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的安排真是迅啊那个谭局长可能都没经过手续就已经住进了病房的单间那是专门接待重要病人的VIp病室说得直白一点就是专门供有钱有势的人住院用的。里头就象五星级宾馆的豪华套间所有设施一应俱全。
华浩领我风风火火走进那个病室的时候病床前头已经围满了人热闹非凡有医生护士有病人家属更多的肯定还是一些溜须拍马的下属或同僚其中高副院长正在焦急地往门口探看看到我们进来紧皱的眉头立刻舒展开来不过转瞬又飘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他有点不满地说:“怎么才来?李大夫快过来看看谭局长!”
华浩面对领导看似漫不经心的一问估计心里是惴惴不安的又不好解释脸上便是讪讪的神色。我心里一声苦叹为了挽回自己兄弟在领导心目中的印象我今天也是必须尽心尽力将这个谭局长好好对待了。
听到高副院长的话围着向局长献媚的人群便自动闪开一道缝隙刚好够我一个身位我神色从容地走了过去。进去后现在里层还有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正紧握着谭局长的手俯身在谭局长床旁说着什么。感觉到我进来了便抬起身来投射我一眼就闪身到了一旁。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竟然觉得那目光不太象随意看一个陌生人一眼那样平常。不过我也无心去琢磨这些了精力很快就集中到了病床上的谭局长身上。
谭局长硕大的肥躯四平八稳地躺在洁白柔软的床单上嘴里因为剧痛不免有一些压抑的呻吟眼神被病痛折腾得有点憔悴涣散出暗淡的光毫无当日第一次来找我时的神采奕奕了。人啊有时候真地好好想想在自己风光无限的时候要考虑到自己终究是个渺小的个体至少在大自然面前如此所以做事情总是要留有后路毕竟你只是个单薄的个体在你的风光不再、身体孱弱的时候你很需要来自社会来自自然的强力支撑这种支撑必须以你风光旖旎时候的真诚投入为前提。不过这时候的谭局长虽然丧失了躯体上的神采但并没有丧失精神上的风采因为他只是在身上有块石头而已石头一掉他便又能身轻如燕了这一点他床边的人是心知肚明的所以他们现在非常乐意维护在他的身边。这一点谭局长本人也是知道的所以他很需要有人将他这块石头马上摘下来。因此当他臃肿的身体察觉到我的存在的时候他慵懒的姿势立刻有所变动眼睛里闪了一下竟然有那么一丝讨好的神色嘴里在强忍着的痛苦之外还不忘向我和声问好:“李医生好!”
说完似乎还有挣扎着要爬起来的意思。这个谭局长如果他身体安好的时候我又怎么可能受到他这样的礼遇?如此看来人在生病的时候不管以前多么强硬的心灵都会变得脆弱。
我心里轻叹微微摇头用手势制止了谭局长的动作没有办法了面对眼前这具将求救眼神投向我的躯体如果不能把他当人对待就把他当人体对待!
我问了病人及家属一些基本的情况就并拢手指撩开局长大人的衣襟轻轻抚触了一下局长因腹膜刺激症而有点紧的腹部大致判定了一下病的位置和病的程度结合上一次给局长查体时得到的信息就履行了上一次对谭局长的承诺:用腹腔镜结合纤维胆道镜行胆管结石取石术。
我叫上了王征和另外一个跟着他实习的学生通知了手术室之后就用手术推车分开人群众人齐心协力将局长端上了手术车之后一干人等就在我凛然的神色后边护送着谭局长去了手术室一路上我面容肃穆在手术室门口我深呼吸了一口气用大自然的清气驱赶着我内心的杀气时刻凝神戒备着自己不要对谭局长动邪念。
还好十数年来医生庄严的使命感震慑了我不安的灵魂我的手指手臂也得到了静息我手腕翻飞之间循着视频上五彩斑斓的画面将一根根纤细的管丝伸进了谭局长博大精深的黑暗内脏用我明亮的眼神娴熟的治病救人本领去导引谭局长的灵魂将压在他心头的巨石一点一点地拽取了出来。谭局长几乎没有哼声他的痛苦没有经历痛苦就得到了轻快地解除但我不知道他的内心是否也跟着得到了清扫只不过当我用眼神扫射着从他体腔里取出来的那些石头的时候我就知道他身上的石头掉了我身上的石头却长了因为我的心情是沉重的。
没有几天谭局长就出院了出院的那天又是前呼后拥如同众星捧月看得病房的其他病人直咋舌。我凄苦一笑作为他的主治大夫我并没有对他多加理会给他开了出院医嘱记录在病历上就让底下的住院医生和护士们去执行就是了我继续在病房其他病室陀螺般旋转着我匆忙的身影。
没料想这个谭局长似乎还挺讲义气特意带了一帮子人将我找到对旁边的人一使眼色那个人就点头哈腰地给我递上一张名片然后谭局长对我微笑着说:“李医生谢谢你精心的治疗今后多多联系你也给我留个电话找个时间我好好答谢你!”
我心里一阵酸涩我一个睡棺材盒子的人哪敢和你这个能够随意分配土地的红顶“棺”员攀交情不过看在他还算有点礼貌的份上我也没有拂他的面子说自己没有名片直接将电话号码口头告诉了他他那个随从也就用笔记了下来。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日子因此会有什么变化夜里给谭局长治病在我看来也不过是我已经形成惯性的太平间生活中的一个小小插曲没有办法送他归西阿弥陀佛送谭局长离开病房之后我的孤苦的生命又在人间和太平间两点一线地悄然流失我已经心灰意冷或者说已经心满意足能够在太平间里伴守着白晶晶雪白晶亮的身体打清冷的岁月应该是我这辈子所能获取的最大的幸福了!我没有指望华浩履行承诺而是自己给白晶晶买了一块塑料布透明度比岳媛的还要高一些不过其包裹出来的刺激强度又刚刚好刚好能让我的心旌摇曳而又不使下体晃荡使自己的心灵获得快感而又避免自己的身体索取快感。就这样我白天一下班就回了晶晶的棺材早上一起来就回病房继续做所谓的人材哪里都不是我的家哪里似乎又都是我活着唯一的慰藉。自从我给潘天高移了棺材以后太平间似乎真地就太平了我从晶晶身旁抽空去看过几次我的乡亲们都相安无事潘天高也很老实应该不会再为非作歹了我对乡亲们的担忧渐渐也就在冰凉的太平间里得到了冰释慢慢地我几乎将他们置之度外满心满眼只剩下了白晶晶。当然在夜阑人静的时候我也免不了时不时对着潘天高冰棺的方向暗自神伤不过继而一想起那个妇人对我的漠视和无情我就心如刀割把头埋在晶晶姑娘的腋窝紧紧抱着她冰冷的身体簌簌抖、呜咽而歌在晶晶冰凉怀抱的抚慰下沈沈睡去!
应该是到了隆冬了天气越来越寒凉这天下班的时候我推开办公室的窗户伸手探了探气息一股风寒循着我的手指袭裹了我的全身凉意渗透到了心尖我冷不丁打了好几个寒战上下牙冠不受控制地互相敲打起来。天冷了天到底还是冷了!我赶紧关上窗户感受着办公室里暖融融的空气突然有点畏惧起太平间里的冰寒来我犹犹豫豫、畏畏缩缩着有点赖着不想走的意思了不过懦弱只是身体的奴隶只是一瞬我就想起了我可怜的白晶晶她太孤独了一出生就没了父母好不容易长大成*人了遇人不殊还没有来得及享用人世间最美好的爱情就两腿一蹬、作别了人间现在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也许是她的亡灵感觉最孤独凄凉的时候如果扔下她一个人在太平间里孤苦伶仃度过寒冬腊月想起来这呼吸就要停滞这心血就要冷凝。
我甩了甩膀子调动了一下意志坚定了一下信念推开办公室的门抬腿刚要迈出去裤兜里的手机突然乌拉乌拉地响了起来我心念一动赶忙掏出手机一看之下却是个陌生的手机号码我大失所望犹豫了一下就摁下接听钮放在耳边冷冷地“喂”了一声。
可能是我的声音过于冷淡那边似乎有点不适应还愣怔了一下才声道:“你好你是李智李医生?”