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重山是万余里最不起眼的一座山,群山中的一座,不高不矮、不秀不险、无神无鬼、无利无路,平凡是最好的隐逸。
其实这山没有名字,这山所在的地方也不叫万余里,但对徒弟来讲,师傅说什么就是什么。
行重山山巅往下一点,有块能容两人打坐的平地叫天一涯,行重山的师傅和徒弟此时正在天一涯。他们没有打坐,他们从来没有打过坐,天一涯是吹风的地方,也是聊天的地方。
“师傅,天下第一的武功是什么?”徒弟问。
“恨西风。”师傅答。
“什么是‘恨西风’?”徒弟问。
“枯枝不服暮来意,引得昏鸦共赴秋。常恨西风含凛气,山阳县外少人游。”师傅答。
“这是口诀吗?”徒弟问。
“对。”师傅答。
徒弟记下了口诀,继续问道:“为什么‘恨西风’是天下第一?”
“比出来的。”师傅答。
“师傅什么时候比的?”徒弟问。
“现在。”师傅答。
“现在?”徒弟问。
“刚刚。”师傅答。
“刚刚?”徒弟问。
“你问我才比。”师傅答。
“天下在哪里?”徒弟环顾四周。
“天下就是我们。”师傅吹着风,徒弟也吹着风。
天色渐晚,师傅与徒弟从阻且长下山,阻且长是天一涯和蔽白日之间的脚踩小路,蔽白日是他们住的山腰山洞。
师傅在前徒弟在后,师傅走的阻且长每天都不同,说要爱护小花小草。但他们师徒每天在天一涯和蔽白日之间来往频繁,不用使出“胡马”,徒弟都已经察觉到了一件事。
“师傅,山色都被咱们走淡了。”徒弟说
“明天教你‘越鸟’。”师傅抬眼看了看四周,说道。
“师傅什么时候教我‘恨西风’?”徒弟问。
“明天教你‘越鸟’。”师傅边走边说。
师傅没教过徒弟“第一”才是好的,徒弟是怎么学会的,师傅不会问。
每天都要吃饭,师傅今天是“好吃之人”,徒弟跟着有口福。师傅好多天没当“好吃之人”了,徒弟今天准备放开肚皮吃一顿,为未来的“随便吃”做最充足的准备。两人一天只吃一顿饭,而且大部分日子都是“随便吃”。
徒弟会做饭,但徒弟不喜欢做饭,徒弟不喜欢做的事,师傅从来不勉强,徒弟也不喜欢洗碗。师傅不在意自己做所有的事,就像在意徒弟的去留一样。徒弟喜欢师傅帮自己做所有的事,就像不喜欢“随便吃”一样。
饭的材料是师徒两人白天在万余里其他山搜寻的,一座山寻一种,师傅说这叫“勿复盗”,师傅想当“好吃之人”的时候,两人才会去“勿复盗”。
两人都很瘦,很有山中高人仙风道骨的样子,当然要忽略师徒俩的穿着,请自行想象一下师徒俩穿飘逸白衣的样子。师徒两人下山的时候也会穿上普通的衣物,不过普通衣物比不上飘逸白衣显得人“仙”,还是请自行想象吧。
饭做好了,色香味俱全,师傅的厨艺更好了。师傅总是在进步,没有进步师傅是不会做给徒弟看的。饭摆在洞口,大石头当桌,席地而坐,“小友”甚多。谁也没帮谁夹菜,两人都吃的很香,口腹之欲得到了十分的满足。
等师傅在泉水边洗完碗,师傅和徒弟使出“胡马”开始在树林中急飞,师傅在前,徒弟在后。师傅的“胡马”很平稳,像支永不掉落的箭,平射在树林的中间。徒弟的“胡马”很生疏,忽高忽低的,力有不逮还会掉到地上。师傅在前像平射的箭,徒弟在后追的很艰难,比起昨天进步很小,小到能让人气馁,但徒弟不是行动上气馁的人,特别是在师傅面前。
“胡马”绕山一圈,就到了睡觉时间。师傅都睡下了,徒弟才蹑手蹑脚的走进来,躺到了师傅身边的草甸上,躺的时候龇牙咧嘴的,身上摔了一些伤,师傅已经睡着了。
早上师傅和徒弟一起醒来,今天要教“越鸟”。师傅选了新的阻且长上山,师徒两人来到天一涯下的树林中。
“从上到下比较简单,‘气’能泄的更轻松。”师傅说着示范了一下“泄气”的窍门,徒弟慌忙的模仿着。徒弟模仿的很快,师傅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接着教徒弟落脚的姿势。
“用脚尖,运气向上,泄气轻点。”师傅站在离天一涯很近的树枝上优雅的浮沉着,师傅的“越鸟”已经能在树上停留很久了。
师傅跳下地,徒弟上了师傅刚离开的树枝,停了一瞬掉了下来,师傅又点了点头。
“要选有回力的树枝,眼光要准,你先用石子试一试。”师傅双指捻起石子,朝树上射去,做了个示范。
徒弟攥了五个石子在左手,右手一一射出,五中三,师傅觉得还行。
“好,你都掌握了,下去吧。”师傅满意的放手了。
徒弟顿时出了一头汗,就掌握了?自己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掌握了,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徒弟屏气凌空,选中树枝落了下去,泄气轻点树枝,树枝回弹,向下再选第二根树枝,重复了几次,下到第四棵树跌到了斜坡上,还滚了几步,撞到其他树才停下来。
师傅站在天一涯上,扬声叫道:“还不错,回来重来,你要不怕也可以用‘越鸟’回来。”
徒弟觉得自己身上痛的很,还是不要冒险了,走回天一涯下。第二次有进步,能到第七棵树了。第三次又有进步,能到第十三棵树了。第四次,只到了第八棵树,徒弟一直是走回去的。
师傅看了看天色,对徒弟说道:“我们用‘越鸟’回蔽白日。”说着就上了树,徒弟只能跟上。师傅像只找食物的鸟,轻盈地从一棵树到另一棵树。徒弟有时候像找食物的鸟,有时候像喝醉的鸟,勉强的跟在师傅身后,一路上跌跌撞撞。
师傅在蔽白日洞口坐了下来的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