到五步的身后。
他再一次把油倒在已经烧红了的铁板上，油滴炸开的声音非常刺耳。
“斑马，你杀了我弟弟，所以现在落得这种下场，你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吧？”呆狗用铲子翻着沸腾的油。
“呆狗。”斑马终于冷笑，他说：“你杀了这么多人，有忏悔过吗？”
呆狗歪歪头，忽然笑出了声来，他说：“被一个杀手问这种问题，我实在有些尴尬啊。不过说真的，我完全没有忏悔过。”
“你会的。”
“？”
“每一个人在濒死的时候都会忏悔自己的错误。”斑马说的不假，他很有经验。
“那么你，准备好忏悔了吗？”呆狗将油铲起，落下！
一个马仔一拳轰在了斑马的脸上，斑马身子一歪却被背后的一人给架住，接下来接是狂风暴雨般的重拳！
斑马吐血、干呕、吐血、干呕……
鼻子麻掉、眼睛麻掉、肾脏好像裂开了一般、呼吸越来越大口，也越来越困难！不只是过了多长时间，一个马仔捡起地上的棒球棍瞄准了斑马的小腿，正准备砸上去的时候，呆狗忽然开口……
“他妈的！好了没有！老子的油都要烧干了！耳朵呢？先给我耳朵！”
马仔有些不情愿的停下动作，他将手上的棒球棍换成了斑马的匕首，他用力拍了拍斑马的脸，并且吐了一口口水在上面，说：“算你走运。”
不是没理由的愤怒，刚刚被斑马抹了脖子的大汉是这个马仔的兄弟。
“算我走运吗？”斑马的嘴角微微扬起，那声音只是在干燥的喉咙里徘徊着。
马仔扯住斑马的耳朵，反握匕首、找准角度，斑马感觉到了那冰冷而锋利的刃。
算我走运。
马仔狞笑，就在准备挥动匕首之际，微微一偏头，竟然以一种以为诡异的姿势和速度，咬住……没错，就是咬住了那马仔的手腕！
斑马还有牙。
那咬合力何等可怕，从那不断飞溅的猩红中可见一斑。
我真的有够幸运啊！
斑马的舌尖已经尝不出血的咸腥味，却还能感受到那热度！
唰！！
马仔手腕上的一大块血肉被斑马撕咬了下来，那鲜血淋漓之间马仔撕心裂肺的惨叫！
既然撕心裂肺那自然很痛，痛到连匕首都拿不稳了。
时间仿佛在那一秒被冻住，谁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转折。
满口猩红的斑马咬住从半空落下的匕首。
杀手，的确是一个靠手吃饭的职业。
但，斑马绝对不是一个纯粹的杀手。
此刻的斑马也并非是在执行杀手任务。
此刻的他，是以一个复仇者的姿态、以一个还愿者的姿态、以一个忏悔者的姿态，还带着……一份成了魔的悲伤。
最悲伤的最尽头，就是愤怒。
斑马冲出人群，或者说是飞……
一直断翅的白鸽，用尽最后的力气飞翔、冲刺！
身后的小弟们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拔出枪来，可真的来得及吗？
不管来不来得及，只要不被打中脑袋，斑马就有绝对的信心撕开呆狗的喉咙！
这样就够了、足够了！
斑马踏着油锅，滚烫的油飞溅、扑向呆狗，让他失去了拔枪的唯一机会！
斑马的身后仿佛全部被黑暗给填满，在呆狗的眼中只能看到越来越近的刀锋，然后……才是那双被鲜血染红的眼睛。
刀光消失、斑马消失、只剩下有纹路的红。
看不到，却能感到脖子的地方有一阵湿热。
大概是血吧？
呆狗想要呼吸，却只是发出枯木被踩碎的声音，喉咙已经完全被斑马叼在嘴里的匕首撕开，他已经没有办法在吸入一丝丝的氧气。
五秒、或者八秒，呆狗就会死，没有任何的可能救活。
“你可以开始忏悔了。”斑马的声音清晰无比，像是直接在呆狗的耳中响起，他说：“到了地狱，我会在杀你一次的。”
呆狗没有回应，他也无法回应，他只是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脖子、一只手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斑马的手臂。
他当然不想死。
手上的力气一点点消失，呆狗一点点的往下滑、一点点的瘫软、一点点的枯萎。
他大概没有在忏悔吧？
斑马这样想，然后缓缓转身。他自己也疑惑，就在刚刚的过程中他明明听见了枪声、却并没有中枪？
身后的马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部倒下了，只有一个人还站着，他看了看斑马，把手中的枪扔到了地上。
“呆狗该死，我的妹妹就是因为他才……”马仔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愤恨，说：“总只，谢谢你。”
呆狗是个暴君，不折不扣。
他手底下的小弟至少有一半有想要杀死他的念头，被倒戈并不是什么好值得惊讶的事情。
“那么，作为报答你能不能带我去找安儿的尸体？”
“安儿？你说刚刚的那个小女孩吗？”
斑马无力的点头。
“她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